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陰雄》第十卷 內戰

第0659章 柴孝和的秘密

第十卷 內戰

第0659章 柴孝和的秘密

李密和楊玄感正色道:「孩兒(小侄)謹記越國公教誨!」
「此後柴孝和就會經常去約定的地點和他的母親見面,而楊勇也經常跟過去。由於柴孝和當時跟了高表仁,楊勇也想了解一些自己女兒在那裡過得如何,所以每次見面之餘,也會向柴孝和打聽一些自己的這位女婿的表現,柴孝和在高表仁手下經常會受些小委屈,有的時候,他也會把一些事情跟楊勇去說,權當出氣。」
楊素突然開口問道:「小孩子怎麼會知道間諜探子之事?你要是說他裝哭是可能的,但難道三歲小孩也能學會當探子?」
李密搖了搖頭,道:「那是他多年前埋下的一處伏筆,機會難得,可能自己也不想放棄吧。再說了政治聯姻這東西並不可靠,即使是先皇,也算是與北周的宇文皇族政治聯姻了,最後禪位時殺死外孫,讓親生女兒絕後,不也照樣翻臉無情嗎?」
楊素沉聲道:「賢侄乃是聰明人,有些事還是不用說得太破為好。」
楊玄感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值得,因為我楊玄感光明磊落,不會曲意逢迎自己的父親,隱瞞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樣的話,我和當今皇上又有何區別?密弟,如果一個人活得要在自己家裡都要演戲,在自己至親面前都要偽裝,你不覺得太可悲了么?」
李密搖了搖頭,道:「不是,這柴孝和本就是楊勇打入高熲家的一個棋子罷了,不知道越國公是否記得開皇五年時的高德事件?」
楊素的眉頭一皺,顯然這個答案有些讓他意外,問道:「難道不是高熲?」
楊玄感一下子愣住了,道:「賢弟,你放著正六品的千年備身,宮中親衛不做,卻要跟著愚兄去那個只算是中州的宋州去當個幕僚,這不是毀你的前程么?」
楊玄感一聲嘆息,道:「這些事情多少也算是愚兄家的隱私,本不足向外人道來,但若是對賢弟你,愚兄也無須隱瞞了。不錯,這一年多來,在許多事情上愚兄都和家父見解不一,但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更不至於要鬧到分家的程度。」
「當時太子楊勇也嚇得連續上表表明自己的忠心,從此以後為了避嫌,也不怎麼處理朝中政事,甚至主動地在東宮裡縱情聲色,擺出一副胸無大志的模樣。」
楊玄感忙支起了身,吃力地抬了抬左手,道:「賢弟不必如此,為兄剛才的話過重了!」這一串的動作大了些,牽動到了他的右臂,一陣疼痛襲來,楊玄感的額頭上冒出了些冷汗。
李密輕輕嘆了口氣:「剛才我是誑你的,我不這樣說,想必大哥也不會吐露實情吧。」
「如此這樣,柴孝和見過幾次母親后,有一次來接頭地方的突然變成了楊勇本人和他手下的東宮衛士,還把柴孝和當成姦細給抓了起來,就在那破廟裡審問。後來柴孝和無奈之下說出了自己和母親的淵源,楊勇才放過了他,當時還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自己和高家是親家,會幫他好好照顧柴母的。」
「後來先皇也查過這個高德的來歷,發現此人以前是高熲家的奴僕,但高熲解釋過此人只是他家數千個奴僕中的一員,而且早已經離開高家,自己並不知道他的這番作為所圖何意。」
楊玄感微一愣神,道:「愚兄只是上任刺史啊,怎麼又跟創業扯上關係了?」
李密笑了笑,繼續道:「母子相認后,孝和他娘就說自己當年迫不得已才扔下柴孝和,把他放在一個大戶人家門外,希望兒子能有人照應,這些年來她一直是在楊勇的東宮裡做事,讓兒子不用擔心,但又要柴孝和不要暴露她的身份,以免引起懷疑,兩人約定了每個月在城西的破廟見一次面,就此分手。」
李密和楊玄感連忙一個站起身來,一個掙扎著想要下床,準備向要楊素行禮,楊素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不必多禮,我剛從宮中回來,聽到你們在這裏議論,就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你們不會怪我吧。」
楊玄感笑著在床上點了點頭,而楊素雙眼中光芒閃爍,滿意地撫了撫須髯,道:「嗯,不錯,確實如此。你的原因分析得很正確,那結論呢?」
楊素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這倒也合情合理了,想必那楊勇也是有意為之,刻意讓他的娘在高家附近的街市上賣藝,給他創造見面的機會,只是那時候應該也是開皇十幾年的事了,當時高楊兩家已經結親,楊勇為何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刺探親家?」
李密的臉色一變,一下子站起了身:「大哥你還真的要去自立呀?!」
楊玄感附和道:「是啊父親,密弟的大才你也知道,一直對他是讚不絕口的,這次有他跟著一起去,那還怕咱們會在宋州城裡和下面那些縣的那些官吏們手裡吃虧上當嗎?」
楊素搖了搖頭:「不可大意,草莽之間未必沒有龍蛇,不要以為你們官位出身高過別人,就代表著自己的才能也高人一等。想當年蕭何也不過是一個縣丞而已,漢高祖劉邦更不過是個亭長,就算是你們所認識的王世充,也是出身低微,能說人沒有本事嗎?」
楊素狠狠地瞪了楊玄感一眼,眼中暗含了一絲責備,嚇得楊玄感馬上低下了頭,楊素瞪完兒子,轉向了李密,笑道:「蒲山郡公肯幫助老夫這不成器的兒子,實在是讓老夫感激啊。」
楊素聽到最後,原來一直微微閉著的雙眼緩緩地張開,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直視著李密,似是要看穿他的內心,一字一頓地道:「那麼請問賢侄,你收服那柴孝和,用的是恩還是威?」
楊玄感擺了擺手,正色道:「賢弟,這個事上開不得玩笑,愚兄此去並非一般的刺史上任,這個你也能看得出來,實在是吉凶難卜,你跟著愚兄過去,可能會受牽連的,你好不容易辭了官職,離開了是非中心,何必再去淌這趟渾水呢?」
李密嘆了口氣,道:「他的身上有個金鎖,是當年分別時他的親娘留在身上的,而他娘的樣貌卻也留在他的心中,尤其是耍的那套把式是兒時的記憶,所以當時他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娘,後來藉著給高家出門辦事的時候跑到那裡,找機會和他的娘親相認。」
楊玄感臉上掛著笑臉,道:「孩兒哪敢呢?」
李密也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異常的堅毅,聲音雖低,卻也是鏗鏘有力:「大哥,你可別忘了我們當年結拜時曾有過盟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都一起經歷了,現在大哥要獨自創業,怎麼可以扔下小弟?」
「最後楊勇想到了個好辦法,讓當時只有三歲多的柴孝和流落街頭,到了高家門外哭,柴家是走江湖賣藝的戲子出身,所以只有三歲的柴孝和也學會了裝哭,然後讓他一個人跑到那高家門口要飯,高家看他可憐就把他給收下了。」
李密哈哈一笑:「大哥,你可真是健忘,從小弟辭去軍職的那一刻起,所謂的前程就沒有了,現在小弟除了有個爵位以外,只能算是個平民,應該是說大哥肯帶小弟這個布衣百姓去宋州,小弟要感謝大哥才是。」
「這高德上書以後也就此從人間蒸發,再也不見此人。此事後來就作為一樁無頭公案,不了了之。」
李密半晌之後還是抬起了頭,正色道:「愚以為越國公和大哥說的都有道理,這個分歧的根本在於人性善惡之爭。越國公認為人性本惡,無法教化,所以需要以各種手段控制;至於大哥,則堅信人性本善,需要對他人以誠相待,予人以尊重,這樣能收到別人死心塌地的回報,不知李密這樣分析,是否正確?」
李密微微一笑,道:「越國公過謙了,小侄和大哥早就立下過同生共死的誓約,現在正好又是白身,沒有理由不一起去宋州見識一下。雖然小侄才疏學淺,但有時候也可以幫忙出些主意的。此外,小侄也沒有任何處理政務的經驗,這次去到宋州,也正好可以學習學習。」
李密站起身來,來回地踱了幾步,最後他停了下來,看著楊玄感的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大哥,不是小弟說你,你跟自己的父親有什麼好爭的?自古以來,為了這種大而虛的理念,跟自己的父親相爭的人,無一例外地要賭上自己的繼承權,贏了你也沒的賺,輸了的話這份家業就落入別人之手,值得嗎?」
「對於家父的這種想法,愚兄是無法苟同的,加上在其他的一些事上也有爭議,所以家父同意愚兄去宋州歷練一下,證明一下自己那套是否行得通。」
楊玄感一下子有些迷糊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這事嗎?」
「所以李密以為,對於君子,當示之以恩;對於小人,當示之以威;至於多數普通人,應該是介乎君子和小人之間,則應該視情況而論,恩威並施,以恩為主。」
楊玄感心頭一震,他沒有料到楊素會在此時提起這樁陳年往事,出聲阻止已是來不及,連忙望向了李密。
伴隨著楊玄感驚異的眼神,一身官服,滿面塵土色的楊素走進了卧室。
李密說著說著眼中卻還放出了些異樣的光芒,顯然這次川中之行他在尋芳獵艷方面也頗有斬獲。
李密也跟著笑了起來:「大哥可真會記仇,這麼快就向小弟報復了,哈哈。其實不過是些逢場作戲而已,當不得真。」
李密微微一笑:「本來小弟是看大哥單車上任(古代就任刺史分為帶兵上任和不帶兵上任兩種,不帶兵的就是單車刺史,只管經濟民生,不管所在地的軍事,一般品級也要比帶兵刺史要低半級,隋朝這時是盛世,內地州郡一般都是單車刺史,只有在邊郡要塞才會帶兵上任),想要投奔,現在看來不用了。」
李密先是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向楊玄感一個長揖及腰,正色道:「小弟對大哥使用了心計,先向大哥賠罪了。」
楊素點了點頭:「當然,這是當年的一件大事,洛陽百姓高德上書給先皇,請他退位為太上皇,讓太子楊勇早日登基。結果皇上龍顏震怒,當眾召開朝議,親自宣布自己不會效法北齊的亡國之君,只圖自己安逸,而把江山拱手讓人。」
李密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微微的不滿:「大哥,你明明要去那宋州自立,建立自己的班底,為何不肯對賢弟透露實情呢?什麼時候開始你我兄弟之間也開始有隔閡了?」
「可是高家經此一事後,在收僕役時也是嚴格了許多,不是非常可靠,知根知底的高家族人根本不收。楊勇一連派了六七個精幹探子想混進高家,甚至還偽裝過高家的遠房親戚,都被人通過查族譜給拒之門外了。」
楊素笑了笑:「行了,不說這些,李賢侄啊,你也聽到玄感剛才和老夫的分歧,那麼依你之見,誰的想法更加正確些呢?」
楊素的臉上閃過一絲疑問,他擺了擺手,阻止了李密繼續說下去,問道:「他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不太可能一個人出門吧,再說事隔多年,怎麼會認出他的娘親?」
楊素看了楊玄感一眼,也是一聲嘆息,道:「賢侄繼續說吧。」
李密微微一笑:「人性善惡之分,千年來未有定論,所謂君子小人之爭,說白了也在於此,有些人本性善良,知恩圖報,滴水之恩就會湧泉相報;有些人則是狼子野心,你對他好,到頭來他反而會謀財害命,反噬恩主。」
楊玄感心中一轉,想必是父親把這事告訴了李密,他嘆了一口氣,道:「家父也真是的,連這個也和你說呀。」
「但是當時的楊勇卻是恨得咬牙切齒,那一年楊勇和高熲還沒有走到一起,甚至他懷疑這是高熲故意為難他,於是他就想派一個間諜打入了高家,希望就此能掌控高熲真實的情況,順便在僕役中打聽出一些有關高德的事情。」
只見李密似乎毫不覺得意外,微微一笑,道:「越國公對此事想必也困惑多年了吧,是否也因為此事,一直不能對李密予以完全的信任?」
李密點了點頭,道:「可是這高德事件中,最倒霉的是誰呢?顯然是我們的太子楊勇,他受此牽連,主動放棄了監國的權力。這也導致他以後又被父母看成不思進取,貪圖酒色之人,十多年後還因為這方面的原因丟了太子之位,當然,那些算是后話了。」
李密見此連忙把楊玄感繼續扶了躺下,掖好被角后才坐回了那張椅子,道:「小弟雖然這一年來沒怎麼和大哥來往,但是幾次相聚,尤其是這次上門后,感覺現在大哥和越國公的想法和思路有了不少分歧,尤其是這次和唐國公府結親的事情,大哥公然違反了越國公的命令,所以小弟才會有此一試。」
李密點了點頭,道:「越國公問得好,當初我也有這個懷疑,孝和說是他娘把他扔在高家門口就走了,開始是讓他哭,後來他也是真哭了,還以為自己給親娘真的拋棄了呢。在高家的七八年裡他也一直沒有再見到過他娘,直到有一年元宵節,他跑出去看耍把式,才又重新碰到自己的親娘。」
楊玄感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並非好色之徒,在大興時雖然有時出入些青樓歡場,有幾個相好的名妓,卻也只看得上那種才藝俱佳的絕頂佳人,一般女子是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那柴孝和當年想要混進貴府,確實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不是別人,而是前廢太子楊勇。」
楊玄感懊悔地左手一拍腦門:「又落到了賢弟的套子里啦,賢弟,為何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愚兄?」
李密嘆了口氣,道:「好吧,本來我答應過孝和要為他保守秘密的,但現在已經事過多年,孝和也早成了我的忠實助手,而且此事確實與越國公府有關,為了解開這個多年的心結,李密就直言了。」
「家父才華蓋世,個性又是那麼地要強,不願居於人下,所以為人處世有時候難免手法重了些,得罪的人也多了些,由此他也不相信人性的美好,更喜歡驅使別人,而不是讓人心甘情願地為之效力。」
門外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說得好,玄感,你又一次讓為父開了眼。」
楊玄感乾咳了兩聲,把話題轉開,道:「賢弟,你這次聽說愚兄要去宋州的消息,為何要如此急匆匆地趕來?」
李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楊素見他入神,自顧自地搬了張椅子坐下,而楊玄感則不敢與他的凌厲眼神相遇,乖乖地躺回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