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五卷 若初見

第四十一章 燃夜〔二〕

第五卷 若初見

第四十一章 燃夜〔二〕

長棍失控脫手,項上人頭滾落。
迎面走來的殺手忽然停下了腳步,殺手側著身軀,殺機與注意力似是轉向了後方。
夜風吹起持鐮人的亂髮,露出一張冰冷滄桑的疤臉,他望著火光隱約存在的影子,默默數了數,掂量片刻,以周毅、俞二恰可聽見的音量說道:「撤吧,讓他們明白限度就行了,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沒什麼區別。」
神劍山莊劍客臉色陰霾。師弟的劍術與自己在伯仲之間,卻瞬間就被殺死,螞蟻的危險性令人不寒而慄。劍客的眼神在其餘幾人的面上溜了一圈,相互微微頷首溝通了心意,他便挺劍刺擊,第一個搶先攻了出去。白衣少女與使鉤的男子自兩旁夾攻,還有一名年輕俠少亦仗劍侵進。金華門的漢子也立刻配合出手,漢子的武器是一條熟銅長棍,長棍斜劈,勁猛的棍風壓倒了荒草。
中了飛刀的俠少一直在倒退,就那麼心驚膽顫的脫出了戰圈。胸膛的刀口愈發疼痛,而且傳來絲絲不詳的麻癢。他十七歲學成,十八出道,江湖歷練五載,靠著師門長輩的扶持,如今已經小有名氣,俠少總覺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怎麼能死在這裏!怎麼能因為一點小笑划傷死在這裏!
黑衣青年管不了那麼多了,擺在身邊的不是英雄救美的機會。堵住去路手握飛鐮的殺手才是出現的三隻螞蟻之中最有殺傷力的。他可以與前兩隻螞蟻周旋,而二十步外探囊取物般摘人頭的持鐮者不是他能應付的。青年的心念劇烈動搖,無計可施,使鉤漢子不擇路的向著夕照溪的方向逃了,白衣少女則是個根本指望不上的菜鳥,沒人能幫上忙,倘若遭到螞蟻的前後夾擊,今夜必定曝屍荒野。
但青年阻止不了滋生的念頭。他迫切的想聽到殺手腦殼應鐧而迸濺的聲音。鐧未落實,青年放開的感官捕捉到了一線風聲。說是一線,是因為有某件鋒銳事物撕裂了空氣。因高速而導致形狀模糊的兇器自后閃襲,瞬間掠過金華門使棍漢子的脖項。
斬首的鮮血蓬然濺上黑衣勁裝青年的臉龐。暗夜昏冥,沒有顏色只有溫度,面上點點血斑釋放著熱度,也飽含著羞辱與愚弄。青年心底的野心之火迅速冷滅。誤判!本來他認為既算螞蟻的單體實力稍強,可也強不出多少,畢竟己方人多勢眾,當有足夠能力拿下一兩隻螞蟻。但是一旦生死搏殺,螞蟻的戰力便直線飆升,飆升到連他都沒有把握戰勝的地步,三隻螞蟻的配合更是詭秘難測,背後那人竟然這麼快這麼悄無聲息的就趕了上來,形成了夾擊。追擊者以八對三,卻是片刻喪三傷一。戰鬥貌似仍有勝利的希望,然而黑衣勁裝青年知道剩下的包括他在內的五個人根本無法有效利用人數的優勢。
十丈外停著一匹逃散的驚馬,俠少賭博式的向驚馬狂奔,但他賭錯了,周毅刀上的毒素濃烈霸道,這一狂奔犯了大忌,毒素隨著流動的血液快速滲進臟器經脈,麻痹腫脹的感覺充斥著全身,俠少未到馬前便一頭栽倒,再起不能。
或許是四散竄行的燃燒馬駒點著了密密雜草,遠處呈現一片星火燎原的狀態,愈演愈烈的火焰撬動了垂壓的夜幕,人的視野驟增,火光里赫然出現了人影。
俞二似是早有預知,根本沒有防禦漢子追擊的棍式,轉換佩刀封住了青年掃向周毅的短鐧。
兩名殺手比荒草更早倒伏。翻滾之中,俞二的佩刀昏暗中若有若無的閃爍,守而不攻,周毅則突然甩出了五把飛刀,五把飛刀分別襲擊五個敵人的心腹要害,又快又准。
使棍的漢子不在飛刀攻擊之列,他掄動厲嘯的熟銅長棍,全力追砸地面滾動的螞蟻。黑衣勁裝青年破了飛刀,倏然突前一步,沒藏於荒草之中的拖地短鐧發動,猛撩周毅的腦門。周毅施放飛刀,全身皆是破綻。青年這極其隱秘的一鐧就欲要了螞蟻的命!至於另外一隻螞蟻么,那螞蟻既要避讓神劍山莊劍客的刺擊,又要招架金華門漢子的長棍,被牢牢壓制,稍後也走不了。從速殺死這兩隻螞蟻,然後再解決後方的隱患,今夜的事便到此為止,接下來再會發生什麼衝突,那是世家與豪強們掌控的事情,與他一個江湖浪客無關,他揚名此役,及時抽身,可矣。
金華門的漢子沉聲應和道:「卓兄弟說的沒錯,別想著留活口,這幫蟻賊下手忒毒辣。大夥無須顧忌,齊頭上吧。」
黑衣勁裝青年心頭噼啪燃起了火苗,這兩隻螞蟻也太囂張了,仗著詭計多端就想以二拼六?無異於做夢么!他斷然喝道:「小心,附近還埋伏著幾隻,大家切勿留手,一股氣先解決了這兩隻。」
形勢急轉直下,恐懼的傳播速度不會輸給毒素。
按照武學常理,生死搏殺的一刻應該心裏放空,無欲無求。青年卻想得太多。雜亂不澈的心海和殺紅了的眼睛一樣,都落了武道的下乘。
遠處,金赤的光渲染著荒涼的草野。
那使鉤的漢子只言不發,飛速遁逃。黑衣勁裝青年亦轉身而逃。扭頭的一刻,青年瞥見神劍山莊劍客的利劍被周毅夾于腋下,俞二的利刀驟閃,已是取下了劍客的首級。而那白衣少女似是呆住,持劍站在原地不攻擊也不逃走。
追擊者出現了第一個逃亡者。
——這女人是嚇傻了嗎?
金屬鏈鎖響動,後來的殺手一手兜挽著盡頭墜著鐵砣的長長鎖鏈,一手執著淌血的短柄鐮刀,他收攏著武器,死神一般迫近。
不止一道的人影。
明月彈熄滅,天地恢復了黑暗本色,面對應接不暇的圍攻,暗器無疑是最好的應對選擇。
走火了。
接續的一鐧落空,良機稍縱即逝,黑衣勁裝青年的心徹底涼了。
遭到短刀襲擊的五個人除了黑衣勁裝青年臨危不亂,立起短鐧巧妙的崩飛了短刀,其他四人均出現了僵滯乃至驚惶的格擋動作,近身搏擊還不防不御的突施飛刀,是換命的搏法。仗劍侵進的俠少是追擊者里最年輕的一個,同時也是最沒有心理準備的一個,他閃躲不及便負了輕傷,短刀擦胸而過,俠少伸手一摸,滿手的濡濕。
超脫了生死,看淡了生死,才能主宰生死。
周毅與俞二雖然被包圍,但是追擊者的聯擊沒有默契度可言,個個心神大亂,難以構成真正威脅。
持鐮人說完這話,也不等周毅、俞二的反應,更不管黑衣青年與白衣少女的死活,漠然閃身遠去。
這種生死一線間的翻滾,兩隻兵蟻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了。兵蟻接觸各種困難任務,他們搏殺的目標多是被環衛森嚴的大人物,一半以上的戰鬥都曾陷入過極端不利的局面,可是成熟的殺手不會臨陣慌亂,一切的舉動均經過近乎冷血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