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十九〕

至此，宮無上才猜出岑玉柴的準確位置。

宮無上瞅了一眼露顯鼓脹的錦瑟傘，問道：「場？」

蕭溫菊牽強的笑笑，手上刀光無可奈何的翻滾起來。

蕭溫菊單刀直入地道：「前輩問的是清明時節？」

金月游一路走來，一路看雲，此時他收回觀察及時雨的目光，還了宮無上一禮，並向緣盡緣錯等人一一示意，他風雅中帶著愁緒，示好道：「宮教主先機在握，成竹在胸，扭轉乾坤只在今朝，金某由衷佩服。宮教主做大事，創基業，金某謀小事，理家事，格局的差距，我是望塵莫及啊。金某來此是想向無雙門詢問一件東西的下落，插言幾句，宮教主應該不會介意吧。話說回來，我家孩兒那點事兒鬧得我是焦頭爛額，一聽風吹草動，拙內也來了西北，怎奈平朔大牢竟然被劫，這樣她尋不到窗兒，必然大發脾氣，唉。」

「令公子吉人天相，不會出事的。女人嘛，總是溺愛幼子的，娘疼兒子，天經地義，尊夫人大氣不讓鬚眉，但落在這人之常情上，傷心也無二致，金家主多多勸慰吧。」宮無上深為同情又豪氣干雲的道：「問詢之事，金家主但問無妨。」

金月游從懷中取出一條鏈扣，然後將鏈扣繞過錦瑟傘的五十弦傘骨，不透風的鎖住了錦瑟傘，金月游做完這一切竟向蕭溫菊點點頭，道：「這叫做公平。」

金月游撫著頷下長髯，搖頭嘆道：「正是此物。聽你口氣，似乎有問題？」

是的，公平。

宮無上忽問道：「方少俠，鄭小仙子去赴王府之宴，也就是說，王爺人在城外的山中舍？」

山中舍位於城外三十里的南山。既然岑玉柴選擇了耳根清凈，那麼這段時間失勢的岑文海將很難統兵來助。外面無雙門的門徒數量眾多，又有地利，即使是由婆娑小隊在主導清場，也難以短時間完成任務。思慮間，地面的陰影再次黯淡，及時雨的誤差愈發凸顯，宮無上此時心念已定，揮手做出蕩平的手勢。

金月遊行到陰影邊緣，摩拭著手中的黑傘，溫和說道：「你頂上有雲，我手裡有傘，恰好對的上。我問你一件東西的下落，你可答得上？」

金月游沉吟道：「高明的場。不是完全的形態，但是已經可以起到壓製作用，就是宮教主貿然身處其中，也會被削去不少戰力。模擬一個場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想是憑藉無孔不入的某種物質吧，值得研究。」

蕭溫菊從容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僵硬。

他這個時候想到了王府。四大世家、金家都到了，王府那邊卻還沒有什麼信兒。現在正是好機會，岑文海應該借平亂之名，調集兵馬，插手兩派之爭，迅速將無雙門的外圍抵抗鎮壓下去。岑文海不是廢材，按理來說，他一定會這麼做。之所以行動不成，為何？因為王府的意志？

方獵無稍作回想，道：「蘇軍師確實提到這個地名，平朔我不熟的。」

是的，公平。至少金月游沒有損毀及時雨。

「無雙門蕭溫菊，金家主有何事相問？」蕭溫菊面上不露怯，心下卻是忐忑，這種忐忑的來源不是畏懼，敵眾的實力原本就超出己方一大截，多上一位家主級人物，也無所謂了。他擔心的是金月游的能力，這位金家的代家主可是機關學的宗匠大師，其手段是未完成的及時雨無法抵擋的。

眾所周知，最近金家和大羅教走的近乎，金月游西北的落腳點都設在大羅道觀，反觀無雙門與金家尚存清明時節這個未解的疙瘩，所以無雙門一直將金月游視作潛在的敵人。現在金月游突然提出要求，這算什麼？是捉弄還是怎地？

無雙門密奪金家的清明時節，金月游就采攫及時雨一點雲。

與三清和尚結伴而來的是個中年男人，他長袍馬褂，須髯飄飄，左腮心型痣，右手黑漆傘，此人一出現，就連宮無上都轉身拱手相迎。這裏面別無它由，只因來者乃是兵之祖金家的代理家主金月游。

兩人說到這裏，宮無上不屑的冷哼一聲。

大羅教的信息網路掌控平朔全城，只要情報系統用心搜集，沒有幾件事情可以逃過宮無上的法眼。但這裏面只存在一個例外，那就是西北王府。王府需要隱私權，大羅教亦要體現出對王府的尊重，因此細密的情報網對王府則是開著口子的。無雙門素來也是這麼處理。雙雄均曉得有些事情不宜了解太細。王府之事，王府自處。岑玉柴的私人行動，更是由鬼謀蘇艷邦一手負責，嚴密無比，就是想要透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金月游望著廣場上空的黑雲，興趣漸濃，卻不說話了。他便在陰影的邊緣抖開了錦瑟傘。破舊黑傘如今煥然一新，黑漆的圓型傘蓋小半融接著陰影，大半沐浴著陽光，黑黝的反光線在傘蓋上寂寂遊動如蛇。金月游一隻腳悄然踏進了陰影之中，忽然間，機樞啟動，錦瑟傘傘骨暴漲，帶動傘蓋扎向廣場上空的黑雲。場中人詫異之際，傘槍早打穿了黑雲，然後傘蓋猛地收攏下剜，帶著從黑雲中得到的物質急速縮返閉合。

宮無上道謝，默然。

蕭溫菊誠懇的道：「及時雨只對朋友開放。金家主真想進來的話，我舉雙手歡迎。」

宮無上含笑道：「我知金家主是守信之人，必不會置身事外，讓我失望。」

金月游淡淡一笑，望著及時雨，眼睛不由一亮，溫言道：「這雲怕是有機關學的底子吧，金某頗感興趣，可否入內一觀？」

金月游點點頭，也不拖延，他向著倒影塔便道：「這裏誰說得上話？」金月游聲音不高，但傳達過去字字溫潤清晰。

蕭溫菊看著金月游一系列的舉動，幾乎按捺不住。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看著。

金月游微微皺眉，倒不計較這些旁支細節，只道：「好，清明時節不在你們這裏，那你告訴我，它現在何派何人手上？」

腳下的留白地抖動了一下，及時雨依然能響應刀光的暗號。

金月游思索道：「原先的設計恐怕不止於這一點，野心頗大啊，沒有完成真是可惜了，究竟怎麼個削弱效果，宮教主要知曉的話，恐怕得親身力行，不過，這東西也支撐不了太久。」

宮無上道：「只是削弱么？削弱多少？」

「清明時節的確曾經流入無雙門，今天金家主親自尋來，此物理應奉還原主，只可惜前輩來晚一步，東西已然不在。無雙門願意承擔保管不周之責，暫望金家主諒解則個。」蕭溫菊躬身一拜，姿態擺得極低，話語也巧妙的試圖淡化矛盾。

大羅教三大護法飈進了陰影之中。

蕭溫菊靦腆一笑，道：「蕭某位低力薄，家主若有疑問，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家無憂門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