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三十四章 千興

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三十四章 千興

鄧舍叫他起來,從案几上拿了份文書,命侍從遞給他,說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與諸位大臣商議軍事。你是益都分省的宰執,也在朝鮮待過不短的時間,對那裡的情況算是了解。對我海東軍中,你也更是熟悉。漢軍、麗軍,你都接觸過。你且看一看這份條呈,說說你的意見。」
若說起來,現如今鄧捨得了益都。似乎海東漢人的比重也因此而略有了提高。但是,與李察罕一戰,戰火差不多遍及到了山東各地。民間受損甚重。再若從中大規模的徵兵,不是治國之道。得來的士誠舊部,現可用者,又只有畢千牛的一衙和陳猱頭部所存剩下的數千人而已。
奈何遼東地廣人稀,漢人不多。多年的征戰,人口更是稀少。而先後經過與關鐸、潘誠的火拚、與搠思監的激戰、又及與世家寶、納哈出的多次交鋒,並且兩次征伐高麗,從中原來的紅巾老卒也是損失不小,漸有捉襟見肘之困。不用女真人、高麗人來做補充,勢將難支。
「臣雖麗人,自從主公,早視己如漢。臣之故里,嘗有人言:『慶千興,麗奸也。』臣不以為怒,反以為喜。何哉?非臣欲喜罵名,是主公英才絕世,德重名厚,乃有天命。又且,『漢、麗本為一家』,理固然哉!臣雖愚昧,豈敢違天命?臣雖無知,不敢違真理。以是故也。也因此,臣雖受故里之毀譽,臣實不以為然;且等待後世之稱頌,是臣所以歡喜!
他話里意思,隱約覺得鄧舍多此一舉。方從哲也是很為不解。
「便如『重銜』,前宋亦有法:武官轉至武功大夫后,如無軍官,到此為止,此是為『止法』。又如『校』、『尉』,亦都是勛官制中的名稱。只不過減少了『將』的層次而已。這和散官有何區別?」
「『將』為『重銜』,料必無封。『校、尉』兩等並及『士』等,不知共分封了多少人?最高受封者,料來應該非文平章莫屬了?」
羅國器、方從哲等隨船回到益都,在萊州上岸。
不但有軍服上的不同,士誠的舊部與海東的精銳分別各打的旗幟也大有不同。士誠舊部各營頭所打起的旗幟,也和他們的著裝有著很大的相似,一樣五花八門。有的直書以山東府縣名,應該是以本來所駐紮的地方為名;有的則豪邁外放,頗具征戰殺伐氣,大概是王士誠賜給的美名。
海東的野戰軍先前已有五衙,現在又編定了益都兩衙。這七支軍隊都是都指揮使司、也即萬戶府的編製,共計有近六萬人。除了益都兩衙,一個才改編完不久,一個才剛剛把人員選定,還沒開始正式的操練之外,如今的這幾萬人就算是海東到目前為止,最能攻善戰的主力軍隊了。
羅國器微微沉吟,對這改變是好是壞,他眼下了解不深,也分辨不出。因又問道:「適才,聽你說『士』分三級,名為『上、中、下』。那麼,『校、尉』與『將』呢?莫非也是以『上、中、下』為名么?」說到這兒,他笑了一笑。因為自覺得不可能。那官員卻點了點頭,道:「正是。」
「我既給了你臨機應變的權力,就是相信你的能力。就不怕你敢『擅自定斷』,也是希望你敢『擅自定斷』的!這件差事,你辦的很好。分得清輕重,理的清主次,非但無過,而且有功。是為有大功勞。理應重重加以賞賜的。『責罰』云云,從何談起?」
在入蒙元之後,怯薛多不出征。
用麗人、用女真人,不得已。
如果單純的只是從數量上來說,漢人倒是佔了多數,有三分之二。可那是全是因為蒙古人、色目人太少。不用漢人,所以不足以「制華」的緣故。而若要是來細較區分其各所負責戍衛的位置、並及在宿衛親軍中地位的高低,漢人還是不及蒙古人、色目人的。
一個即為中央宿衛軍,是蒙元世祖忽必烈仿照中原王朝禁軍制度組建而成的中央軍隊。又有兩個部分,一個是宿衛親軍,另一個即為遵循舊制的怯薛。
而下船的海東精卒,其所打起的旗幟卻也如他們的肩章、名牌一樣,放目看去,高高低低、大小不同的數十上百面旗幟,格式完全如一。
時雨未停,海天蒼茫,道路泥濘。
羅國器瞭然,請他往下說。那官員又接著說道:「『校、尉』兩等,共有三十四人受封。『校』等,十二人;『尉』等,二十二人。『校』等最高,是為張、李、畢、陳兩位元帥,皆為『上等校』。」張、李、畢、陳,張歹兒、李和尚、畢千牛、陳猱頭。
海東軍隊立下有卓著戰功的,鄧舍也往往會賜給美名。但是,不像是士誠的舊部,即使有美名,海東軍隊的主要旗幟,依然還是分別以天干、地支為名的番號旗。有美名的,可打兩支旗幟。一個番號旗,一個名旗。
鄧舍為何把改編的士誠新軍調去海東,又先是留下文華國、張歹兒軍中的一部,接著又從海東調來數衙的精銳?還不就是因為益都之軍在鏖戰之後,多數殘破,不足以應對隨後的戰事了么?問題卻是,此一舉,姑且能夠做到應付一時;然而,在可以預料的將來,益都與察罕的交戰卻定然會延續很長一段的時間,益都的北邊、西邊、南邊都處在察罕的封鎖之下,軍民久戰,部隊若是再損失慘重,又該從何出抽調補充呢?
又還一則消息,卻是鄧舍已然發下令旨,宣布立妃,無須多講。倒是那官員不知從哪裡聽來了一條小道消息,說是因為鄧舍拒絕了小明王的「賜婚」,安豐大為不滿。劉福通派了一支使團,正夜以繼日,兼程趕來益都。也不知是不是還想要舊事重提,依然是為「賜婚」之事而來。
又另外,對野戰軍的組建和軍中人員的構成,鄧舍一向來都是很謹慎的。原則上,只選用漢卒入野戰軍。
「如此忠勇可嘉之卒,主公為什麼非要在待遇上,把他們與五衙的精銳區分開來呢?現今,主公才得益都,剛經血戰。臣聞,因益都軍不足,主公已有令旨,教令五衙過海。臣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時之舉,姑且應急,卻絕非為老成謀國之策。海東之精卒,只有五衙。日用則日削。海東之麗人,何止千萬!何不大開徵軍之門,仿五衙之例,選其勇武效忠之輩,操練在本地,若有急,亦可調集他們過海,海路暢通、朝發夕至,用武在益都?如此,一則,不懼海東漢人之少;二則,無憂軍隊之補充。
他任官在這個地方,還真是忙,迎來送往。又剛好逢上大批大批的軍隊,分從各地絡繹不絕地前來。忙得腳打後腦勺。羅國器也知道他忙,且急著去給鄧舍回報出使浙西的具體內情,故此,也沒在萊蕪多做停留。李蘭原為洪繼勛的門客,羅國器見過他幾次,並不太相熟,就在碼頭上,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謝絕了他的招待,即轉走陸路,趕赴益都。
「高銜」,又分兩類。校、尉兩級,只要資歷夠,就可升遷。暫定兩年一轉。也就是兩年可升遷一級。而「將」級,又被稱為「重銜」,非有突出的戰功,不可授之。
「抽調勇敢的麗人從軍,不但減輕了地方上的壓力,有利穩定,同時用他們征戰在外,不也是一個很好的削弱辦法么?」慶千興書中此言,是在暗示鄧舍,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不要只考慮麗卒的威脅,也要看到用麗人作戰的好處。抽調了地方上勇敢的麗人,送他們上前線去打仗,有陣亡、有負傷,不但能減輕地方守軍的鎮戍壓力,而且也能藉機減少麗人的數量。也許一次戰事,麗人陣亡的不會太多。積少成多,數量也還是不少的。比如遼東紅巾,初至遼東時,號有一二十萬,如今呢?有個五六萬就不錯了。又就只益都一戰,海東軍隊的傷亡就不下兩三萬。
「大人定然不曾留意。『士』與普通士卒的區別,便在他們的肩章上。上等士,綉有三條銅線,次等士有兩條,又次等士則為一條。『校、尉』與『將』的標識也大致與此相仿。不同者,『校、尉』是銀線;『將』則是銀星。這樣一來,平時在軍中,受軍銜者可得尊重;倘若在戰場,主官陣亡,又無別的接替候補,凡此之時,軍銜高者即可接替指揮。亦足以井然有序。特別尋常士卒中,戰事再亂,也不致失去指揮。」
羅國器深以為然。
「又且,主公先有遷遼東漢人入高麗的舉措,臣又聞聽,主公現在又有徙麗民去益都的打算,臣也斗膽,猜測主公的心意,無非為『漢、麗一家』耳!遷徙民移,固為上策。可是麗人千萬,豈可遷盡?漢人再多,豈能盡充朝鮮、南韓地?抽調勇敢的麗人從軍,不但減輕了地方上的壓力,有利穩定,同時用他們征戰在外,不也是一個很好的削弱辦法么?
鄧舍單獨留下了羅國器,見使團諸人出去,又大大稱讚了他一番,說道:「你日前來書,說你在購糧款上擅自定斷,深感惶恐,請求我責罰你。你是從過軍的,當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唯其降早,故可信任。
文華國等遵奉鄧舍的命令,定出了十二級的軍銜。本來按照洪繼勛的意見,是九級。鄧舍做了一些修正,改為十二級。大體地說,可分為四等。最高等為「將」,分三級;次一等為「校」,亦分三級;又次一等為「尉」,也是三級;又又次一級為「士」,同樣還是三級。
這些軍用物資,有些被蓋住了,類如火銃、火炮這類怕水的東西,以及大約還有地雷等之類還算較為保密的、也較為新式的火器。而另外一些,又比如像是輜重車、戈矛之類的物事則卻是不怕水,也沒有必要掩蓋的。便那麼直接地淋在雨中。雨水無邊無際地落下,將之沖刷得甚是乾淨。
那官員答道:「因為時間的關係,現在只封了在益都之戰有功的將士們。海東諸軍,大約隨後也會開始。」
「主公以為,與其選其好名,不如『務從簡便』。文平章等諸位大人,倒也其實擬定的有不少好名,但是聽說都被主公一筆勾去了。如像是『龍虎衛上將軍』之類。主公說:『稱其龍虎衛,便真的就是龍虎衛了么?治軍之道,在簡以明。悉數除去,與士相同,以上、中、下名之即可。以宣我海東不務虛名、專以求實之意。』因此,『校、尉』與『將』,也就與『士』一樣,也是以此三級為名了。」
又仿照古之封爵制度,分為了「低銜」與「高銜」兩層。
一個便在度遼都指揮使司中,由女真人組成了一個千戶。另外兩個則是由高麗人組成的,一個在遼西的安東軍中,一個在朝鮮的定遼軍中,也分別皆為千戶。
羅國器發現,上船的士卒與下船的士卒,看其裝扮,彼此間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上船的士卒,大多穿的五花八門,有披掛鎧甲的,有穿著皮甲的,也有就一身棉衣的,甚至還有穿百姓服色的。
若說這支部隊已經沒有了出戰在外的作用,而只是單純地保有了其警衛殿上、扈從遊獵之性質的話,那麼宿衛親軍,可就是貨真價實的蒙元之主力軍隊了。「天子之禁兵,宿衛在內,鎮戍在外。」用以居重馭輕,威懾天下。而就在這宿衛親軍之中,依然還是以蒙古人、色目人為主的。
蒙元的精銳有兩支部隊,一個探馬赤軍,大多安放在地方,又叫「蒙古軍」。在北方有四大蒙古軍都萬戶府。這個不用多講,從名目上就能看的出來,其之主力全是用蒙古人組成的。也有一些色目人。在其非主力的編製中,倒是也有一部分的漢人,但是數量應該不會太多。
慶千興的意見,與洪繼勛全然相反。
諸人自無異議。跪拜退出。
因為鄧舍在軍法中有一條明文的規定:高麗、女真軍中,凡立下有大功勞的,無論將校、士卒,其若願入漢營者,聽之。
「陳平章?」
軍官的標識分在兩個地方,一個是在肩甲上,點的有顏色,或紅、或黑、或白;一個是在胸前的護甲上,佩戴了一個類似名牌的東西。上邊都是格式如一的書寫了三行字,抬頭一行,即該軍官所屬營頭的名號;次一行,乃該軍官的官職;再次一行,則是為該軍官的名字。
最大的事情,應該當數軍銜制的頒布。
「這,……,這也未免太過簡單,有失威武嘉名之意了吧?」
也所以因此,在綜合了上邊幾個方面的考慮之後,鄧舍還是分批、分次地抽調了一部分立有戰功、確實勇敢善戰的軍卒補充入了五衙之中。到現在為止,海東五衙中總共有三支純粹由異族組成的部隊。
羅國器對這兩類的軍服穿著都很熟悉。前者是士誠舊部的打扮;後者卻分明就是海東精銳的穿戴。紅、黑、白者,紅為漢卒,黑為麗卒,白為女真。不過,細說起來,卻也並非所有佩戴紅色肩章的士卒都是漢人。
也舉兩個例子。羅國器右手邊兒,有一支海東的軍隊剛剛下船完畢,正在集結整訓。人數不多,百十人,大約應該是為一個百人隊的編製。前頭豎立著一桿軍旗,上寫道:「海東度遼都指揮使司甲營丙隊。」
「不錯。文平章受封最高。但是,卻也非沒有人受封『將』銜。主公認為,我海東是東北大國,不可無『將』。沒有『將』不足以鼓舞士氣,也不足以顯示我海東的威武。故此,此次有三人受封為『將』。文平章是其一,最高,為中將軍。陳平章與趙左丞是其二,次之,為下將軍。」
那官員笑道:「前朝的勛官、散官制,徒有其名,未有其實。如宋之勛官,都是一些附加性的官銜。就不說多數並無實封,即便有食實封的,也不過是按其實封的戶數,摺合一戶每月給錢二十五文罷了。些許錢數,何足掛齒?誰人會放在眼中!就正如洪大人所以言:無有實惠,難以激勵戰功。今主公所定軍銜制。分別按等,給以實惠。一如秦之軍功封爵。就以『士』等為例,『士』分為上、中、下三級,每升一級,即可依照規定,或賜給田畝若干,或免除其賦稅數年。重賞之下,豈無勇夫?
軍旗鮮明、士卒整齊。顏色各異的軍旗,分別指引著不同營頭的軍卒,有的在上船,有的在下船。
上的岸來,又見碼頭上更到處軍卒。萊蕪擔負著與海東交通的重任,其地向來都是非常繁忙。尤其現如今,又正值海東大力支援益都的時候,又是運送糧種、又是運送耕牛,常常貨積如山。而現如今,卻連一點民用的貨物都見不到了。軍卒之外,便全是各式各樣的軍用物資。
他委婉地說道:「主公此舉,雖是為體恤麗人,兼且新得之地,或許也有不願意用過分繁重的兵役來煩擾他們的意思在內。但是,全用漢卒掠地,而只用麗人守城。對國家長久的安定來說,卻實在是非常不利的。」
羅國器與方從哲這才恍然大悟。羅國器說道:「原來如此。」又問諸將分封,「軍銜制可曾都分下去了么?」
上次小明王「賜婚」,是用商量的語氣,鄧舍可以婉拒。但如果這一次小明王明文下旨,海東怕不就好再做拒絕了。言說及此,那官員很是替鄧舍憂愁。羅國器與方從哲問明了來龍去脈,也是不禁大感棘手。
隨便一支軍隊、一個士卒出來,一看他們的旗號、標識,就立刻能明白他們所屬部隊的性質。
「而『士』等。至今已受封的,總計有四千來人。上等士最少,八百上下;次等士次之,一千出頭。余者兩千餘人,則都是又此等士。不知大人剛才在碼頭注意到沒有?有幾個萊蕪當地駐軍的百戶,被抽調了過去,維持秩序。在他們其中,就有『士』。」
前有五胡亂華,近有蒙元入主中原,海東上下,不止鄧舍,包括洪繼勛、姚好古等人,對異族其實都是非常警惕的。更尤其軍中諸將,殺韃子出來的,對異族深惡痛絕。雖五衙中只有這三個千戶,他們也還嫌多。
「海東諸軍,只有陳平章在這一次中受了封。」
便在羅國器等人的左近,就正有兩支士誠的舊部在排隊上船。稍微遠一點的那個營頭,打的旗幟是:「大宋益都高密千戶所。」稍微近一點的這個營頭,打的旗幟卻則為:「大宋益都威武虎豹上萬戶所。」
羅國器接過來,打開一看,只見抬頭一句話,上寫道:「奏請主公立麗卒軍衙事。」底下署名,卻是慶千興。
再則,又而且說了,如果能在五衙中用一些女真人與高麗人,對他們的族人來說、對他們族人中有志馬上取功名者來說,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盼頭。而對海東來說,也是不失為一種拉攏、分化。
抽調麗人入軍,也就等同遷徙麗人去山東。而且省去了遷徙的麻煩,並又能用其來打仗。一舉兩得。
海上見有許多的戰船,或來或往。不論來往,其上皆遍布士卒,軍旗林立。遠觀其打扮,似也並非全為水卒,多數竟為步卒。還有為數不少的船隻,遙遙聞聽到從其中傳來戰馬的嘶鳴聲,大約也還有騎兵在內。
「你卻是怎麼知道的?」
「士」之一級,是為「低銜」。「尉」級以上,是為「高銜」。「低銜」,是專為授給士卒的。「高銜」,則是專為授給軍官的。但是,若有卓異之功績,或士卒有入軍校而結業的,「低銜」也可轉入「高銜」。
羅國器、方從哲在萊州碼頭,見到戰船來往,問了前來接應他們的官員,知道運去海東的果然是士誠舊部,——新編成的益都安齊衙。因還沒有進行正式的訓練,也還沒有開始正式的編製,所以他們的穿戴與旗幟,依舊還都沒有變動。而從海東來的,也果然便是鄧舍才調來的精銳部隊。
諫言了很多次,還更又舉出蒙元不用漢人為怯薛的例子,請求鄧舍把五衙中的異族悉數剔除。
不過好在,這還只是小道消息,未得證實。也許只是傳聞呢?諸人也只有以此來互相開解。一行人談談說說,行至天晚,便就在鄰近縣中,將就住了一夜。次日天不亮便又啟程,未及中午,回到了益都。
前高麗的舊軍,雖經過多次的裁撤、整編,至今為止,計其數目,還剩有七八萬眾。其中,八成守衛地方,根據「本地人不戍本地城」與「南人北戍,北人南戍」的原則,散布在遼東、朝鮮、南韓各地。餘下兩成,皆專門選擇出來的尤為善戰者,多為老卒,分屬與陳虎、慶千興統帶,本都駐紮在遼陽,現下有一部分隨慶千興去了遼西。
相比野戰軍與城防軍,兩者之間還有一個區別,那就是野戰軍所受到的待遇,遠遠要比城防軍高上許多。最精銳的士卒、最好的武器、最快的補給,乃至最高的軍餉、最優良的環境,從來都是只給野戰軍的。並且,野戰軍的軍官升遷也是最快。
「此是我海東的軍銜制,與勛官制最大不同的地方。並且勛官、散官,都是給軍官的,雖也有勇將起自行伍,罕見少數。而我之軍銜制卻也授給士卒,一視同仁;再又加上軍校制度,兩相補充,也就給了士卒們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若相比田畝實惠,也許這其實才是最為重要的。」
營者,千戶所是也;隊者,百人隊是也。再往下,十人隊也有旗,不過就沒必要寫這麼詳細,只是簡單地寫道:「度遼甲營丙隊某什。」
此外,還有一條消息。鄧舍為備戰察罕,前數日,行文海東,點了姚好古等幾個重臣的名,著其即日前來益都,說是準備要開一次軍議。那官員不是樞密院的人,對此也是略有所聞,並不知其詳情。一語帶過。
而下船的士卒,其所之穿著卻很統一。軍官皆為明盔亮甲,而士卒則都是棉衣皮甲。而且不論軍官、士卒,都佩戴的有標識。
「『校』等次之,又有佟、楊、高諸將。又有郭千戶,還有新投我海東的傅友德,也得了次等校的封賜。佟、楊、李、高諸將,佟生養、楊萬虎、高延世等人。郭千戶,郭從龍。」
洪繼勛就曾經因此而勸諫過鄧舍好幾次。他說道:「軍隊,是國家的重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過去的朝代中,雖然有異族為我中國效勞,並且確實忠心耿耿的。但是,即便有十個忠誠的異族,只要出現一個安祿山,就是國家的憂患。而我海東,又與別的地方不同。異族為多。拿他們來守衛地方,臣已經很不安了。若再把他們調入精銳,讓他們穿上精良的鎧甲,拿起銳利的武器,並儼然與我漢人的將校有平起平坐的地位。一時或許無恙,時間若久了,人數若多了,豈會無憂!」
根據這個情況,慶千興又說道:「麗卒守城者且不論,計其在遼陽、遼西一帶的,也有近兩萬之眾。遼陽鄰近納哈出,遼西敵對世家寶。這兩個地方常有戰事。以臣之親眼所見,駐紮在兩地的麗人士卒,凡遇到戰事,冒矢石、犯鋒鏑,出生入死,日夜與敵交鋒而不及稍息者,可以說,絲毫也不比五衙的精銳遜色。臨陣不懼,是為勇;乃心王室,是為忠。
羅國器等入見。鄧舍好生誇獎了他們一番,見其都是神色疲憊,曉得路途辛苦,因而說道:「諸位此次出使浙西,不但不辱使命,更借來的糧食數有十萬石之多,實出我所望。諸位勞苦功高。我必有厚封重賞。」看堂外天色,將近午時,吩咐侍衛,說道,「叫膳房備下酒宴,請諸位功臣先去吃了飯,然後各請回府,休息一下,也見見你們的家人。肯定都很想你們了。待到明日的朝堂會上,我再給你們論功行賞!如何?」
士卒的標識也與軍官的一樣,也是兩處,分在肩上、胸前。只不過,在肩上點的不是顏色,而是戴了個肩章。所一致者,同樣地分為了紅、黑、白三色。此外,他們胸前的名牌,也不是佩戴的,而是牢牢地縫在了皮甲的上邊。至於內容,則大致上卻是與軍官一樣,差別不大。只是少了一行,沒有官職的稱謂。另外又多了兩行,一行寫的是該士卒的籍貫、家居何省何府,以及另一行則記載了該士卒的入伍從軍是從何年開始。
至於隨行運來的頭批糧食,不必羅國器等人再管,自有分省特派來的負責人專門處理。
羅國器沒有參与軍銜制的制定過程,只是對此有所風聞。他聽了那官員的解釋后,才算是稍知其詳,不覺有些迷惑,說道:「聽老兄言語,這『軍銜制』,豈不就是與前朝歷代並及蒙元的勛官制、散官階一樣么?
「臣之諫言,皆出肺腑。臨表叩首,請求主公考慮。」
也故此,洪繼勛的諫言不是沒有道理,可惜卻因時勢的關係,鄧舍無法採用。而更且便在前陣子,遼西的慶千興,還又給鄧舍提出了一個意見。
鄧舍本來正與洪繼勛、趙過等人在議事,一聽了羅國器與方從哲到了,笑與諸臣說道:「這是咱們海東的大功臣回來了!」即命使團諸人進來。
這官員說過了『將』與『校』中的幾個人,又道:「再次等校,並及尉,人數甚眾,待大人到了益都,大可自去觀之。主公已令樞密院把受封為『將』、『校』、『尉』的諸將之名悉數書寫紙上,張榜街中,以示恩寵。
他是在知道了鄧舍抽調海東精銳去益都后,給鄧舍上的書。他在條陳上這樣說道:遼東漢人少,朝鮮與南韓麗人多。若只用漢卒為主力在前線殺敵,則不但兵源的補充會出現問題,且漢人長期征戰,難免傷亡,一有傷亡,漢人的數量就會更加的稀少。漢人少而麗人多,不利穩定地方。
路上,從接迎他來的那個官員口中,對益都近日來的情形,羅國器也略微地有了一些了解。他們出使浙西,是在年前,回來已是十五后。在這二十來天里,益都大的變化沒有,小的改變不少。
不過,海東既然已經據有高麗舊地、勢力且也漸漸發展至了女真人聚集區,太過的歧視也是不利團結的。同時,高麗人、特別女真人中,驍悍勇敢的士卒也還是很有許多的。女真人生長馬上,生活的環境嚴寒冷酷,剽悍輕死,是其風氣。高麗人雖然稍嫌懦弱,人口基數大,從其中揀選出一些敢戰不懼死的,也不是什麼問題。有敢戰之人,不用,未免可惜。
有些漢人的宿衛親軍,與其說是主力部隊,不如說工役軍,平素的任務大多數只是一些負責些夜晚巡邏、修繕城牆等等。即使如此,這些漢人親軍的前身,也還是多為最早投降蒙元的那些中原漢人萬戶的部屬。
羅國器跪拜謝恩。
「某什」,其中的這個「某」字,也是以甲乙丙丁等等的天干為號。鄧舍早先規定軍制,為便於區別,天乾的名號只許給海東五衙使用。因為海東五衙是精銳,野戰軍性質的部隊,取天干為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地位,二來,也是取「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意思。
萊蕪知府李蘭,也候在港口相迎。
這是益都最近在制度作出的一個改革,在人事上。又有兩條消息。文華國、張歹兒等皆已然回去了海東。而吳鶴年與顏之希交接完畢,便也在數日前,宣布正式調離行省左右司,來到了益都,接任益都知府之位。
而至於地方戍衛軍,也即城防軍,只許用地支來作為番號。一來,表示他們的精銳程度不及野戰軍,二來,也是取「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的意思。天干,代表攻擊;地支,代表防禦。區別很明顯。
怯薛,可謂是蒙元精銳中的精銳。號之為「大中軍」。有四大怯薛長,在鐵木真時,分由「四傑」統帥。其後,怯薛長的職位也多為四傑的後人所承襲。怯薛的成員,一如西漢的郎官,全是由高官的子弟組成。其成員又被稱為「番士」,上番戍衛的意思,蒙元定製:「番士」只用蒙古人,定數不夠可用色目人,除事情許可範圍內排斥漢人,更無論南人。
可是鄧捨得高麗才多少日子?儘管因其大力地推動,在高麗推行漢化的活動確實是搞得風生水起、如火如荼;到底時日尚淺,太好的功效還沒出現。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怎能放心大舉使用麗人、女真人為主力?
聊且舉兩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