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縱橫之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受挫
李向陽對身後同樣驚訝的戰士一揮手，大聲喊道：「快點跟上，做好準備隨時戰鬥！」
馬常青不客氣地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十幾個死心抵抗的村民，竄入祠堂后大吼大叫，不讓隊員們靠近。
日軍士兵拔出刺刀后，一抬頭，看到郭獻手中拽著手榴彈，立刻抬手對著郭獻就是一槍。
頓時，李向陽的這一槍，如同捅了馬蜂窩，日軍士兵們紛紛向著李向陽這邊看過來。
李向陽哪裡肯聽？！一個箭步撲倒在地，匍匐前進向隊員爬來。
李向陽開始著急起來，觸手可及的距離，彷彿變的遙遠起來，雖然只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就跑進了樹林，但是李向陽卻覺得彷彿用了幾個小時。
樹林子里的槍聲，已經變得越來越密集了。
李遠強並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仔細觀察著易守難攻的金家祠堂。
李向陽成功打敗了日軍之後，呵呵笑著對馬常青說道：「老馬啊！即使你們不來，我也不怯鬼子啊！」
一些日軍散兵在沙礫間匍匐前進，迅速逼近了傷員們，兩個傷員無處躲藏當場犧牲。剩下的傷員們，也被日軍的火力盯死。
十幾米外，一個日軍猛地從草堆里跳了起來，刺刀扎向一個正在開槍還擊的傷兵。
這個時候，馬常青已經顧不得李向陽了，必須立刻布置陣地進行抵抗。
毛四一皺起了眉頭，無論如何也不能撤出泰村，別過頭去憤憤地說道：「我就是不願意撤退！」
冷槍的襲擊后，幹部戰士們紛紛趴在地上，李遠強和毛四一也立刻趴在地上避彈。
劉雲匆匆而過的時候，又觀察到鬼子幾乎都是被大刀砍死的，這是怎麼回事？這種殺傷方式只有騎兵才能作得到，難道他們真的是被騎兵砍死的？難道是遭遇大規模的馬賊、土匪進攻？可是土匪又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水準？
中彈的神槍隊隊員，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咬著牙齒對李向陽喊道：「隊長！你們都不要過來了！我、我不怕死！」
李向陽帶著三個戰士正在飛奔的時候，樹林子里又傳來了幾聲零星的槍聲，李向陽鬆了一口氣，看來敵人並不多，原本綳得緊緊地神經剛剛鬆懈下來。
日軍出於報復的心理，死死的盯著李向陽，完全捨棄了其他戰士。
暮雲鎮。
李遠強一路疾跑，因為著急而顯得臉色有點蒼白，微微喘著氣，對毛四一說吩咐道：「村民們的祖先牌位都放在祠堂里，不要將這裏打爛了，否則以後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戰士們立刻呈扇面形進入樹林。
「砰」！一個日軍士兵剛剛冒出的腦袋，就被子彈擊穿。
稱霸鄉里的金仁康還沒有露面就被打死了，失去主心骨的村民們，大聲尖叫著潰退，有些不願意撤退的村民、民團，試圖躲在射擊死角、牆角後面頑抗，結果被隊員們用手榴彈、
「砰」！李向陽開槍了，擊中郭獻的日軍士兵，身體搖晃了一下，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蠶豆大小的血洞，正要跨出去的腿一軟，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馬常青聽到槍聲的瞬間，就皺起了眉頭，原本還以為是走火了，不料，樹林子里又跟著傳來了機槍的聲音。這下，不但馬常青的臉色變了，戰士們也是心中一緊。
日軍士兵們一邊與李向陽互打冷槍，一邊悄悄迂迴包抄，但是，幾經較量后，日軍士兵才知道什麼是技不如人。
如果隊伍從大門口強攻進去，游擊隊很容易遭到重大傷亡，但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毛四一馬上就要準備強攻了。
徐柏生草草的給馬常青包紮了一番傷口，馬常青疵著牙、滿臉痛苦的活動了一下傷臂。
李遠強有些啼笑皆非，無奈的笑著說道：「戰士的傷亡怎麼辦？這裏的地勢易守難攻，一旦強攻就要付出巨大的傷亡！如果讓戰士們用手榴彈轟擊祠堂，炸得稀爛了，又怎麼可能修復得了？祠堂不比村民的房舍，你炸毀了人家的祠堂，就好比侮辱了人家的祖宗，即使是修好了，村民們也不會感激你，你說怎麼辦？」
馬常青一邊跑，一邊大聲對戰士們喊道：「快做準備！鬼子已經衝上來了！」
馬常青的單騎，已經趕到了樹林的邊緣，剛剛跳下戰馬，就被林子里的日軍士兵嚇了一跳。最少二十幾個鬼子兵，正在李向陽的「帶領」下，從樹林子里衝出來。
「連長！」一個戰士指著祠堂，問道：「都藏在裏面，還用小鋼炮轟他不？」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有鬼子？此時，能夠戰鬥的戰士不到二十個了，萬一出現大股的鬼子，那就糟糕了！今天非全部死在這裏不可！
由潰逃村民彙集的人流，越來越密集。
康富也正滿臉疑惑的向劉雲看過來，「看樣子真像是咱們的人趕過來了？」
這樣一來，毛四一如何不著急？萬一李政委犧牲了，還不是鍾天祥那個小人爬上來？！鍾天祥可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
情況萬分危急！
毛四一帶著人很快追到了金家祠堂。
幾個游擊隊的傷員，哪裡是日軍的對手？！日軍士兵的散兵隊形很快就靠近了，不但搶佔了制高點、架起了機槍、還壓制住了傷員們的微弱火力。
「快！」馬常青大聲喊道：「回援！」說完掉轉馬頭向樹林子疾馳而去，戰士們急忙跟上。
李向陽憤怒的一拳砸在地上，看了看戰士四分五裂的遺體，又看了看從地上跳起來后、越來越逼近的鬼子兵，罵了一句粗話，對身邊僅存的戰士揮揮手，示意其立刻分散撤退，然後自己也飛快的低頭，鑽入一堆雜草中。
留守的傷員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
等到李向陽離開后，馬常青才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了巨大疼痛，慢慢的剝開因為在地上摩擦，而已經破碎的衣服。
李向陽時而曾「之」字形奔跑，時而趴在地上還擊，手底下也毫不留情！
拆毀一座祠堂容易，但是拆毀心中的祠堂就難了。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片刻后，緩過勁來的馬常青跳下戰馬，命令道：「同志們趕快準備戰鬥！」又瞪著眼睛看了看樹林子，心裏卻在祈禱李向陽這小子別向陣地正面撤退，否則，鬼子的散兵線壓過來后，處於戰場中央的李向陽，還是難逃一死。
李向陽慌忙要上前去攙扶，不料，一陣「嗒嗒嗒……」的機槍彈雨潑過來，另一個搶上去攙扶的戰士，當場中彈犧牲。
郭獻剛剛好轉的心情，又馬上變得昏暗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有村民從自家窗口裡對著李遠強開冷槍，則政委必死！
一個戰士剛剛架好迫擊炮，突然，傳來了一陣呼喊聲，似乎還挺耳熟的！
肩膀上的舊傷口已經完全撕裂了，鮮血正慢慢的滲出來。
在隆隆的爆炸聲中，負隅頑抗村民、民團趕緊丟掉槍支掉頭逃跑。
劉雲估計這都是鎮上的地保、偽警。
一個摔在地上的擔架旁邊，躺著好幾具鬼子的屍體，從傷口的痕迹和斑駁血跡來看，他們還是被人用大刀片砍死的！尤其一個被砍成兩截的鬼子少尉，沒有相當的腕力和足夠沉重的大砍刀，絕對不能將其一刀斬成兩截。
※※※
「什麼？！」毛四一驚訝的問道：「為什麼停止進攻？」後面「是不是瘋了」這句話勉強沒有說出來。
不！有傷亡的仗堅決不打！
和小孩子鬥嘴就是麻煩，贏了輸了都不好！
李向陽立刻覺得不妙，趕緊對身邊的戰士喊道：「快撤！趕去和馬連長會合。」
「轟」的一聲巨響，手榴彈爆炸了。
毛四一有些不服氣的反問道：「難道我們就這麼認輸？這叫我們二連的臉往哪兒擱？」又加重語氣地說道：「我們二連有絕對把握將祠堂攻下來，就算打壞了也不要緊，政委你自己也說過，村民的房子被我們打壞了，還可以給他們重新修好！」
「嗤」的一聲悶響，刺刀從戰士的胸口扎入直至沒頂。
毛四一正要罵粗話，回頭一看，卻是李遠強氣喘嘻嘻的趕過來了，立刻將要說的粗話吞了回去，緩和了語氣，大聲問道：「政委你怎麼來了？快回去！」說完示意幾個戰士「送」李遠強回去。
「哎喲！」一聲慘叫后，一個撤退中的神槍隊隊員，抱著肚子一頭栽倒在地上。
一排排子彈「嗖嗖」的打過來，李向陽身邊
李向陽聽到槍聲后，跨出去的腳立刻懸停在半空中。
李向陽道沒有考慮那麼多，點點頭說道：「好的！」又指著原來藏身的地方說道：「那裡還留了一些東西，我帶人取出來后就立刻離開。」說完，就帶著幾個戰士去取遺留的戰利品。
毛四一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對李遠強連連揮手，說道：「好！我知道了，咱就不用小鋼炮。不過，政委還是先下去吧！這裏太危險了，而且政委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反倒讓戰士們畏手畏腳。」
毛四一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敗仗」，哪怕是政委的命令。
近代中國的農村，存在著四大政權，分別是：政權、族權、神權、夫權。擺在第二位的族權，是舊社會農村中，一股強大的、根深蒂固的封建勢力。
毛四一點點頭，理所當然的說道：「快！給我架上那個玩意兒！剩下的一發炮彈，咱們也不能讓他浪費了！」
「砰」的一聲槍響，一枚突如其來的子彈，從刁鑽的角度擊中了一個戰士。
「砰」一聲槍響后，郭獻只覺得渾身一震，力氣就像斷流的水，迅速消失了，眼前晃動的鬼子也模糊起來。
當劉雲等人跑到鎮外的時候，鎮外的槍聲一片，細看之下，劉雲遠遠地發現了李向陽和馬常青的背影，頓時大喜！原來真的是自己人！
呼喊聲，中氣十足。
郭獻死死的拽著一顆手榴彈，如果外面的同志不能趕回來，那麼……就同歸於盡吧！正在激憤的時候，外圍傳來了李向陽的吼叫聲。郭獻緊捏在手心的手榴彈，這才慢慢的鬆開了。
「砰」！郭獻首先開槍示警，以免李向陽他們吃大虧，萬一有情況，還可以將鬼子吸引到自己這邊來。
郭獻滿是緊張、疼痛的身心，正要鬆懈的時候，突然看到林子里的鳥兒們，一陣陣「嘩啦啦」的飛起時，略一思索后，頓時臉色一變，對戰士們焦急地喊道：「大家快做好戰鬥準備，有情況！」
李向陽稍微露了一下身體，日軍士兵只能打掉一些花花草草，而日軍士兵稍微暴露一點身體，就會帶來嚴重的後果，李向陽射出的子彈，都會準確地擊中其腦袋。
「砰」的一聲槍響，跑在最前面的日軍士兵，突然猛地向後一仰脖子，「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砸得枯枝敗葉跳起老高。
毛四一稍微一想，一拍腦袋，李政委的才能還真不是一般的強！非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政委，我、我沒有想那麼遠！我立刻布置人手，收繳村民們的武器！」
「轟」！手榴彈在戰士的懷中爆炸了。
幾個戰士飛快的搶上去，將受傷的戰士拖了下來。
「誰讓你撤退了？派一個班的兵力守住祠堂的出口，
神槍隊員看到李向陽如此的固執，有些憤怒又有些感動，呆了半秒鐘后，慘笑著掏出一顆手榴彈，威脅著對李向陽喊道：「隊長！我絕對不走！你不要逼我了！」說完一把拉開手榴彈的引線，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絲絲」聲。
「散開！」李向陽一聲低吼！
擊中郭獻的日軍士兵，灰頭土臉的爬了起來，心有餘悸的向後看了看。後面的一條土溝還在冒著黑煙，至於跟在身後的兩個同伴，都已經被炸死在土溝里了，屍體也已經變得殘缺不全。沒想到「支那人」如此頑強，涉死之前居然還有力氣投擲手榴彈。
看來樹林子里，真地趕來了鬼子的增援部隊，糟糕了！樹林裏面還有幾個傷員呢！
因為深呼吸的原因，馬常青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黑黝黝的臉膛，也痛苦的扭曲成了一團。
原本聲勢浩大的潰逃人流，迅速變得稀少、直至完全消失。村子突然寂靜下來，變成了一個「死村」。整條、整條的大街上，只剩下戰士們腳步聲、幹部們傳達命令的吼叫聲。
當然，歷史終究是在向前發展，封建落後的產物，必然會被淘汰！即使是再強大的族權，也有消亡的時候。解放戰爭結束后，族權在共產黨的政治攻勢下無還手之力，原本被視為神聖的祠堂，沒有被日本人和各種自然災難拆毀，反而被族人自己拆毀了。
「李向陽！」馬常青重新跳上戰馬，大聲喊道：「別和他們糾纏了，快！從則面避開鬼子。」說完，不等李向陽回答，立刻掉轉馬頭向來路疾馳。
如果某村的村民聚集起來，持械砸毀了他村的祠堂，那麼這兩個村，從此以後就別想通婚、經濟往來、甚至是偶爾路過。
如果這個時候撤出泰村，擔任主攻的二連，就等於打了個敗仗！
毛四一看見李遠強親自過來了，頓時著急得要跳腳。
不料，林子里突然傳來「嗒嗒嗒……」的機槍開火聲，這下，李向陽的腳底如同上了彈簧，飛快的跳了起來。
一來二去，李向陽連接打死了五個目標，這讓追擊的日軍士兵們升起了萬丈怒火。
李遠強看了看中彈戰士所在的方位，知道是被祠堂內射出的子彈所擊中，又看了看戰士們的隱蔽方位，覺得一切無恙后，這才給毛四一分析道：「不是我不想打，而是強攻進去后，游擊隊的傷亡太大。退一步來說，萬一將人家的祠堂打壞了怎麼辦？老百姓會怎麼想？」
李遠強推開兩個圍上來的戰士，大聲命令道：「停止炮擊，快停下！」覺得一時說不清楚，又大步向毛四一這邊跑過來
……
神槍隊的人手本來就不多，李向陽無論如何也要將隊員救出來！
樹林子內。
手榴彈爆炸后，李向陽飛快的抬起頭，咬著牙、將槍口對準了殺害郭獻的日軍士兵。
馬常青看了看李向陽，沒有抬杠，冷冷的命令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又唯恐李向陽「使絆子」，正色說道：「敵情不明必須撤退！」
傷員在一聲聲的慘叫中，很快犧牲了。
落後一大截的劉雲也聽出了不對勁，一邊跑一邊催促道：「大家快點過去！」
負責警戒的戰士們，敏銳的發現身後有異狀。
一個騎兵來到馬常青的身邊，跳下戰馬說道：「隊長，這個給你！」說完將戰馬的韁繩送到馬常青的手中。
這就是族權的威力。
對於來百姓來說，這個年頭可沒有講道理的地方。
一路狂奔的劉雲，看到情形危機，再次撒開腳步，拚命地向衝刺，頃刻間就將潘、康、海三人甩在身後。
躲在家裡的村民，慌忙將房門打開一個小縫，讓自家的漢子或則兒子逃進家門，或者在門前飛快的貼上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順民」字條，然後將臉緊緊的貼在門前縫隙處，死死的盯著門外，唯恐門外的「國軍」進入室內搶劫殺人。
追趕的日軍士兵們趕緊蹲下，伸頭一看，又一個帝國勇士被「支那土匪」擊中了腦袋。
郭獻正和幾個受傷的戰士躺在地上休息，雖然不能動了，但是郭獻的耳朵，卻無時不刻的關心著戰場局勢，沒多久，郭獻聽到戰士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后，這才鬆了一口氣。
「難道是馬常青的騎兵隊來了？」劉雲低聲自問，疑惑的對康富看去。
「小鬼子！」郭獻用低得連自己也難以聽到的聲音罵了一句，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榴彈丟出去。
劉雲到達鎮口的時候，更加吃驚了。
馬常青顧不得傷痛，不敢相信的大聲問道：「是劉大哥嗎？太好了。」
劉雲等人在海富的帶路下，向村外跑去，沿途居然接連發現了十幾具日軍士兵的屍體。幾個穿黑色制服的人，正在給日軍士兵收斂屍體，但是見到劉雲等人後，立刻一鬨而散。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越跑越快的劉雲，互相望了一眼，這世上的活人能跑這麼快嗎？
日軍士兵的手一抖，飛快拔出帶血的刺刀。傷兵「啊」的嘶啞慘叫一聲后，很快就不再動彈，鮮血從傷口處「突突」的冒了兩下，也跟著平息了下來。
李遠強一拉毛四一，正色說道：「停止進攻！」
雖然李向陽是在馬常青的幫助下，才消滅了這些日軍士兵，但李向陽可從來沒有想到過要低頭感謝。
郭獻沒有聽到爆炸聲，只是在彌留之際，隱約聽到了李向陽著急的喊聲。
郭獻張大著嘴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鬼子居然已經潛伏到了身邊。
劉雲看到有戰士掉轉槍口，立刻大聲喊道：「我是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