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四個小姑娘也熄燈上床了，由車夫協助將艾爾提供的酬勞搬進屋。餐桌上留著一鍋已經冷掉的湯和用餐巾蓋著的幾片麵包，旁邊有張用歪歪斜斜字跡寫著「晚餐」的紙片。
「不過到底是誰設計製造出這批魔法道具的？有這麼高明的技術應該可以造出更完美的作品啊！為何故意做出這種把狼扮得像羊的怪異改造。」艾馬利克有些疑惑。
「那到底這些東西適合誰用？」這樣令人欣賞的好東西竟然不受歡迎讓穆覺得有些鬱悶。
「說真的，這些東西就算沒有那個法令也很難脫手，沒有華麗的藝術裝飾，甚至連晶石都故意隱藏起來，貴族武士們花相同價錢寧可買品級差些但外觀華麗的裝備。」艾馬利克也發表意見。
「您的意思是他會交給親近者使用？如此可藉由施惠那些人來搏取其好感。只是他真的會那樣做嗎？而且大量生產的貨色畢竟性能有限，與他較親近者有些持有並不遜色的武器、防具，也許他會轉手賣掉，那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
「因為那傢伙的多疑性格嗎？就算是再好的東西，他也會因為擔心被動什麼手腳而不敢用，所以才把那些量產品當做酬勞送出。」綠衣女僕恍然大悟道。
葛萊夫立刻回答：「有專進行魔法道具鑒定的精確魔法儀器，可以測量出魔力的最大容量、釋放率、吸收速度等資料，利用這些參數就可以推算出物品的性能。但那是鍊金術師和魔導師們的實驗室、工坊才會有的東西，得花錢進行委託才行。我們雖只能幫你做個簡單的測試魔法，卻足以推估這些東西還能承受幾次使用，那樣就不必承擔多餘的風險了。」
男爵沉吟片刻後點頭回答道：「請代我的朋友們向貴主人致謝。」這讓莎蒂雅感覺有些突兀，對方是口誤嗎？為何回答「我的朋友們」而非「我」。
將所有東西重新封好后，打發其他小姑娘去做自己的事，只留下瑪露西亞，「我有幾封信要寫，稍晚幫忙送到騎士團去，你可以順便探望文姬並談談以後的事。」
可是合金技術並非完美無缺，輕重不同的金屬混在一起后很難徹底融合，總是多少會有些質地不均勻而影響強度。反覆加熱鍛打雖然可以改善使強度更加提升，但必須由熟練的鐵匠耗費頗長工時，大量生產便成為極困難的事。
「如果用團里的人持有的武器作為標準，這些魔法劍大概是什麼品級？」穆認為用已知物品來參照會比較容易了解。
第二天起床后的小姑娘們很快就發現客廳里多出五口規格不同的箱子，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男爵大人到底帶了什麼東西回家。知道是一批魔法裝備以後，女孩們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彩，不斷地聳恿著說：「您是不是應該檢查一下這些東西呀！」
卡洛兒靈光
「有道理，這種怪異的品味，大概連他交的朋友也是喜歡裝成無害的樣子然後從背後敲人悶棍的變態，只有那種傢伙才會欣賞這樣的作品。」另一位魔法師認同道。
「說得對極了。」兩人同聲笑起來，卻不知道自己把眼前的屋主和遠處的某位罵在了一起。
「那就麻煩兩位一下，我會付出相應報酬的。」
「所以難脫手啊！這些人能買得起魔法裝備的很有限，最常見的就是大型傭兵團為強化少數精銳或拉攏高手加盟而砸錢，再不然就是正尋找適合武器防具的成名強者。這些傢伙個個都精明得很，知道這東西銷路有限鐵定狠狠殺價，根本就別想賣到好價錢。」
「沒什麼，只是你可能吃虧了。這批東西是用銀合金打造的，在魔法裝備中是屬於最普遍等級的，但是上面所鑲嵌的晶石不大，感覺魔力也不強。照理來說這樣的東西只適合使用初級下位法術而已，可是上面篆刻的符文卻都是較高階的初級上位法術。先別說每次使用后要極長時間才能恢復的問題，這樣超負荷發揮根本用不了幾次，晶石很容易碎裂掉。」
「是什麼東西呢？」
「若是以位階來說，這些魔法劍只遜於菲莉亞的劍，那把可以發出中級下位的火焰龍捲，但是在吸收恢復速度上略遜些。至於其他人，萊安的弓、文姬的槍雖然晶石品級與之相當，卻沒有這麼強的續戰力，剩下的就更不用說了。」
此時在屋內綠衣女僕卡洛兒也有些疑惑，「主人，為何您會給他那樣的東西？」
以前團里有三名魔法師，樂天開朗的亞雷克和細心風趣的葛萊夫都和穆很親近，唯獨艾馬利克和他較疏遠。雖然這位魔法師在團里表現不俗，但在某個同時入團者的搶眼光彩下就顯得黯然失色，即使很佩服東方客的強大實力，他依然不太喜歡與其走在一起，更討厭別人提起同期入團之事。
正想將東西收好時，發現四個女孩從兩邊圍著他，眼睛卻直盯著箱子里的魔法劍。「難道你們也想使用魔法武器嗎？」他只是隨口問問，四個女孩卻給了肯定的回答。
「我想是個性格扭曲的變態吧！」葛萊夫閉眼托下巴作思考狀說。
察覺兩人的反應有些異樣，男爵問道：「這批裝備有什麼問題呢？」
「這是適合實戰的武器，不是裝飾品，要是上過戰場的騎士們就會選擇這些東西了吧。」
由於必須考慮到附魔性質，魔法武器不能用鋼鐵，最廉價的質材也是銀合金，因此市價最起碼也是上百金幣起跳。基本的錘鍛加工成本自然不算什麼，問題在於這批武器的刃體從各種跡象推斷應是鑄成后直接打磨光滑的，可是質地均勻的程度卻不在那些經過長時間錘鍛的貨色之下。
每種東西都
先確認每個木箱里都沒什麼機關后，穆才小心地打開最長的一個，除了預期的長兵器外還有長弓。接下來的箱子分別裝著雙手大劍、單手劍和小盾、銀胸甲和皮甲，最小的箱子則是護腕、臂環、項鏈等配飾。
艾馬利克覺得自己也該說點東西，不能全讓葛萊夫表現，「通常是絕不會這麼做的，因為這會妨礙魔力吸收而影響到持續戰力。但是這種劍的握柄里藏有魔力吸收、導引裝置，平時的吸收速度反而比同級晶石的魔法武器快許多，而戰鬥時也可以由使用者提供魔力，就如同劍形的魔法杖。除此之外，裏面還藏著第二顆晶石維持一個魔法——固化術，這可以讓較軟的銀劍變得比鋼劍更堅硬銳利，只要握住劍柄就會發動。」
「是一些魔法護具和武器。」
此時穆邊吩咐小姑娘們準備茶點招待賓客，邊引著兩人走進放置物品的客廳。箱子一口接一口地被打開，兩位魔法師臉上的表情也隨之更加凝重。「這些東西花了你多少代價？」葛萊夫皺著眉頭問，艾馬利克則靜靜地不開口，因為他知道有些話還是讓關係好的人來說較恰當。
用餐時間是屬於這個金髮傻大姐的，這是三個綠衣女僕中不成文的默契，另兩人從沒想過在廚房和餐桌前挑戰其權威。卡洛兒只好鬱悶地收起自己的疑問，協助服侍主人享用這頓晚膳。
「禮物要能打動對方才能收到效果，那批東西雖然在一般人眼中價格高昂，但那人已有強力的咒術道具和魔劍，更見識過我們使用的精品，那種量產的貨色恐怕無法吸引他使用。」
（喔！連他們也能從其作品上看出來啊？）東方人突然來了精神。
「你也想到了，那他呢？」做主人的卻好整以暇地回應。
紅髮女僕的表情瞬時僵硬，然後才沮喪地說：「他不可能因此曝露自己的弱項，所以什麼都不會用。」
「我想是……傭兵跟冒險者吧！」艾馬利克思考後做出結論。
「見多識廣的人輕易就能識破這東西，尤其是魔法師。當法術釋放出去之後，這樣的武器未必比青銅劍強，因此使用者常多帶一把劍，更是容易被看穿。」紫眼魔法師指著其中鑲嵌火晶石的劍說。
穆暗自噓了口氣，雖然早有打算將東西或送或廉價出售給那些熟人使用，但聽他們批評得好像只能拿來送人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東方人暗自盤算著，這批東西的實戰價值頗高，偽裝的外表和精良的性能可以收到出奇不意之效。那個男人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喜好，居然可以弄出這樣的東西來。
「不久前和別人合作冒險時發現一個寶
「看來你分配到這批東西並不算太吃虧，不過你打算怎麼處理這批東西？普羅西亞對魔法裝備的買賣管制比較嚴格，依法單筆買賣在五件以上就要接受審核、追查來源去向，這些東西從合法管道脫手恐怕很麻煩。」連著檢查過好幾件裝備后，紫眼的魔法師說道。
紫眼魔法師聽后嘆了口氣，這種情況是在分配前先按照貢獻大小排定挑選順序和分配數量的，選到這樣的貨色只能怪自己眼光差，怨不得別人。
穆對魔法裝備認識並不多，只知道晶石的大小、品質、屬性影響其效能，而篆刻的符文則決定所能使用的魔法，詳細的鑒識則要找學有專精的人來才行，但就兵器本身的鑒定卻讓穆暗自吃驚。
「就算是我親手打造的最高傑作現在他也不會用的。」
艾馬利克也如法炮製，但先完成咒文的葛萊夫卻變了臉色，不久額上冒出細汗才放下東西看向同伴嘆氣道：「原來我們都看走眼了。」情況也差不多的對方點頭表示同意。
穆登車前看到兩名車夫正將幾口箱子固定在後方，在旁監督的藍衣女僕察覺到他的眼色解釋說：「這是主人為答謝閣下協助所贈送的一些禮物。」
穆雖然不是鐵匠，但幾次監造軍械的經驗讓他對鍛造技術有相當認識，這種大量生產的兵器和千錘百鍊的寶刃不同，大量灌鑄而成的厚鐵條錘鍛成形后開刃削鋒便可成為一把堅實耐用的厚背刀，極適合用於戰陣之中。決定沙場勝負者並非將領腰間的寶劍，而是成千上萬士兵手中的利器，優越的大量鍛鑄技術才能有效提高軍隊戰力。
「還是先看過東西再談這些吧！能透露的事男爵自然會告訴我們的。」另一位客人魔法師艾馬利克不冷不熱地說。
在女孩送信的次日晚上，兩位客人來到男爵的寓所，在門口幾句客套的招呼后便進入正題，「穆，你在信上說有魔法裝備想請我們鑒定是怎麼回事呢？是從什麼管道得到的方便說嗎？」與其向來交好的紫眼魔法師有些憂慮地問，如果是貴族間的饋贈對方應該附上高階魔法師的鑒定書和說明，而不需要請人來一趟，雖然知道這個東方客精明得很，但他畢竟不是魔法師，所以還是有些擔心他是不是買到贓物或偽劣品。
穆板起臉孔說：「胡鬧！這是殺人的兇器，不是孩子的玩具，若是沒有身為戰士的覺悟，帶著這種東西只會惹來災禍。」男爵平時極少斥責女孩們，因此四個小姑娘都畏懼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如果可以直接鑄出質地均勻的武器胚體，便能用低廉許多的價格裝備更強悍的軍隊，
「你們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對這種轉折穆毫不意外。
「給你們一周的時間考慮，大家可以想清楚自己以後要做什麼？等真想清楚后告訴我，那也許會得到幫助更接近這些願望。」雖然這些小姑娘對穆來說是個麻煩，放在身邊有許多不便，但仍想給他們安排條適合的出路而不希望幾人倉促做下決定，因此穆給了一個期限。
雖然知道這位魔法師不會信口開河，但穆也不認為艾爾會用偽劣品來唬弄自己，相信這些東西必有獨到之處。「有沒有方法可以做更詳細的鑒定？」他向兩人徵詢道。
艾馬利克雖沒有開口，卻在葛萊夫說完後點頭表示附和。
「那你是怎麼想呢？」黑衣魔法師笑著反問。
「近年來已經很少有人使用這類武器，所以你可能不太了解。但其價值和一般魔法裝備有很大的差距，那些合作對象都沒有跟你爭奪這些裝備，應該是知道真相卻隱瞞起來好多分些利益，這種人不值得信賴，以後再遇到要多提防。」
這些話已經說的很委婉了，至少沒有明白指出他們就是多數之一，若這種程度的恐嚇就會畏縮，那以文姬、美樂蒂為目標都嫌太高。
早就在馬車上吃過由藍衣女僕海蓮娜準備好的晚餐，所以穆並沒有胃口，但還是將鍋子拿到廚房加熱以免食物酸腐掉。在爐灶前等著湯沸時，穆嘆了一口氣，自己並不是很稱職的少女監護人，也許該快點為四個小ㄚ頭尋找新照顧者了。
「難道只有盜賊才會看中這種東西嗎？」
正想問是什麼修改時，夏露兒卻推著餐車進來高興地說：「今天晚餐的主菜是特選鹿肉，濃湯除了使用大量新鮮蔬果還加上附近特產的美味菌類。」
艾爾笑了笑：「即使他自己不使用，但符合其品味的好東西還是會留下。」
「這把劍的劍鍔和劍柄都經過特殊設計，掩蓋真相而騙過我們最初的判斷。一般魔法裝備為加快吸收外界元素會讓晶石儘可能地露出表面，所以較大晶石的主流設計有兩種，一是在握把底部用勾爪固定，一是在武器上鏤出空洞固定其中，而咒文通常都銘刻在刃體部位，前者會略降魔力釋放效果，後者在接近戰鬥時晶石容易被擊損，所以劍類武器幾乎都採用前者，法杖類幾乎都採用後者。但是這把卻把晶石主體埋藏在劍鍔中，只露出小部份，不但讓人誤判晶石體積，也掩蓋掉大部份的魔力波動，所以我們才會認錯。」
「這種東西基本上就是買不起好貨色，又想要有魔法裝備來充場面的高等戰士用的，對於這些人來說平時的戰鬥不需要用到魔法，而真正危急
鑄造兵器必須兼顧強度和韌性，兩者很難平衡，以鐵劍為例，用堅硬的生鐵鑄劍容易脆裂折斷，用柔韌的熟鐵卻又容易變形卷口。用加厚刃體的方法若非讓刀劍笨重到大多數人都難以靈活使用，就得犧牲長度使攻擊距離大減。
「假使立場相反我也會做一樣的處置，彼此了解和信任仍不足雖有影響，最主要還是戰鬥思維和技術的差異，因此我們開發出來的戰具未必適合他用，頂多隻會當做輔助工具。」
就他渡海而來這兩年多所知，東西方的鐵匠們在提高兵器強韌度方面走上不同路子。東方的鐵匠們著重技術，用滲鋼、焠火等手法讓大量生產的作品也能產生內硬外韌的層次。西方鐵匠們似乎偏重材料，但優秀的材料昂貴稀少不可能大量生產，於是融合不同材料的合金就成為研究的重點，其中甚至出現堅硬強韌又不會生鏽的神秘合金，各種比例的配方也成為各國軍工鍛造的機密。
「我想他們也不會喜歡的，這些武器的波動雖不強，卻還是可以被魔法師察覺到，要求隱密性的盜賊想要的是完全掩蓋住波動的魔法物品，專用裝備通常是將晶石隱藏在內部，可以輕易拆卸更換的設計，並準備兩枚以上相同規格的晶石輪流替換。」葛萊夫又發話。
「你太客氣了。」紫眼魔法師笑著並沒有推辭謝禮，他知道艾馬利克和男爵不算親近，一個魔法師做這種工作確實該收些費用的。他先伸手拿起一把魔法劍開始詠唱咒文，畢竟有幾十件東西，還是該節省些魔力。
「穆，我想騎士們也不會欣賞的，他們雖然不看重裝飾，但這種隱藏真實威力的設計在戰場上提振屬下士氣的效果不是那麼立即有效，如果是平時的決鬥、競技用的話，還可能會被指責是卑鄙小人。」
看著幾人的樣子，穆覺得或許也該給他們個機會而繼續說：「想成為一個真正戰士是要付出許多代價的，而且大部份的人就算再努力也達不到菲莉亞和維黛安的程度，即使是那倆位也是經過辛苦的鍛煉和危險的戰鬥才有今日。你們能忍受每天都揮動武器到全身酸痛嗎？不怕自己的臉和身體留下傷痕嗎？有些痛苦和傷害可是會讓人覺得死掉還比較幸福的。」
明白他們的想法，也覺得是該先清點一下物品的數量和種類，便打開箱子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他不缺錢也不看重錢，所以沒理由急著賣掉，遲早會陸續送到身邊的人手上。何況這批裝備與平常那種不同，我特別指示針對這位朋友的品味做了些修改，一定會被送到其所認同的戰士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