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四十四章 使團

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四十四章 使團

劉十九轉過身,一一介紹使團的成員。鄧舍也一樣給他們介紹隨行的海東諸大臣。免不了彼此寒暄,互道久仰。
「哈哈。」
「那劉十九口口聲聲,把『益都』、『海東』,分的很清楚。才宣讀過了聖旨,即馬不停蹄,又去棣州。此又為何意?」
劉十九酒量甚豪,小杯換大碗,大碗換海碗,越喝越清醒,就連李和尚、畢千牛這樣的武將都不是他的對手。幾乎就快要所向無敵。到了最後,王宗哲出馬,方才與他勉強戰了平局。王宗哲,別看他迂腐拘禮,卻天生的一副好肚腸,若說酒量,在益都那是數一數二。
其實,朝廷使者下至各地,按規定該用的儀仗並不全都是這樣的。只是,劉十九等從安豐來,路上要先要穿過張士誠的地盤,然後接著還要再經過察罕的地盤。在敵境之中,怎能是鑼鼓喧天、明目張胆?故此,劉十九一行,前頭的半截路全都是喬裝打扮,本是扮作行商而來的。他現在用的這些儀仗,全都是在泰安等城找來,甚或是臨時製成的。故此,擺在一起,便很有些不倫不類。
劉十九補充一句:「想來這幾日,殿下定然會很忙。南下關係重大,畢竟要與海東諸公商議。俺便不多叨擾。五天之後,再來求見殿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望了望鄧捨身后的群臣,又說道:「棣州田豐,也是為益都丞相。卻怎的沒見他來?俺新官上任,不和他打個招呼不好。……」
待諸人落座,鄧舍問道:「諸位,你們對此事怎麼看?」
「又怎樣?」
「他才給主公頒下聖旨,即便啟程去見田豐。何其匆匆!田豐固然為益都丞相,有必要他這麼急著去見?當然了,也許他是為拉攏田豐而去,但是依田豐現在的軍力,又怎會是咱海東的對手?他就算拉攏了,也沒用。對此一層,明眼人一看皆知。他更不會不知。他既然知道,又是為何這般急切地去見田豐呢?不由不引人深思。
有人插口,道:「正是。卻也奇怪。當時關鐸派了姚先生去雙城,最終不但毫無用處,更是落了個『偷雞不成蝕把米』。安豐朝廷不是沒有人才,卻又是為何對此如視而不見,好的不學,一定要去學關鐸的故智?重蹈前轍?如今,主公雖非益都丞相,益都之軍政卻早已皆落入了我海東的掌控之中。是無有其名,卻有其實。
「請問殿下,皇上聖旨里,說請殿下南下。不知殿下打算何時奉旨動身?」
隨著坐騎的行走,劉十九的身形也是上下搖晃。
「莫說安豐朝廷只是派來了一個劉十九,便是派來十個劉十九,一沒根基、二沒實力,又有何用處?」
「我益都有雄師數萬,五千人當然用處不大。但是,那劉十九可是才去了棣州。棣州田豐,也還有上萬的人馬!要是再加上劉十九假託小毛平章之名,用安豐朝廷旨意,詔諭各地,言我不忠。雖說士誠的舊部留在益都的不多,但是卻也還有陳猱頭、高延世之流。高延世現在益都;陳猱頭駐軍萊州。萊州,距我益都不遠,實可謂肘腋之地。試問,他們會怎麼做?我海東雖然不會畏懼,憑藉他們也難翻出風浪。然而,一番小小的麻煩卻也必定會是少不了的。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諸人相見過了,鄧捨命將帶來的儀仗打來。兩千精卒分作兩隊,前頭五百人開道,後頭一千五百人壓陣。護送劉十九而來的數百騎軍,也歸入其中。連帶儀仗,將近三千人。聲勢浩大,行去益都。
「皇上聖旨,……」云云。
他頓了頓,又道:「前日,聽主公說,安豐使團此來,有五千人陪從護送。現今停在徐州一帶。那裡已經是浙西的地盤了。使團既已入我益都,而彼深處敵境,兀自不肯退走。又是為何?所謀者何?
海東群臣里,最吸引使團諸人矚目的,頭一個當然便要數洪繼勛了。洪繼勛是為海東的謀主,本來就頗有名聲。前不久,再又經過益都一戰,出謀劃策,助鄧舍挫敗了察罕,名聲自然也就更大了。不敢說婦孺皆知,至少四海皆聞。洪繼勛仍然是一襲白衣,與劉十九諸人相見,曉得他們是天使,稍微收斂了些倨傲的脾氣,但是在別人眼中看來,卻還是不約而同,心中都是在想:「清高孤傲,名不虛傳。」
鄧舍與海東諸臣紛紛下馬、落轎,往前走了幾步,恭候他的大駕。兩邊碰面,鄧舍行禮。他雖為燕王,劉十九代表的朝廷。劉十九哈哈一笑,趕上近前,與鄧舍還禮,說道:「殿下何必多禮!你我老相識了。」握住鄧舍的手,打量,嘆道:「一別經年,殿下風采依然。」
「正如臣適才所言,為何安豐前邊剛剛說令由主公『節制』益都,後邊就又緊跟著令主公協調兩地、即日南下?這豈非便是再說,只要主公肯南下,則主公便有『節制』益都之權?也就是說,安豐朝廷這是在以『節制』益都之權,來換取主公南下。而『節制』益都,不就是主公想要的名么?……,更且,再從劉十九的表現上分析。
劉十九是正使,不必去住迎賓館。迎賓館的布置再好,也比不上燕王府。鄧舍便留他宿在府中,扶醉,送了他入房。劉十九又扯住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看模樣,他也是有些酒意上來了。鄧舍反正已經醉了,想什麼就問他什麼。劉十九卻胡話連篇,談天說地,雲山霧罩,偏偏就是不接鄧舍的話茬,不往正題上說。
「『雖有其實,無有其名。』我海東雖然已經有了掌控益都之實,但是,臣斗膽,請問主公,對這個『名』,您想不想要?」
「這叫臣不由想起了當年,主公還在雙城的時候,關鐸不也曾經用過相似的計策,派了姚先生來『輔助』主公么?」
「哈哈。」
「那以殿下之見,南下之事,又該當如何?」
一團和氣的表面之下,人人心懷鬼胎。
兩天後,安豐使團抵達益都。鄧舍率文武大臣,並諸般儀仗,以及兩千虎賁精銳,親迎出城數十裡外。遠遠地看見有數百人驅騎、催車來到。車如流水,馬如游龍。當前一人,踞坐高頭大馬之上,頭戴硬翅幞頭,身穿紫色公服,腰束革帶,系金魚袋,腳下穿著一雙烏皮靴。全套的天使打扮。可不就是劉十九。後頭一溜煙,十幾面牌子高高舉起。
「三天太短,五日如何?」
薄暮前後,鄧舍引使團諸人來到了益都。迎賓館早收拾好了,先把使團諸人所帶的行李等物安頓下去,當晚夜宴,自不必多提。歌舞助興,划拳猜枚,一場酒,直熱熱鬧鬧地吃到半夜三更。
「略有聽聞。」
鄧舍沉吟片刻,說道:「大人既已決定,我也就不多做勸阻了。派個鄉導給大人引路,當然不成問題。」
「哈哈!」
有的牌子上寫著:「奉旨出使益都。」有的牌子上寫著:「大宋御史台侍御史劉。」有的牌子上,則寫著安豐朝廷賜給他的美號;有的牌子上則寫著「肅靜」、「威武」之類。
「糧食不足,我益都軍械也是不足。便在大人來前兩日,我從軍報上看到了濠州失陷的消息,又因擔憂朝廷,從我不多的糧食、軍械中擠出來了一部分,已經遣人送往去了安豐。請劉平章轉交呈獻給皇上。我益都本就缺糧、缺軍械,這批擠出來的物資再又剛剛送走,更是雪上加霜。我雖也很心急,但是估計短日內,怕還是難以南下。」
次日一早,鄧舍與海東群臣擺香爐、置香案。劉十九宣讀聖旨。
卻不知,劉十九到底帶來了小明王怎樣的旨意?
「俺不帶太多隨從,只是輕騎快馬,去與他見上一面,便即回來。五天的時間,一個來回,估計也就足夠了。……,只是,俺人生地疏,對山東道路不熟,還得需要殿下給俺派個鄉導,以為引路。」
只不過,宋政權本就起自草莽,劉項原來不讀書。便是在安豐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會去注意這些禮節。況且出使外地,一路艱險?劉十九對此,也更是不在乎。只要夠多,排場夠大,看起來夠威風就行了。他就滿意了。要說,使團里也不是沒有讀書人,有給劉十九提過意見。劉十九一句話就把他們打發了,他只問:「誰是正使?」
鄧舍見也問不出什麼,像是不覺間亦然酒意翻湧,醉眼迷離,好似站也站不穩了一樣,說道:「天時不早,且請大人安歇。」告辭退去。
鄧舍介面說道:「我也曾與他去信,也不知是因他忙的脫不開身,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卻沒有給我有回信。」
兩人相對而笑。
且再說鄧舍,酒氣熏天地回去房中。本有兩三個侍女攙扶相行的,不等她們來幫忙盥洗、寬衣,鄧舍揮了揮手,即令之退下。負手在室內轉了幾轉,一樣來至窗前,推開窗戶,視線投入夜中。
有人問道:「提醒什麼?」
「又且,益都丞相雖是田豐,若論名正言順,田豐又豈能與小毛平章相比?而劉十九,又豈會不知小毛平章現在哪裡?他為何只提田豐,對小毛平章隻字不言?如果說,他是真的想在益都長待下去,做個貨真價實的益都丞相的話,他絕對不會不提小毛平章。
劉十九所住之處,恰與他的房間遙遙相對。
兩人又相對而笑。
聖旨宣讀既畢,劉十九面帶笑容,將之交給鄧舍。鄧舍雙手接住。
吳鶴年接著說道:「如果主公想要此『名』的話,則以臣看來,安豐的這道聖旨,便擺明了就是想與咱海東做買賣!」
「你都品出了甚麼涵義?」
說來說去,還是要不要南下。鄧舍沉默半天了,看了看諸臣,徐徐問道:「然則,以諸位之見,我海東是否需要南下?」
「實在沒有想到,大人這次出使來我益都,皇上就居然肯主動把大人給我送來了。好,好!真是叫人歡喜!……,哈哈!好叫人歡喜。」
那使臣給鄧舍的回答,模稜兩可,他對此也並不甚瞭然。
「事關重大,不可不慎重深思。」
「大人此策,固然妙計。可是,便在方才大人宣讀的聖旨里,皇上不是才任了大人為益都丞相么?大人守土有責,怎可妄動輕出?」
「悉從殿下之意。」
「如此,多謝殿下。」
吳鶴年繼續往下說道:「臣請再為主公分析劉十九的言辭舉動。那劉十九,明知他在益都沒根基、沒實力,一點兒彎兒不繞,讀過聖旨,就問主公要益都舊軍。他又豈會不知,主公斷然不會把士誠的舊部交給他的么?他肯定知道。他既然知道,又為何做此無用功呢?還是那句話,臣以為,他還是在提醒主公。」
不止十幾面的牌子,還打起了許多的旗幟。有大有小,有高有低,五顏六色,煞是招展。一邊行,一邊鼓樂齊鳴。配上隨行扈從的二三百騎軍,戰馬奔騰;使團中多半的成員乘坐的又都是馬車,車行轔轔。種種的動靜、聲響混雜在一起,真真煙塵瀰漫,震耳喧天。
先前與鄧舍說話的是吳鶴年,他一拍大腿,說道:「正便是因為主公對益都的控制『無有其名、卻有其實』。所以,安豐朝廷才給咱們海東來了這麼一出!」
吳鶴年道:「也所以。臣以為,劉十九的種種舉動,乍一看,好似冒失,實則恰是與安豐聖旨里的意思保持了一致。若將其兩者結合在一處,則便剛好又正是臣適才的推測。主公若南下,則可得『節制』益都之名;主公若不南下,則劉十九必出辣手。」
「三五日內,我必給你一個準信。」
鄧舍謙虛,說道:「我有何德何能?百姓之所服者,全賴皇恩浩蕩。」
什麼叫「名正言順」?他們這才叫名正言順。海東再有借口、再有「其實」,沒有「名」,也只不過是外來戶。
他們不認識劉十九,卻識得燕王的車馬。不管在路上的,抑或是田間的,紛紛跪倒。其中有不少的人,磕頭磕得很重,把手高高舉起,然後把頭深深伏下。一看就是真心實意的,絕不是敷衍了事。劉十九笑道:「殿下深有民望,百姓望道而服。真海東之幸。」
有人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若主公不肯南下,安豐那五千人便有膽入我益都境內?」不以為然,說道,「區區五千人,縱入我境,有何用處?」
要說智謀,吳鶴年不如洪繼勛。但是,吳鶴年自入仕,從蒙元的官兒做到現在海東的官兒,宦海沉浮,不下十幾年。對上意的猜測,卻又是遠勝洪繼勛了。不但鄧舍在聽他分析,洪繼勛也是傾耳細聽。
正是春耕時分,路上百姓很多。
那麼,怎麼才能得到這個「名」呢?無非兩個辦法。一則,也就像是田豐他們那樣,又或也正如鄧舍取海東,一刀一槍地拼出來。放出去說,沒人會不承認這是他親手打下的地盤。二來,便只有朝廷的任命了。前者,是起自下;後者,是發從上。
蒙元的聖旨,很多用的都是口語。宋政權造的雖是蒙元的反,在聖旨方面倒是沒甚麼改動,一樣也是如此。不需要有什麼學問,就可以聽得明明白白。——那劉十九本不識字,聖旨上的內容早就背誦流利的。舉個聖旨放在眼前,無非做個樣子罷了。
不多時,鄉導來到。劉十九與鄧舍一揖而別,也沒帶太多的使團成員,只挑出了三四人同行。其它的,則悉數留在益都了。昨天,鄧舍親去接了他入城;時隔一夜,鄧舍又親去送了他出城。
「俺聞聽,雖經益都一戰,掃地王的舊部卻還存有不少。陳猱頭、高延世、劉果諸將,皆可稱驍悍。不如這樣,殿下只管再從海東調來些糧食、軍械等物。俺雖目不識丁,若論文采,狗屁不是。然而,早年卻也曾經跟隨劉太保征戰過沙場的,也曾經真刀實槍地與韃子打過仗。也不需殿下親征,也不需殿下南下,更也不需用海東的一卒一馬,便由俺,帶了掃地王的舊部,即日南下。殿下以為如何?」
他暗自尋思,心中想道:「那劉十九,看似醉了,卻分明是在裝假!萬沒料到,他的酒量居然如此厲害。」整了整衣襟,自言自語,說道:「民諺雲:『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如此推諉做戲,甚有可疑。其所帶來的聖旨裡邊,必然是定有玄虛!」
他當然也還想要這個「名」。雖有了「實」,名義上益都卻仍然還不是海東的轄地。「名不符實」。便在月前,他不還給益都百姓下了一道文書,特意說明了他為何至今停留益都、不肯回去海東的原因么?毛貴、王士誠、小毛平章,他們一脈相承,在益都經營多年,才是益都百姓、也是安豐朝野認可的益都之主。即便是田豐,紅巾入山東,打天下的時候,也是有他一份的。浴血奮戰,打下的疆土。
鄧舍微微一笑,把聖旨交給隨從,緩緩起身。制止了劉十九的下拜,反過來,拉住他的手,笑道:「大人何必多禮!誠如大人所言,你我老相識了。實不相瞞,上次在海東與大人相見時,我就極其仰慕大人的風采,想把大人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但是,我也知道,大人素為朝廷的頂樑柱石,料來皇上定不肯割愛的。是以,也就沒說。
劉十九道:「俺老劉目不識丁,粗人一個。哪裡又會有甚麼『風采』了?殿下的誇獎,實不敢當。殿下乃不世出之英傑,有不世之才,皇上開恩、此次能把俺派來益都,歸從殿下節制。讓俺也得以因此,可以沾沾殿下的光。說實話,俺卻也是喜不自勝!」
「殿下心憂朝廷,乃心王室,忠心耿耿,以至不顧益都、先濟安豐。種種作為,委實叫俺佩服。殿下的難處,俺已盡知。益都也確實缺糧、缺軍餉。但是,安豐之危,卻也是迫在眉睫。如何才能既解安豐之危,又不會令殿下太過為難呢?俺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
「這,……我益都才經戰事,糧食缺乏,才從浙西借來了十萬石糧。借糧此事,大人也應該有所聽聞?」
幾十里地,要走半天。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劉十九盛讚鄧舍,鄧舍也不動聲色地給朝廷戴高帽子。海東諸臣,也分別各尋使團成員,陪伴說話。或道勞路上辛苦,或指點風景,講些風土人情。笑語不斷。呈現出來的氣氛看上去非常和諧。
「劉十九為何一再催促主公對南下之事,早做決定?會不會是也與此支軍馬有關?究竟其深處敵境,不可久留。」
「大人請講。」
「棣州處在前線。田丞相脫不開身,也情有可原。什麼最大?軍事最大!也罷,他既然脫不開身,來不了。俺便親去棣州一趟。」
劉十九仰頭看天,說道:「天已不早。俺說去就去,這便啟程。」鄧舍贊道:「大人真雷厲風行。」吩咐臣下,速去尋兩三鄉導過來。並大大方方,撥了五百騎軍,權且為劉十九的護衛,相從同去棣州。
倒是拐彎抹角地向劉十九打聽過。可是劉十九既然連賜婚之事都不肯說,牽涉軍機更不必提。什麼也沒給他說。使者回來前,也曾經為此,專門又去找過沙劉二。可惜,儘管沙劉二在安豐的地位,較之從前,確實有了一個很大的提升,但是畢竟他挂名的官銜還是遼陽行省平章,朝廷高層中的一些秘密決定,他也是還沒有到能夠直接接觸的層次。
劉十九笑道:「殿下既已接了聖旨,俺這『天使』的身份也就沒了。從今以後,俺就是益都一臣子,就是殿下手底下的一個小卒。雖不敢自誇才能,但是,只要殿下有用的著俺的地方,一句話,一道令旨下來,必為殿下效鞍前馬後之勞。殿下快快請起,請受俺一拜。」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令主公節制益都,此為何意?令主公節制益都的同時,又任了劉十九為益都丞相,此又為何意?任了劉十九為益都丞相,令主公節制益都的同時,又令主公協調兩地、即日南下,此又為何意?
鄧舍默然不語。
看他去遠,鄧舍笑顏不變,又把一同來送劉十九的使團成員殷勤送去迎賓館,說好了,待到中午,再請他們宴席。轉回府中,臉色鐵青。洪繼勛諸臣也一個個都是緊鎖眉頭,或憂心忡忡,或怒形於色。
宋時,就流傳有宋江起義的故事。梁山泊,剛好也在山東。劉十九這句話,一語雙關。
鄧舍微笑,說道:「劉大人也是英氣依舊。」
「棣州路遠。大人若去棣州,那五天之後,我怎麼給大人答覆?」
「殿下既然如此說,那俺初來乍到,也還真是不好再多講了。但請殿下不要忘記,安豐朝野上下,十萬軍民,無不正翹首以待殿下!請問殿下,三天、還是五天?你必給俺一個準信。」
「綜上而言,臣以為,他所以隻字不提小毛平章,而卻又如此急切地去見田豐,其實之根本用意,不外乎是專門做給主公看的。他是想提醒主公。如果主公答應南下便罷;若是主公不答應南下,……」
「怎麼說?」
也就所以,劉十九此來,是否帶的有小明王令鄧舍南下的聖旨,也只有等他到了,答案才會揭曉。
「皇上在聖旨中講了兩件事。一件,任劉十九為益都丞相。另一件,把益都交給了咱們海東節制。同時,要求主公即日協調海東、益都兩軍南下。……,皇上的這道聖旨,臣品味再三,只覺涵義甚深。」
宴席散了,各自安寢。
待他轉出,剛剛出門不久,劉十九的醉意就頓時消失不見,行至窗前,往外窺探,笑與左右說道:「些許淺酒,便想把俺灌醉了好套話么?哈哈,殿下,殿下,你也太小看俺了。」拽起袖子,又道,「俗話說:『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不知俺老劉出了名的千杯不倒?」
「做什麼買賣?」
言下之意:「老子是正使,老子說了算。」
「若主公不答應南下。則他不但會聯合田豐,請主公交出小毛平章,更會以朝廷、以小毛平章的名義,要求士誠舊部勤王。雖說士誠舊部如今已然多去了海東,但是劉十九若果有此舉?」
然而,時不時卻也會出現劉十九偷覷鄧舍,恰好被鄧舍發現;又抑或海東的臣子在與使團成員說話的時候,彼此兩人都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所問非所答。每當出現類似的情況,大家都是乾笑一聲。誰也不點透,輕巧帶過。甚而有之,還有主動為對方解釋,幫對方找下台階的。說一聲:「鑼鼓聲太大,也難怪大人把話給聽差了。」對方自然深表贊同,連連點頭,說道:「是,是。確實聲音太大。」
「十有八九,他定然就會聯合田豐,提出請主公交出小毛平章來。」
「哈哈!」
劉十九如果真的這麼做了,肯定會對士誠的舊部產生不小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