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九十三章 挑戰
吳軍人少，五千人，分成了三部。
吳將躍馬，再度挑戰。
如平地起雷，呼聲震天。
……
按照海東軍制，兩萬人的軍隊，中軍置放四十面大鼓。鼓聲響起時，可傳出甚遠。吳軍能夠聽得很清楚。潘賢二指著放在望樓邊兒上的沙漏，與趙過說道：「將軍，辰時快到了。」
吳將說道：「欲斗則斗，何必多言？」
「請、請轉告常參政，等我鼓聲響起后，請、請他出戰。」
聽得來將便是常遇春，賽因赤答忽的招攬之意頓去。王保保急忙舉手，下令：「吳賊主將輕出，速起輕騎出陣，將之留下！」
……
兩騎交錯而過。
燕軍在左前方，吳軍在右前方。
賽因赤答忽駭然失聲，說道：「此古之賁、育也！奈何從賊？」起了招攬之意，命望樓下的士卒，「且去陣前，問來將姓名。」
王保保手按望樓的圍欄，點了點頭，說道：「看出來了。」
中軍兩千人，五十人一隊，計四十隊。其內：弓弩手、火銃手各二百五十人；騎兵千人；甲士五百人。圍繞中軍，前後左右各有一軍，分別由佟生養、胡忠、高延世，以及剛剛來到不久的邊安烈、柳三等統帶。各軍人數有多有少，大致上都差不多，兩千人到三千人左右。具體的兵種配備與中軍相仿，弓弩手、火銃手、步卒、騎兵等各類相雜。唯一的區別是佟生養等的馬軍陣中，步卒較少；邊安烈等的步卒陣里，馬軍較少。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電光火石。元軍還沒反應過來，劉鐵槍已被踩死，無不大驚。王保保、賽因赤答忽相對驚愕，這不像是陣斗，倒仿似殺雞。賽因赤答忽說道：「這，這，……。賊將好生勇悍！」
「今天下亂，民不聊生，都是被你們所害。民間傳言：海東卒窮惡如狼，淮右軍嗜食人肉。你們是如此的殘暴，簡直牲畜不如！可憐百姓何辜，遭此荼毒！你
潘賢二撥馬轉走，不再理會蔡子英，歸入陣中。蔡子英無奈，也只得歸陣。趙過與常遇春相約：鼓聲起，吳軍出戰。隨著鼓聲，吳軍陣中，馳出一騎，披掛重甲，橫放長戈，徑直來到元軍陣前，相距只有兩百步。
元軍士卒皆屏息凝神，睜大了眼，有沉不住氣的，輕「啊」出聲。吳將所佩的短刀已經擲出，手中可用的武器只有斷成兩截的長戈，追上萬人敵後，他丟掉了左手裡的一半斷戈，猿臂輕舒，拽住萬人敵的披風，輕鬆將之拉到近前，右手揚起，狠狠插下，把另一半的斷戈插入了其脖頸。
信使接令，返回吳營。
相同的地方是都把步卒列在了前頭。不同的地方是，燕軍把馬軍放在了後邊，而吳軍把馬軍放在了中軍。
趙過注意到了此人，與剛剛重新登上望樓的潘賢二說道：「此、此誰人？」
拔都把羽箭搭上，拿起長弓，說道：「俺此箭以鵰翎為羽，去速甚快。將軍且請提防。」手鬆箭出，去如流星。
吳將馬快，追上了萬人敵。
眾人急忙去看時，只見短刀正中了拔都的面門。他大叫一聲，翻身墜馬，眼見短刀入骨數寸，已是不得活了。
兩騎相遇。
不過，陣前挑戰，用不著遣派上將，選勇武之士便就可以了。
「是！」
「江南參政常遇春，敬告益都左丞趙大人，我軍列陣已畢，隨時可以出戰。」
吳將急兜馬，轉過來。萬人敵的馬術沒有吳將好，轉得慢了點，一看來不及，乾脆繼續往前跑，變成了吳將在後邊追他。片刻功夫，兩人繞著陣前空地轉了好幾個圈子。兩軍士卒看得眼花繚亂。
元軍陣。
「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暴虐無道，如虎牧羊，謂之殘，兵殘者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何必鼓三寸舌，說些黑白顛倒的話？縱使讓你說到口乾舌燥，又有何用？今我家大王起義軍，戰爾殘兵，必勝！」
軍令傳下。元軍的陣型隨之做出了調整。
「傳下令去，命我前陣、右翼，提高戒備，警惕吳賊。」
言簡意賅。
望樓下，一騎從南邊奔來，看其小旗，是吳軍派來的信使。
萬人敵出陣。
賽因赤答忽、王保保、虎林赤諸人悉數出城，只留下了閻思孝、李老保守御城中。軍士推來瞭望樓，賽因赤答忽、王保保下馬，登高遠望，觀看對面的聯軍陣型。
蔡子英口才不錯，長篇大論下來，氣勢頗是慷慨激昂。潘賢二靜靜地聽他說完，仰天大笑：「哈哈！」
潘賢二也不推辭，下望樓，上馬出陣，往前走了點，停下來，高聲說道：「大宋益都左丞趙公，敬問貴軍有何話說？」
直到此時，燕軍的三通戰鼓方才敲畢。
……
……
「韃、韃子調整陣型，應該是發現了端倪，猜、猜出了先戰的是吳軍。」
大刀下砍，長戈上支。刀重戈輕，擋不住，「喀喇」一聲，長戈斷成兩截。大刀繼續往下落，擦著吳將的鼻子下去，險些砍中。
「是啊，中堅精銳都沒有放在前邊。而且，將軍你請看，陣后的騎兵全都沒有上馬，長槍營的長槍都放在地上，鐵甲營也都還沒有穿戴齊全重甲，韃子是在養精蓄銳啊！
王保保說道：「孩兒親兵里，有一百戶，擅用鐵槍，重二十斤，名聞軍中，因姓劉，號『劉鐵槍』。日前從巨野突圍時，他扈衛孩兒，先後連殺紅賊數員悍將。可遣出應戰。」賽因赤答忽同意了，命劉鐵槍出陣。
「觀、觀韃子陣型，步卒在前，弓、弓弩手在中，騎兵在後。長、長槍營、鐵甲營皆在中軍。很明顯，他、他這是想先守而後攻。」
趙過一怔，很快明白了元軍的意思，所謂「說話」，無非就是想藉此打擊一下敵人的士氣罷了，有道是「明其為賊，敵乃可服」。他拱手與潘賢二說道：「請、請先生出馬。」
……
元軍陣。
「諾！」
趙過茫然若失，說道：「原來卻是常十萬！」雖然愛才，卻也知道沒機會將之招攬麾下了。
王保保說道：「虎翼軍中有一副千戶，向以驍勇出名，人稱拔都，騎射絕眾。單論武藝，與郭雲、韓札兒不相上下，遠勝劉鐵槍。可以出戰。」
士卒亦推來瞭望樓，趙過、潘賢二也正在登高遠望，看見了元軍陣型的調整。
「看、看到了么？」
「你為何發笑？」
「不錯。」
「燕賊的陣型狀若梅花，步卒在前，騎兵在後，左右、前後四軍牢牢護住了中軍，前期應該是以防禦為主。吳賊的陣型三軍並列，左右兩個側翼稍微向前突出，中軍略略靠後，分明是進攻的陣勢。他們應該是先發。」
他吸取了劉鐵槍、拔都失利的經驗，出得陣后，一言不發，催馬疾行，直奔吳將，揮起大刀，帶著風聲，往下就砍。吳將打馬轉走，奔出一段距離，待馬速提上，乃回身應戰。
蔡子英還要說些什麼，潘賢二高高地把手舉了起來。燕軍陣里，鼓聲頓時大作，先是列在前邊的將校們高呼，接著前陣的士卒們高呼，最後萬餘人齊聲
戰場上非常安靜，沒有一個人亂動，也沒有一個人說話。有飛鳥從半空掠過，像是才發現了對壘的千軍萬馬，受到了驚嚇似的，鳴叫一聲，驟然展翅高飛，鑽入了低沉的陰雲層中，不見了蹤影。便在這一片寂靜無聲之中，三個軍陣之間，萬眾矚目之下，開闊平原之上，兩人對答。
中軍一千五百人，也是五十人一隊，內有騎兵數百。左右兩軍各一千八百人左右，皆為步卒。盾牌手在前，長槍手、刀斧手在中，弓弩手在後。
「應是吳軍勇將。看架勢，是被常遇春派出來挑戰韃子的。」
吳軍勇將挑戰，元軍不能不應。
常遇春單騎獨立，立在萬眾之前，睥睨三軍陣中。
劉鐵槍到得陣前，看吳軍來將，見有兜鍪遮臉，瞧不清楚模樣，橫槍說道：「來將通名！俺鐵槍下，不殺無名之輩。」話音未落，吳將催馬突前，長戈一挑，將他的鐵槍盪開，藉助馬速，長戈回收，在兩人擦身而過時，反手用長戈的尾部將之打落在地，兜轉回來，驅馬用馬蹄踐踏其身。
決戰前，先遣派勇將出陣單挑，這在各個朝代都很常見。羅貫中後來寫《三國演義》，經常會讓雙方武將單挑，決出勝負然後再戰，其中未嘗沒有他耳聞目睹的親身經歷在內。
他是從右邊追上的萬人敵，也就是說，他在萬人敵的右邊，所以丟掉了左手的斷戈。而又因為他在萬人敵的右邊，而萬人敵又不是左撇子，握大刀的手乃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即刀刃也是在身體的右邊，與吳將同處一個方位，格擋不便，故此未及一合，便又被斬落馬下。
兩軍陣前殺人，輕而易舉。並且相距元軍陣地只有一兩百步遠，動作還乾脆利索，視近兩萬的敵人如無物，簡直膽大包天！燕、吳兩軍不約而同，齊聲喝彩：
「看出來了么？」賽因赤答忽問王保保。
燕軍人多，一萬多人，共分成了五部。
「比箭可以么？」
燕軍陣。
會戰的時刻即將到來。
他學了乖，不肯太過靠近吳將，持弓拉滿，斜放鞍前，指間夾了一支羽箭，謹慎地說道：「看你武藝，定非無名之輩。可是蔡遷？」
吳將把長戈交到右手，踞坐馬上，紋絲不動，直到箭至眼前，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間，陡轉身，大伸腰，使了個馬上鐵板橋，躲開過去；同時，左手在腰邊一抹，取出了短刀。接著，他雙腿、腰上使力，身子重又坐正，左手垂在身邊，猛地往前一擲，把短刀甩了出去。
拔都接令出陣。
賽因赤答忽倒抽一口冷氣，說道：「又是連一合都沒有接下，吳賊中竟有此等勇悍！難道是馮國勝么？冀寧軍中有一千戶，好用大刀，遇小敵怯，遇大敵則勇，勇冠三軍，號稱『萬人敵』。看來，只有遣他出陣了！」
賽因赤答忽、王保保觀罷聯軍的陣型，下望樓，遣蔡子英單騎出陣，行至中間地帶，提高了嗓音，對著燕軍陣喊道：「大元太尉請將軍說話。」
「看見了。」
……
趙過讚歎地說道：「這、這便是淮泗英傑的風采么？卻不知姓名。」微動愛才之情，命望樓下的士卒，「速、速去陣前，問吳將姓名。」
鼓聲落，角聲起。角聲停后，決戰就要展開。便在鼓落角起中，元軍的陣門開，數百輕騎蜂擁奔出，殺向常遇春。
兩邊的陣型大眼看去，好像相同，但細細分辨，又有不同之處。
不用等他們去問，吳軍已經把此人的名字喊了出來：「將軍威武！常十萬。將軍威武！常十萬。」朱元璋麾下頭號悍將，此次北上第一統領，江南參政常遇春。吳軍三呼，響遏行雲。風雲匯聚，天地變色。
「是。」
燕軍陣。
「讓你先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