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十八〕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十八〕

蕭溫菊急切中做出了一個極度詭秘的舉動。
反手刀的握法,刀刀向內拐掠的技法。蕭溫菊的出刀方式輕靈飄逸,同時一股猛烈的刀風乍起於十丈開外的火焰木樹林,風如巨大的無形刀穗,席捲一地的吊鐘殘花。流瀑般的刀光密集傾瀉,沒有目標,蕭溫菊大部分的出刀都用於防禦,只偶有兩三道刀光似瀑潭中躍起的活鯉,脫離了刀光之盾,這幾道守中含攻的刀光與三世道人的拂塵絞結了一下,結果卻是誰也留不住誰,倏合倏分。
「蕭溫菊,雨有停時,天有晴日,老夫不會一直這麼有耐心。」宮無上開口道,森冷的眼色暗示著這將是最後一次的勸降。
感到意外的不僅僅是宮無上,緣盡緣錯也有些吃驚。
宮無上袖中的金剛降魔杵脫袖而出,飛擲蕭溫菊!
梅刃甜不是不清楚狀況,她只是不願意醒來。她寧願去死,也不願意接受現實。
沒有交代,那就是不必擔心嗎?
暖兒刀彎曲欲折,蕭溫菊大風車般震蕩旋轉,就這般飛舞出七八丈遠才落下,腳踏實地的蕭溫菊捂著心口,哇的嘔出一大口鮮血。
金芒迅速擴大,剎那間,蕭溫菊的視界完全被燦燦的金芒佔據。
蕭溫菊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廢話什麼,有種就進來打一場試試。」
因此當地面的陰影忽然黯淡,宮無上踏前一步就欲發難的時候,蕭溫菊沒有一點畏懼。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大廈將傾,他所求不奢,只是多撐一刻,僅此而已。
蕭溫菊測度不出宮無上會做什麼,因為不知,蕭溫菊的暖兒刀毫不遲疑的出手。
宮無上袍袖卷拂,收了彈回的金剛降魔杵。這一擊鑿出了兩個信息,第一信息,及時雨對兵刃似乎沒有特殊壓制,而第二個信息就讓他意外了。
蕭溫菊見狀,不由暗暗嘆息。梅刃甜短時間很難恢復戰力了,這是讓人困擾的事情,但更加讓人迷惑煩躁的卻是至今不見人蹤的回玉橋。蕭溫菊入門晚,可也曉得梅刃甜的事。梅刃甜情系回玉橋,而且梅刃甜對回玉橋的感情不是單純的戀慕,那是因追隨產生的信賴,因信賴產生的信仰。梅刃甜變成這個樣子,回玉橋必定脫不了干係。蕭溫菊乃是心思靈活剔透的人物,中間蘊著何種曲折,琢磨便知。
白髮如雪的緣盡也勸道:「蕭小哥前途無量,何苦逆勢而為,白白搭上一條命呢。」
狂舞的刀光熄偃,歸一,退掠的人卻飄空,倒掛。本來是人使著刀,現在觀覽,竟然變成了刀御著人。蕭溫菊像是一隻翩飛疾鳥,孤懸于暖兒刀之上,履行著暖兒刀的劈護之勢。如果進一步準確的形容這個演變,只能說暖兒刀不再是暖兒刀,蕭溫菊亦不再是蕭溫菊,暖兒刀化為了蕭溫菊,蕭溫菊則化成了暖兒刀!
生死關頭他經歷不少,但是沒有一次如今天這般有意義。
金剛降魔杵瞬間破進及時雨的能力範圍,暢通無阻,快絕的速度沒有半點下降。
蕭溫菊撫著心口,行到傷心杵的滋味相當的不好受,真氣行過心脈的時候,心口就陣陣的劇痛,即使用上了那秘術,也還是不能無損接下宮無上傾力一擊么?頭頂的及時雨已是最後的依仗。如果意外發生,及時雨無法維持,那麼還剩下什麼?
只有命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魔咒。
南北的林蔭道上,可見三清和尚回返的人影。去時孤身一人,回時三清和尚的身邊則多了一人。
通常來說,殺人愈多,殺氣愈重,一個殺人逾千的劊子手即使吃飯洗衣,身上也會散發出濃重的殺意。同理,武功越高者,出手前給予敵手的壓迫感就越強,而這個壓迫感的成分不僅僅是殺氣,它是一種狀態,其中包涵了出手之人對殺伐、場勢的理解。但是不管怎樣,大浪欲淘沙,提前飛灑的水沫總能讓人感覺到波濤的強弱,凡事多少皆有先兆,可是如宮無上這般級別的高手,普通的道理卻無法解釋其行為與想法,因為他控制的訊息太多,訊息已為其所用,而不被敵所得,殺氣可以壓抑,勢理可以內蘊,表徵可以惑敵,一顆如意心圓滿自在。
這個時候,一點金芒在宮無上的袖口顯露出來。金芒像是一隻緊閉了好久的魔神之眼,一旦睜開便透出無邊的殺意。
「好個反客之術,雖然不是完整的心法,但是老夫應該不會看走眼。」宮無上轉向緣盡緣錯,透出徵詢兩人意見的意思。
兩人間距離極近,宮無上這一擲實在避無可避。
方獵無、三世道人、魏魁斗乃至袁何氏沒有一個不因宮無上的發話動容。場中人也就梅刃甜傷凄欲絕,蕭衍大睡不醒,未有反應。
宮無上向蕭溫菊大有深意的道:「據說當年翁家有點東西不小心流落到了外邊,今天看來,竟然是讓你得到了,呵呵,真不知這是你的幸事還是霉運。翁家的獨苗可不好惹,就是朱崖亦讓著他三分,若叫翁家獨苗知道此事,恐怕李無憂也找不出借口保你,何況現在無雙將滅,老夫惜才,便再給你一個機會,降,則留你在大羅,在場的諸位不會泄露半點信息出去,頑抗,擺在你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只是這再明白不過的事情,無憂門主卻一句話沒有交代。
人與刀古怪的錯位只是短短的一霎那,可是這一霎那簡直混淆了黑白,顛倒了是非。金剛降魔杵本是襲向蕭溫菊,最終卻重重鑿上了暖兒刀。
緣盡緣錯點點頭,面色凝重。
蕭溫菊一邊刀光護體,一邊後撤。既然救援目的達成,他自然不會戀戰,也不可戀戰。
塔門處,袁何氏大力搖晃著梅刃甜,試圖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梅刃甜則像是心魂皆喪的人偶,始終一副恨不能亡的茫然模樣,根本聽不進袁何氏的話。袁何氏一怒之下抽了梅刃甜一個耳光,卻也只看到美人傷心帶淚的笑。
及時雨出現誤差只是短短一刻,隨後就恢復了正常,但是及時雨非完成形態的事實已經表露無疑。
梵音轟鳴。
可是若真的死在這裏,悲傷是悲傷,蕭溫菊卻覺得自己不會陷入絕望。他的血管里高速涌動著快意與興奮的混合體,些許的悲傷躲不過這洶動的洪流,悲傷遭到撞擊,沉澱下去,最後都轉化為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