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七章 秋水築〔十六〕
如果李無憂選擇第一個，那麼他今天戰死一色樓的結局幾乎可以預見。而第二個選擇同樣是下下之策，李無憂受創在前，再硬受一記心心相印掌，傷勢將成倍加重，即使支撐著逃回無雙門，面對大羅教的傾力掩殺，敗亡亦是遲早的事。
李無憂的身形僵住，他微側的臉龐看不見身後，但他依然知道制住他的人是誰。
那突斬李無憂的人物背著翅狀武器正急沖向渡口，他聽到李無憂決絕的長嘯，面無表情的臉龐露出了一絲苦笑，其奔掠的速度卻更增三分，剩下的事情已與他無關。
不同於五樓的簡單屏風相隔，三樓分成十三間封閉的雅間，李無憂墜落的聽濤閣沒有一個人，按道理這個落腳點應該安全無比，可是攻擊說到就到了。
敵人有遠離的，有尚未出現的，乃至有背叛的。
飛刀碎片奏起的悅耳聲響中，樓頂斬下的鋒芒，一擊不中，直下四樓。
宮無上閃進雅間，李無憂已經消失不見。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李無憂單純的眼
雲涌。
李無憂唇角溢出了鮮血，風餐大法驟然停歇，然而回玉橋卻暗叫不妙。他對抗李無憂雄渾無匹的內力已經勉強，熟料忽然間竟有兩道純正精綿的內勁沖至。回玉橋沾染鮮血的雙手兀地從李無憂的肌體里彈出。
鋒芒直取樓外，飛天般一去不回。
三清和尚一掌印在李無憂丹田。
風起。
另一個選擇則是硬挨一記心心相印掌，逃出一色樓。
回玉橋影子般緊貼著李無憂的背脊，如果說這世間有少數了解李無憂的人，他絕對算是一個。可即便就是回玉橋也想象不到李無憂的內息竟深厚到了這個地步。
一掌未消，宮無上又發一掌。兩掌幾乎同時出手，掌勢相連，宛若一掌。宮無上無法測度李無憂的具體位置，不過他依然憑藉第一掌鎖定了敵手的位置，真正的攻擊乃是第二掌，第二掌才是正宗的
高大、威嚴、酷烈狀若魔神的老者看到窗檯新落的數滴鮮血，森然道：「李無憂，你明知不會有任何機會，卻仍然選擇烏龜老鼠的死法，你很讓我失望。」
李無憂下墜的最快，他竟像一顆隕石，一落就不可收拾，直接砸穿四樓，落到了三樓。他落到三樓，第一時間就是折掠向樓外。李無憂的江湖生涯很少有逃亡紀錄，但是一旦形勢不對，他的決定絲毫不會拖泥帶水。
一個是接下心心相印掌，但是追擊的高手群卻會立刻殺至，形成包夾的局面。
李無憂嘯聲未止，屢屢受創的五樓整體塌方，每一個人都失去了可站立的依憑，向下掉落。
是掌風。
三世道人一拳扣在李無憂心口。
這時候，鋒芒自四樓逆襲而回，斬停了李無憂的破陣子。然而他付出的
回玉橋的最後一個字已說不下去，他必須全力壓制李無憂破洶湧的內息。
婁聽艷面色蒼白，身弓如蝦，破執二指之千秋一夢直打李無憂氣海。賈輕刀如伏地之蜥蜴，頭臉幾乎貼著地面，蟬翼刀消失無蹤的絞殺李無憂的雙腳。魏魁斗勢如蠻牛，雙拳貫出，呼嘯著兜向李無憂的腦顱。葉秋心手中的飛刀則連線飛出，破碎的飛刀打向魏魁斗雙肩，打向婁聽艷背心，打向賈輕刀腰身。
宮無上留給李無憂兩個選擇。
李無憂破陣子驟停的霎那，一雙手輕輕搭上了他背後的肩頸大穴。這雙手的落下是如許的溫柔，彷彿黎明枕畔多情人不忍叫醒心上人的呢喃，好比黃昏柳下愛侶依依不捨的吻別。只是這雙手一旦落下，呢喃就變成了詛咒，吻別則成了撕咬，十指的指頭深深的扎入了李無憂的肌體。
他要讓他的敵人知道，只要他李無憂今日不死，那麼這些事他都會記得，都會找回來。
笑已成了嘯。
他果斷喝道：「馬上
一直久候無為的三清三世在這個時候動了，兩人各出一擊。
他感覺雙手按制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深海巨鯨。
深深的惋惜一閃而過。
面部肌肉最糾結的則是廊榭之中的曹氏父子，曹餃子的魚竿更是脫手滑落，他看著完全破壞的五樓，腦海里浮現著一個個想象的狼藉畫面，怎一個心痛了得。
風起浮萍之末，雲涌樓檐之巔，風雲彙集，大風起兮雲飛揚，桌上的杯盤餐具如蓋在沸水上的鍋蓋一般，急速顛簸。五樓之內，除了李無憂的中心位置，其餘諸般事物沒有一件不在蠢蠢移動。李無憂不惜攝入令當遲解離的毒屑，兀然吸幹了樓內的氣息，而他仍不滿意，長吸不停，李無憂似要將秋水湖的湖水也吸進肺里，方才罷休。
出掌之人乃是大羅教教主太乙真仙宮無上。
這一記掌風與李無憂的出掌有著類似的地方，那就是平淡稀鬆，看上去沒有什麼驚天的聲勢。但是這掌風卻有著它詭異絕倫的特質，掌風一起，李無憂就感應到
李無憂蠻不講理的轉引三清三世的掌力拳勁沖開了回玉橋的鉗制，不過因為這霸道的借力打力是在受制狀態下施展，所以最為傷身。但是李無憂卻在笑。冷清的笑容掛在少年天真的面容上，詮釋的是殘酷與寂寞。
因為這是心心相印掌。
婁聽艷指勁消無，面色更白。魏魁斗則在悶哼中倒飛。賈輕刀的蟬翼刀顫抖現形，幾乎脫手。葉秋心的破碎飛刀在風中吹散，無一命中，紛紛落空。
這一嘯卻讓他們全部聽到。
李無憂猛然旋轉，他在躲閃中旋轉，他在旋轉中出掌，旋轉瞬間已如龍捲，李無憂施展的破陣子引發了強大的氣流上沖，氣流轟爆了樓頂，威力可怖，更可怖的是李無憂的掌勢，李無憂的掌勢頃刻連貫成場，宛似排山倒海一般，這一刻彷彿有幻覺產生，一色樓竟似震顫欲倒，樓頂的水晶尖柱已經斷折墜落。
李無憂的反擊迅速、凌厲，並且有效。
他的嘯聲送給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