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九十二章 列陣
「……，宜早不宜遲。」
出營的士卒們絡繹不絕，步卒先行，騎兵在後，再後邊，是拒馬、火炮、投石車之類的大型軍器。人雖多，卻不鬧，井然有序。
胡忠連連點頭，說道：「潘先生說得對。騎兵倒也罷了，步卒這幾天可真是累得不輕。現在快到中午，到明天辰時，只有一夜半天的休息時間。將軍，可得抓緊讓軍士們休整了。要不？現在就下令，命暫停工事？」
「那、那就好。」
潘賢二眯著眼，往城東門瞧了會兒，說道：「將軍請看，韃子也開始出城列陣了。」
趙過微微一笑。
「先、先寫迴文，射至城內，答、答應韃子所請。」
「是。」
「為何想在北地打響吳軍的威名？」
當年，鄧舍永平起兵，長驅千余里，走高原，從荒無人煙的地方穿過，到得雙城，不及休整，連戰好幾個月，鎧甲都沒有時間脫下，裡邊都生了虱子！最終打下了一片基業。攻取南韓之戰，楊萬虎率眾，五天時間，奔行千里，連下七八城，尤能一戰破漢陽府。守御益都之戰，郭從龍雪下行軍，一日夜數百里，亦是一戰取文登。連續作戰，正是海東的本色！
聽潘賢二解釋過這封「箭書」的意思，佟生養嗤之以鼻，不屑地說道：「明明是糧倉被焚，堅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出來與咱決戰；卻偏生還寫得這般，這般，……。老潘，那個詞怎麼說？冠冕什麼來著？」
細節不必多說，總體的方案分為兩步。
潘賢二大筆一揮，寫好迴文，自有人接住，去射入城中。
佟生養、胡忠、高延世等人都搞不懂常遇春的想法，怎麼爭搶先鋒呢？無論成敗，先鋒的損失肯定不會小，太不像「客軍」的身份了。燕、吳雖然都是安豐的臣子，但彼此的交情也沒好到這個地
馮國勝走後，趙過與諸人議論。
不錯，賽因赤答忽找到了飛入城中的十架滑翔傘與燕軍的十個死士，可是，死士要麼戰死，要麼自殺，一個活口沒有；滑翔傘也都被燒得只剩下了點殘骸，根本辨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給士卒解釋？
「再、再傳令，命屯駐金鄉的楊萬虎、傅友德看住成武韃子，不、不要叫他們來援，守好我軍的右翼。」
步卒出完了，又是騎兵。騎兵過後，接著是大型軍器。
諸人皆深以為然。
潘賢二說道：「這幾天我軍大部分的士卒都在忙著修築工事、堆積土山，體力損耗不小。或許，韃子肯出城野戰，內裡邊也有這一層意思在。想趁著我軍士卒勞累，而他們在城中修養已足，故此以逸待勞，勝我一場！」
潘賢二給他補足：「冠冕堂皇。」
……
潘賢二說道：「將軍言之甚是。不過，就像將軍您說的，韃子各軍確實擅長野戰。明日會獵，我軍該如何應對？」
「先射箭書與城外，與賊約期。」
「我、我軍的精銳，多是主公從海東帶過來的。遼、遼東苦寒之地，士卒們最是能吃苦耐勞。潘、潘先生可能有所不知，不過胡將軍，難、難道你忘了么？想當年，征、征戰遼東、海東，戰事最緊的時候，一、一支部隊能連續不停歇地作戰半個多月，乃至月余，接、接連轉戰三四個地方都是少的！相比這些，修、修建點工事算什麼！一夜休整足夠。」
次日，燕、吳兩軍寅時造飯。全軍飯後，卯時出營。
「這，……」潘賢二也不知道了，他猜測地說道，「也許，吳國公有些別的想法？」
……
趙過頓了頓，接著說道：「韃、韃子龜縮城中多日，終於肯出來野戰。以、以俺判斷，
吳軍肯定是有別的想法，只從渡河北上的主將是常遇春、馮國勝就可以看出。但他們的想法到底是什麼？一時間，卻難以明了。
幾道命令傳下去，接著又命士卒暫停修築工事，全軍休整。當然，為防元軍夜襲，也準備了足夠的反應部隊。隨之，除了帳中眾人外，趙過又召來了在外巡營的高延世等人，鋪開地圖，眾人仔細商議。
不久，吳軍來了人，不過不是常遇春，而是副將馮國勝，還有幾個幕僚。
直到天亮，兩方、三軍的將士方才出陣完畢，齊聚在了約戰地點。
賽因赤答忽、王保保也都實在可算是良將了。王保保巨野戰敗，退至單州，敗而不餒，仍能穩住陣腳，初次獨當一面，實屬不易。須知，打勝仗容易，打敗仗難。打了敗仗，實力大部分還都能保存，並且在撤退的途中，令趙過沒有機會再接再厲地擴大戰果，很了不起。賽因赤答忽千里急行，到單州后，接手了敗軍，又羊角庄失利，但是在這樣的局勢下，卻能通過西原誓師，巧妙地把士氣重振，也很了不起。可是，再了不起，擋不住糧秣被焚，流言四起，沒辦法，只好改變察罕定下的應敵之策了。
趙過牽著馬，站在轅門邊，看著士卒出營，望了望天色，見陰雲仍沒有消去，與隨從身邊的潘賢二說道：「天、天還陰著，這兩天倒是沒怎麼下，也、也不知今日會不會下雨。」
陰雲籠罩東原，千軍萬馬無聲。
單州的東城門緩緩打開，一隊騎兵，約有七八百人，全
……
檢點損失，雖然沒有趙過預料的那麼多，但是因為火頭太多，而且加上火藥、「猛火油」的助燃，卻也足足被燒掉了將近一半。損失不小，然而，若是與士氣相比，這個損失倒也還不算什麼了。糧食在城中放著，都能被燕軍給燒掉，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只半夜的功夫，種種流言傳遍軍中。不是說燕軍會呼風喚雨，就是說燕軍得了天兵天將相助。
「送、送軍文給他，便說韃子約期明日會戰，請、請他來我營中，商議破敵之計。這、這一仗必須要打贏，不但要打贏了，還、還要爭取將韃子出城的軍隊全殲。不然，再、再想促韃子出城，怕就會難之有難了。」
「對，對。冠冕堂皇！不想讓百姓受苦，所以出來與咱一戰定勝負？哈哈，哈哈。」
西邊城池無聲，北側河水如帶。
「遣軍也看住羊角庄？那吳軍常遇春？」
潘賢二一陣見血，點出了常遇春的心思，說道：「吳軍初次渡河北上，首敵便是察罕。常遇春此舉，無非是想打響吳軍的威名。」
「是，將軍說的是。」
「定在何日？」
趙恆總打扮得仙風道骨，受道家的影響很深。「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過後，必有災年」，這一句即出自《老子》。
馮國勝轉述常遇春的意見，一力要求吳軍先戰，待打亂了敵陣后，燕軍再出動。「先戰」的責任很大，只有開頭打得好了，後邊才能打好。趙過沒有親眼見過吳軍的戰鬥力，說實話，對此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兩邊約定：吳軍由南攻，為先鋒；燕軍自北攻，是總攻。
「是，希望韃子能把主力都派出來。一場仗把它全打沒了，再取城，易如反掌
退一萬步講，再者說了，就算抓住活口了，就算有滑翔傘沒被燒掉，可拿出去給士卒們解釋，他們會信么？就算有人信了，擋得住流言么？謠言止於智者。不是每個人都是智者。軍中最怕的就是有流言、謠言。
接著，一隊隊的步卒打著火把，舉著旗幟，隨著鼓點的聲音，魚貫而出。應該是按照千戶的規模出城的。出來夠一個千人隊，便整齊過河。隨著出來的步卒漸漸增多，最先出來的騎兵隊也逐漸地向前推移。騎兵掩護步卒出城，出城的步卒列好陣型。陣型列好，後頭的步卒再繼續出。
兩軍的軍營，相距城池遠的十幾里，近的四五里。為了方便會戰，敵我雙方專門選擇了一塊空曠、平坦的地方，足夠大。離城東門大約四五里里，離燕軍主營也是四五里，和吳軍主營的距離則近了點，不到三里。
趙過與馮國勝不是初次見面了，兩軍才會合圍城時，他就代表常遇春來過燕軍營里。寒暄幾句，沒有多廢話，兩邊的人合在一處，繼續議論明日該如何布陣、該如何與元軍決戰。一直到夜深，才把計劃確定了下來。
元軍的鼓角聲停了。燕軍的鼓角聲停了。吳軍的鼓角聲也停了。
千乘雷動，萬騎雲屯。旌旗蔽日，鼓角喧天。豎立起的戈矛便彷彿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林木；連在一起的鎧甲就好像壓城欲摧的黑雲。火炮、強弩、投石車，盤踞軍中，如同蹲踞的怪獸，分別指向敵人的陣營。雙方的陣營各有近兩萬的士卒，列成方陣，在開戰前的此刻，個個提點精神。
「是。」
元軍糧倉的火到快天亮才被撲
在流言初起的時候，如果能控制住，還可以重新穩定住大局。一旦流言散開，哪怕孫子再世，孔明復起，也是半點辦法沒有。
他心情不錯，不管佟生養怎麼瞧不起元軍，最起碼這封「箭書」的來到，說明昨天晚上火燒糧倉的行動取得了成功，說道：「觀、觀讀此文，料來必是出自趙恆之手。聽、聽說，韃子里他最是好讀《老子》。」
「與、與我軍精銳一起，做破敵的主力。」
「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為之。吾聞：『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過後，必有災年』。公聚卒東來，若必欲一戰，請明日辰時，相見東門外。一戰而決勝負，不亦快哉？能不致令百姓流離失所，吾之願也。」
轉頭朝吳軍的方向看了看，見火光通明，應該也是正在出營，準備列陣。
三軍主將分別率眾，各到了本軍陣前。
天還沒有亮，蒙蒙黑，涼風襲人。
「卑職已吩咐備下了防雨的物資。請大人放心，即使下雨，也不會影響弓弩、火銃、火炮、地雷、手雷等物的使用。」
「父帥打算如何挑戰？」
便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在接到王保保的請戰後，賽因赤答忽經過仔細的考慮與幕僚們的商榷，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吾兒所言甚是，糧秣被焚，流言叢生，士氣低迷，正該出城挑戰，以圖重整旗鼓，再振聲勢。」要想再度挽回士氣，現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可行了，即：通過與敵作戰，通過獲勝，從而將士氣再度振奮起來。否則，便等同是坐以待斃。
「再、再傳令，選一千步卒，向、向東移動，屯駐到從羊角庄過來的要道上，看、看住八不沙，叫他也不能來援。守好我軍的左翼。」
約期辰時，不能到辰時才布陣。
元軍出城的順序，大體上與燕軍、吳軍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