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縱橫之龍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政治功略
頃刻間死傷十幾個人後，原本排成密集隊形的村民們，紛紛怪叫著轉身逃跑，大刀長矛土槍丟了一地，只留下一些鐵杆漢奸，在原地大聲的咆哮著，試圖召回那些村民。
雖然一干漢奸在道德上有缺陷，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除了感慨以外，對游擊隊寬闊的胸懷，只能用感恩戴德來形容了。有些漢奸甚至開始怨恨游擊隊為什麼不更強大一點呢？如果能夠和鬼子硬碰硬的打仗，以後也就不用「跑日本（抗戰時民眾躲避日軍的口頭禪）」了。
肥豬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人介面道：「可不是，鬼子的攤派可重啦！」
劉雲不時地轉頭去看看，卻就是不肯發表意見，一旁的李遠強也沒有發表意見，而是玩弄茶杯。
一旁的李遠強，終於面色冷峻的開口說話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才吃上飯，就想過財主的日子啦？」說完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在桌子上一砸，「啪」的一聲茶水四濺。
一連有個戰士旁若無人的吹噓殺俘之事，就在大吹特吹的時候，李遠強正巧路過聽到了，細細追問之下，這才知道李信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時候，居然亂開殺戒。
黃青海可是本地數得著的悍匪，原本以為他銷聲匿跡或者被日本人打死了，沒想到居然在游擊隊裏面高就，難怪游擊隊能越戰越強、接連擊敗日本人！
李遠強覺得差不多了，將漢奸們聚集過來，笑著說道：「游擊隊的政策，相信你們也都知道了，但是我在這裏還是要重複一次，那就是不能保留槍支彈藥，必須全部上繳，更不能蓄養打手。」停頓片刻，看了看神色又有些不自然的漢奸，正色說道：「醜化我先說在前面，游擊隊必須全面接管你們所在的村莊，你們不能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拖延，否則游擊隊就強取。」
邊上的鍾天祥，雖然話不多，但卻也不時地插上兩句話幫沈日飛。
李遠強頓時啞然失笑，這些漢奸的還真是會胡思亂想、胡說八道！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拖了上來，有眼尖的漢奸，立刻認出這人正是黑石村的「維持會」會長，頓時漢奸們有些騷動起來，看著即日一條道上的「兄弟」死到臨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劉雲微微皺起眉頭，山頭主義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遠強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先不去管李信，若要「教育」李信，就要得到劉雲的支持，這件事情的難度實在是太大。
李遠強好像也在思考著什麼，緊緊的皺著眉頭，手指在桌子上無規律畫來畫去。
至於戰士們為什麼如此標準、震撼，其實這很簡單，全是黃青海事先嚴令的。
因為歷史上「反水」過來后，又馬上反水回去的大小漢奸不計其數，所以劉雲也並沒指望漢奸們會對游擊隊保持忠誠。實際上，劉雲僅僅只想游擊隊外圍能有個緩衝區，等游擊隊消化了已有地盤之後，「緩
李遠強之所以長時間的沉思，的確有大事情發生。
李遠強待劉雲鏗鏘有力奮的發言完畢后，介面說道：「營長說得很好，以後這種類似的情況，就按照劉營長說的處理，同志們要抓緊時間，帶隊下到各個村莊收繳武器，但是你們一定要牢記紀律，不能因為人家是投誠的漢奸就故意挖苦、諷刺他們，更不能故意虐殺投誠的漢奸。」
這傢伙的膽子好大啊！劉雲清楚地記得，當初第一次和黃青海談話時的場景，那個時候剛剛打掃完戰場，他身上帶著輕傷，渾身上下都是泥土、汗水和硝煙薰出來的黑色污漬，當時的黃青海可是非常恭維，現在居然改性子了？難道這傢伙的思想覺悟，發生了難以想象的提高？
看來，李信以後只能留在根據地管錢了，出去打仗想都別想了！
游擊隊內部對於是否快速連根拔起附近的漢奸勢力，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贊成派和反對派，各敘己見絲毫不肯相讓。
為了威懾這些漢奸頭子，李遠強精心安排了這個殺雞嚇猴的遊戲。
漢奸們左看看右望望，站得筆挺的戰士們，肅立在街道的兩旁、拐角處，眼睛眨都不眨的注視著前方，至於漢奸們印象中的打砸搶燒殺，則全部都沒有。
李遠強戴一頂破舊軍帽，上身穿一件洗得泛白的八路軍軍裝，下身穿一條雜色棉布褲子，帶著一干穿長袍馬褂、面色光鮮的「維持會長」，安靜地觀看黑石村的交戰。
漢奸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看到李遠強舉手回禮，又是「嘖嘖」有聲、驚嘆不已。
下面又是一片議論紛紛，開始有人贊同劉雲的循序漸進政策。
黑石村。野外戰場。
這也是理由？趙延站起來，迎著劉雲的目光，嚴正的說道：「那些漢奸頭子可以體面的活下去，但還要派人時刻注意他們的動向。」
沈長江趁著大家都在思考的時候，在李信的耳邊輕聲說道：「按營長的意思，咱們豈不是要讓那些漢奸頭子當村長？」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了。
黃青海「騰」的站了起來，粗嗓門幾乎要吼起來：「請營長仔細考慮清楚，如果讓那些漢奸加入游擊隊，那還需要我們幹什麼？乾脆讓他們幫你去打天下。」
一些幹部的首選目標正是武川。
一堆漢奸頭子聽到黃青海這個名字后，不少人臉色變得刷白。
黃青海立刻舉手一揮，吼道：「拖到村口槍斃。」
不僅如此，隨著李遠強帶領一干漢奸到來，戰士們整齊的大聲地喊道：「敬禮！」
實力算得上比較強大的泰村，被游擊隊收復后，高村、橋村這兩個村子又被迅速擺平。附近幾個村子的「維持會」，懾于游擊隊咄咄逼人的攻勢，紛紛派人向游擊隊示好，表示只要八路軍不搶掠鄉里財產，「維持會
「這個不要緊。」劉雲馬上介面說道：「先解除那些漢奸武裝，他們手裡的槍支彈藥必須一律上繳，他們圈養的打手、狗腿子經過游擊隊甄選后，能參加游擊隊的就選入游擊隊，不能參加游擊隊的也可以當民兵，願意另謀出路的咱們也不強留，不管怎樣這些地主大戶人家絕對禁止圈養打手、狗腿子。
劉雲輕聲一笑打破了安靜，說道：「如果清廷垮台之後，中國能夠實現國家的真正統一、消除軍閥混戰，那麼今天大家肯定不會坐在這裏一起開會，因為國家統一了，就不可能發生日本侵華！為什麼？因為國家統一后，以中國的人力和物力，小日本怎敢正眼小覷？可惜！國必先自亂而後他國亂之！小鬼子終究還是進來了！」看了看幹部們不解的目光，劉雲繼續說道：「至於『維持會』……連百萬國軍都不能抵擋鬼子的進攻，更何況是他們？！
游擊隊一百多人的大隊伍，不做絲毫停留，就像一陣旋風般殺入村內。
如果游擊隊是迫於形勢，不能放走、帶走俘虜，那也就算了，但李信為了報復頑抗的偽軍，居然下令悍然殺俘！
「兄弟！你一路好走！不怪天不怪地，就怪你認錯了道！」一個漢奸大聲喊道。
「你們這些人，別整天想著要殺回去，大局更重要！」李遠強放緩了聲音，說道：「請營長說幾句話！」
劉雲的房間。簡易手工繪製的地圖，高高的掛在牆上。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彪形大漢，手裡端著一挺機槍，大聲吼叫著奮力向前衝殺。在大漢的對面，由民團和老百姓組成頑抗勢力，根本就不能抵擋游擊隊的攻勢，也不知道如何隱蔽，大漢手裡機槍噴射出的火舌，貪婪地吞噬著對面跑來跑去的生命。
那些「維持會」會長或有名的漢奸頭子，受到強大的威懾后，雖然被迫倒向游擊隊，但他們的忠誠度永遠都是低下的、可疑的。
戰場對面的高地上。
除了李信的事情以外，還有一個焦點，那就是劉雲再次在談話中，透露出了北進的意圖，不難看出劉雲以後肯定會派人北上，建立北進聯絡點和小分隊、輸送武器人員等等，而這些都需要游擊隊寶貴的金錢支撐。
游擊隊連番作戰勝利，有些幹部心中有速勝主義也是正常的，可有些人在討論中就變了味，極個別幹部的話題，既不是商討怎麼處置曲線投降的漢奸，也不是商討擴大根據地后怎麼解決生存問題，而是想怎麼佔據繁華地域。
李遠強還沒有說話，立刻有漢奸搶先道：「這就是長官的妙處了，長官將兵藏於民，這樣一來鬼子就沒奈何了。」
但是異類沈日飛等人，卻想趁著大好時機打通南下的去路，以前的老根據地，武川的鬼子駐兵不多，但是一旦攻打武川
漢奸們聽到這話，只感覺到渾身一陣寒意，如果不是一時僥倖選擇了「反正」，這槍斃的主角差點就是自己了！不僅如此，眼前的這個黃青海都已經加入游擊隊了，按道理來說應該「斯文」一點了，可怎麼還是一個土匪樣？！
雖然收復武川的一些地區，可以取得相當大的政治意義，但是劉雲可不想就此將鬼子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在政治意義和軍事實力的選擇題之間，劉雲只要實利。
李遠強為了徹底消除漢奸們的疑慮，又帶著各村的漢奸頭子，進入黑石村觀看。
雖然鍾天祥不是土生土長的武川人，但也主張殺回去，而且，看上去這些幹部已經抱成團了！
會議場面非常安靜。
不到一個小時，黑石村的反抗勢力被連根拔起，漢奸們看到游擊隊並沒有殺戮頑抗的村民，原以為掠奪財物的場景也並沒有出現，甚至被抓獲的村民們都沒有受到虐待。
李遠強依然悶不作聲。
幹部帶頭示範之下，這個影響可就壞極了。
劉雲不易察覺的笑了笑，早就知道李遠強對老跟班非常嚴格，決不會容忍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苗頭。
劉雲讚許的點點頭，說道：「趙指導員說得很好，這些漢奸必須交出政權和族權以及武裝，村中的兵員徵集、糧食上繳、組織結構等等，都必須由我們掌握。
又有漢奸說道：「長官的隊伍比之日本人也不差分毫，但是為何長官的軍隊沒有軍裝？」
但是這句話，卻被周圍的幹部聽到了。漸漸的，圍繞這句話，大家又開始在下面小聲的議論起來。
黃青海在一旁罵道：「媽拉個巴子！便宜了這個狗漢奸，浪費老子一顆子彈！政委，以後抓到漢奸了全部砍頭，免得浪費子彈。」
漢奸們紛紛言不由衷的叫起好來，「果然是虎賁之師！」
雖然幹部們都沒有什麼經驗，但是仔細一想，若是真的毫不手軟拔起這些漢奸勢力，這以後的工作，肯定就會阻力重重。在北地，幾乎每個村的大戶人家，都有一些看家護院的人和槍，甚至一些貧民，也有一把祖上流傳下來的大砍刀，群眾們被宗族勢力召喚起來后，就可以和游擊隊作對了。
「根據地將來必須要向北發展，而不是南方，更別說什麼武川！」劉雲慢慢站了起來，看了看圍成一堆的幹部們，緩慢說道：「同時，農村裡的『維持會』，也必須連根拔起，但對於示好、投誠的漢奸勢力，我不打算使用暴力，而是派出工作組進行收編，當然，那些漢奸頭子只有接受根據地的政策，才可以保住財產和性命。」
雖然劉雲能夠坦然處之，但是別人可就不這麼想了。對於在座的幹部們來說，老子辛辛苦苦打江山，憑什麼讓別人坐了去？！
戰士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一擁而上，戰鬥很快就進入了激烈的短
劉雲看了看沉默的李遠強，又繼續朗聲說道：「我們要熱情地容納這些投誠的開明勢力！如果我們連這些投誠的勢力都要鎮壓，所有的漢奸勢力就會徹底倒向鬼子！古人說得好，若想取之必先與之，只有兵不血刃的解除『維持會』武裝，才是上上之策。」
趙延算得上是個比較冷靜的幹部，從心底里不願意讓游擊隊擴大得太快，雖然那些漢奸勢力遲早、必然要被剷除，但卻不是現在這個時候。現在游擊隊已經很難買到大宗的糧食了，如果一再增加根據地的負擔，到那個時候就不用鬼子來打，自己就先垮掉了。
劉雲的心頭冒上一個疑問，怎麼這些人都想著殺回武川？再仔細看了看那些要收復武川的幹部，頓時啞然失笑，原來這些人全部是武川出身的幹部。
……
那些被李信綁來的俘虜，對游擊隊又懼又恨，鍾天祥等人的政治教育，大多是對牛彈琴。游擊隊的管飯政策也完全無用，這些人大多依舊強烈要求離開。鍾天祥還沒有遇到如此頑固的「漢奸」，事後接觸了幾次后，才知道是李信曾經讓人虐待過他們。
富人、權貴者，不願意失去財產和地位就當了漢奸，神州大地的諸如此類貨色者，多如牛毛！我也知道大家很痛恨漢奸，可漢奸大多並不真正忠於鬼子，而是懼怕鬼子的屠刀，這和一般老百姓沒區別。」
黑石村「維持會長」更加不安的急劇扭動身體，「押運」的兩個戰士不得不上前狠狠地踹了幾腳，漢奸頭子這才喘著氣暫時安靜下來，只是瞪著李遠強的眼神既毒辣又絕望。
黑石村的「維持會長」雙腳亂蹬，塞了布片的口裡發出「吱吱」的叫喚聲，漸漸得越拖越遠，沒多久傳來一聲「砰」的槍響。
李遠強端起茶杯，喝掉最後一點剩茶，目光在劉雲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緩緩說道：「劉營長說得很好，以後再遇到漢奸反正，一律按照劉營長所說的辦法處理。」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不過，能夠派下去搞政治的人選，卻實在不多，幹部戰士大多不識字，即使下去了也沒多大用。」
但是，如果不重重的處罰這些漢奸敗類，甚至還讓他們做游擊隊的村長，又讓游擊隊上下無法接受，不管是趙延還是鍾天祥或是別的什麼人，都不能接受。
場面再次安靜下來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游擊隊開始接受附近「維持會」控制的村莊，白馬村、意彎村、大托村、大同村、驊港村等幾個村子逐一光復。原本新村、黑石村也是要接受游擊隊的進駐，但是臨到頭了，當地的漢奸頭子卻突然又改變主意，其中新村的村民幾乎全部逃光，而黑石村則乾脆堅壁清野，武力對抗游擊隊的進駐
「你們看！」李遠強指著遠處漸漸消失在村口的游擊隊員說道：「他們就是游擊隊的一連，連長叫做黃青海。」
劉雲慢慢端起茶杯，趁著間隙整理了思路，正要說話時，卻看到下面黃青海的嗓門越來越大，忍不住問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公開說嗎？」
山坡上，「轟、轟」兩聲手雷的爆炸硝煙散去后，一個旗手站了起來，猛地一揮「獵獵」作響的軍旗，一百多戰士立刻跳起來，「殺啊」的大聲吶喊著，沖向民團盤踞村口。
然後我們的政工人員，隨後進入地方開展工作，每到一地就要發動一地的群眾，提拔那些積極的村民加入我們的陣營、充實基層……」一口氣又說了很久才停下來。
「打得好！殺光他們村的人！」
劉雲一高興，正要大聲拍板，突然想到身邊還有一個「無所事事」的李遠強，頓時心中一驚，光顧著自己痛快了，卻沒有注意到李遠強的態度，他怎麼這麼久不說話，難道和自己的意見相左？想到這裏，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說道：「政委，請說說你的想法。」
會議現場的秩序，又漸漸由肅靜向哄亂轉變……
無論從長遠來看，還是從現在來說，李遠強都覺得自己好像坐在迫擊炮口上。
一個肥豬般的老漢奸一聲感嘆打破沉靜：「如果晉綏軍都如同八路軍一般驍勇，我們也不會做認人唾罵的漢奸了。」
「黑石村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李信看了看麾下愛將，輕聲訓斥道：「就你多嘴。」
劉雲看著下面交頭接耳的幹部，很顯然，自己「藏污納垢」的計劃，被大家用實際行動否決了。
如果憑藉著游擊隊的人海戰術、內線的支持（周德貴），的確可以冒險一試，但是收復武川近郊的一些地區后，必然面臨鬼子的瘋狂反撲，到那個時候又得乖乖的馬上退出來，這樣只能徒耗軍糧、子彈和最寶貴的戰士。
黃青海飛快的趕過來了，老遠就有戰士大喊：「連長，這個漢奸不老實。」
劉雲看著劇烈爭論中的沈日飛等人，覺得南下武川簡直就是開玩笑！
三連花了血的代價才攆走了文海的漢奸武裝，事後身為三連指導員的趙延仔細一想，越來越覺得這裏面有問題。根據俘虜的民團交待，文海明顯就是衝著給泰村解圍來的，這裏沒出內奸那就有鬼了。
李遠強輕微點點頭。
但是，我還是要強調一點，大家必須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不能從人格上侮辱他人，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們要走，咱們也不強留，包括他們將要帶走的財產。」
幾乎每個漢奸都在暗自慶幸，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稍有不慎就是黑石村的下場！只是有一點不好，鬼子一來游擊隊就得帶著村民們藏起來，據說小楊村就是因為躲藏不慎被屠。萬一這以後鬼子殺過來了，豈不是也要拖家帶口的向深山老林里逃竄？
野戰醫院的人紛紛跟上，收治雙方嗷嗷叫喚的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