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二十二〕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二十二〕

宮無上聞得這清冽的傳音,大笑回道:「金夫人一來就興師問罪,不知大羅教那處不周,得罪了夫人,這恩怨來的是不是有點莫名其妙啊。」
金月游是何等老辣的江湖人,一眼就瞧出宮無上表面平心靜氣,其實心底殺機暗涌。這不難想,設身處地想之,宮無上屹立西北之巔的三十余年間,那裡受過這等赤裸的口頭威脅。金月游笑道:「夫妻間一時氣話,讓外人聽來笑話,宮教主也忒認真了。」
望著三人的背影,方獵無情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唇。金月游則巍然不動,只是他看向遠處的眼睛微微眯起。煙塵飛揚,遠方的事物由無到有,由渺然到清晰,那是一輛飛馳在東西林蔭道上的翡翠香車。
緣盡緣錯低聲交流著。兩人明白來自塔內的挑戰咆哮絕非李無憂所發,不是李無憂,那便是他了,他真的還活著?
就在這微妙時刻,塔門裡忽然響起隆隆的機關啟動聲音。倒影塔塔頂門樞再次開啟,一個蒼老浩瀚的聲音猛地湧出倒影塔三角形門樞,響徹了整個廣場,這個聲音咆哮叫道:「宮小兒,汝可敢一戰!」
宮無上面色一收,和顏悅色不在,他森然道:「唐棠,別說星羅棋布脫離我教,不見蹤跡,就是他在,沖你如此態度,我也不會把他交出來。平了山上宮,好大的口氣,你且試試看。」
場外的方獵無看著夢中人蕭衍,惋惜道:「好刀法,恨不能與其交手。」
無雙門的人看見李無憂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的滄桑形象,心底俱是一顫。梅刃甜包紮袁何氏傷口的手都一時間失去了動作。袁何氏因為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半昏迷。蕭衍則緩緩睜開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李無憂。
他原本黑漆的長發似憑空沾染了風雪,呈現著灰白的色澤,不老的容顏也雕上了幾許歲月的細紋,失去血色的嘴唇綴著一點瑩瑩的薄光,不變的只是那一雙慣看濤生雲滅但純真依舊的眸子。
金月游的江湖信譽絕佳,向來說到做到,宮無上知道若再與唐棠糾纏,勢必把金月游逼到對立面,那就麻煩了。想到這裏,宮無上一掃心裏不快,笑道:「星羅棋布之事,日後我定給尊夫人一個交代。」
金月游暗暗嘆了一口氣。
翡翠香車的車廂窗帘輕掀,一隻玉手探了出來,玉手五指曼妙一展似幽蘭吐蕊,玉瓷一般的指頭光潔到似乎能反射日光,而那腕間三隻冰冷幽綠的鐲子叮叮噹噹響動著,清越悅耳。唐棠不再說話,該說話的已說,剩下當做該做之事。
香車馬夫一勒韁繩,兩匹神駿的黑馬驟然減速,停在廣場旁邊。馬夫翻身下車,向金月游遙遙拜倒,宏聲道:「郭伯勛見過家主。」
金月游亦不悅道:「金某不願平地起波瀾,儘力化解誤會,我可有一字逼迫宮教主?」
宮無上眉頭一皺,金月游扭頭觀望,方獵無訝異,緣盡緣錯面色大變。及時雨下的戰團瞬間分開。三清三世、魏魁斗迅速撤出及時雨,蕭溫菊、梅刃甜、袁何氏、蕭衍則收縮至塔門。唐棠欲發的手勢驟停,車駕更是重新發動,尋找到一個好的觀察角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倒影塔。
宮無上與緣盡緣錯顯然也注意到了翡翠香車,三人止步于及時雨的陰影邊緣。
「方少俠有傷在身,安心靜養,且看老夫手段。」宮無上柔聲說著,側面向緣盡緣錯點頭示意。緣盡緣錯則頷首相回。默契達成,宮無上居首,緣盡緣錯押后,三人徑向及時雨走去。
此時,金月游忽然飛身而起,落在廣場邊緣一個微妙的點上。這個點恰好擋住了宮無上看向翡翠香車的視線,雙方的殺氣頓時交匯在他的身上,金月游沖宮無上一笑,溫言道:「宮教主,拙內找的是星羅棋布,既然此人擅自行動,並已經脫離大羅教,那這以往恩怨便與宮教主無關,宮教主只要告知星羅棋布的下落即可。」
金月游親和的道:「雲伯快快請起,家裡都沒有的規矩拿到這裏作甚。」
「宮無上,蜀中唐棠有一段恩怨要與你做個了結。」
宮無上寒著臉道:「星羅棋布無故出走,不聽號令,形同叛教,若擒住這廝,宮某也要將他重刑梳理一番,他躲在那裡,怎麼會叫我曉得。金家主,你這是要與家裡那位一齊逼迫老夫嗎?」
門樞自內開啟,倒影塔的升降平台載著一個人緩緩升起。
緣盡緣錯一時未答話,宮無上的眉頭卻緊皺著。聽音可辨人,李無憂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氣息順暢,除了虛弱,竟是不像有什麼大礙。
宮無上森然道:「是么。或許尊夫人跟金家主的話是玩笑,但跟老夫敘的,卻是正經的深仇大恨啊。」
金月游放下這番話,無疑表明他將強阻唐棠的異常舉動。
「家主,老僕……」郭伯勛似想說點什麼,不過說了四個字就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
金月游眼色也趨冷,正容道:「家裡事情,金某會理清。宮教主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節外生枝,恐不好吧。」
宮無上悶哼一聲,臉色稍霽,卻聽唐棠冰冷的道:「金月游,我和你情意已絕,你且閃到一邊,莫做個無謂的和事佬。宮無上,今天不見星羅棋布的腦袋,那就取你的項上人頭!」
蕭溫菊是其中想的最多的一個。他的心中既有擔心又有疑問。蕭溫菊估算李無憂入塔的時間大概為半個時辰,離約定的一個時辰還早。短短半個時辰,足夠治療傷勢嗎?蕭溫菊深知李無憂傷重的程度,這種傷勢換到其他人的身上,恐怕早就半路隕落,根本不可能支撐到倒影塔。到手的冷香蕊參只是一株殘參,殘參也能有這般神效?
宮無上笑容未斂,唐棠的手腕已有所動作。金月游面色僵硬,他一眼便看出,唐棠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
李無憂的眼睛在無雙門一干人等及蕭衍的身上巡了一圈,揚聲道:「緣盡緣錯,你們要毀除當初的誓言嗎?這可是袁捉士與袁召宣的意思?」
「情意已絕?呵,金兄,此事當真。」宮無上輕笑一聲,竟不惱怒,只向金月游問道。
唐棠于車架之中冷冷言道:「宮無上,你最好改一下稱呼,金家的夫人我擔當不起。星羅棋布的事兒,你少裝糊塗,我明白告訴你,交出星羅棋布,恩怨購銷,否則,平了你的山上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