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三章 多了一個跟班

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三章 多了一個跟班

月魂的聲音彷彿雲霧飄動:「讓你現在就邁入進化狀態。」
「月魂?」我驚叫起來:「怎麼會是你?」
「老子我叫林飛,無門無派。」我反問道:「你哪個門派?」
「老子是人!不是東西!」我懶洋洋地道,因為海浪聲太響,又隔著硬殼,小男童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他神色緊張,一面發抖,一面嚷道:「小爺我,我是甲御術高手。你,你可別動什麼壞,壞腦筋!」
海面上,明晃晃的陽光忽地一暗,我眼前變得一陣模糊,花生果的話音也變得越來越輕。我隨即明白,七天的時限就要過去,我的五感開始封閉,飛升色慾天的時候馬上到了。
「兵器甲御術?」我失聲叫道,小男童的兵器甲御術使得不倫不類,手掌只有一半變成劍鋒,另一半仍然是肉掌,劍鋒還是鈍禿的,在兵器甲御術上的造詣明顯比我差好遠。
月魂緩緩地道:「現在的你,還聽不見我的樂聲。」
我愣了一下,樂器?一個會動、會說話的樂器?我不能置信地嚷道:「你是樂器?琵琶?短笛?還是鼓琴?看你樣子一點不像嘛!這樣吧,你彈奏一段樂曲小調給老子聽聽!」
月魂還是很臭屁地一言不發,我一拍腦門:「你是來和我道別的吧?總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立刻興奮起來,這次在色慾天也不知能呆多久,不過一定要抓緊時間,多撈寶貝。
「開玩笑,我早練成了順風耳秘道術,你放個屁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海咆哮起來,驚濤駭浪中,我被巨浪一次次拋起,又一次次摔下,宛如騰雲駕霧一般。雨點密集地打在硬殼上,現在硬殼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替我擋風遮雨。
月魂傲然道:「我能使你立刻進化,邁入妖怪的受態。」
我一聲不吭,小男童膽氣更壯了,嚷道:「你躲在這個烏龜殼裡做什麼?修鍊嗎?不過看你這副模樣,法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男童,扎著衝天小辮,圍著紅肚兜,白嫩的手臂死死抓住硬殼,正趴在我身上。
一個浪頭打過,我又浮出海面,幸好硬殼很輕,密不透水,可以浮在海上。我哭笑不得,現在老子有點像砧板上的魚肉,但願不會遇到水六郎那幫傢伙,否則真是任人宰割了。日他奶奶的,月魂這小子太惡劣,早點在龍鯨肚子里幫我進化不就得了,偏要等到現在!
小男童幾乎癱軟在硬殼上,喘了好半天氣,才直起身,細細打量了我一陣,開口問道:「你是個啞巴?」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轉動,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再害怕我了。
抬頭望了望火辣辣的太陽,花生果打了個哈欠,疲憊地道:「爺爺他們該來了吧?」
我狐疑道:「幹什麼?我可沒有自虐傾向。」
「我可以。」月魂斬釘截鐵地道。
視野中倏地一片漆黑。在黑暗深處,似乎緩緩開啟了一扇門,朦朧的光線從門縫裡透出。雖然我的五識封閉,但這一幕的景象卻能用心去看見,其中的感覺異常玄妙。而這次飛升前的感受,也和第一次飛升迥然不同。
「好了,你和我已經完全融合。」月魂的小嘴在我手指上蠕動,就像是一個活動的紋身圖案!
我不斷向上浮去,龍鯨龐大的身軀在下方越來越遠,過了很久,終於看不見了。
小男童得意地一仰頭:「想不到你也知道兵器甲御術,總算有點見識。哼,你要敢害人,小爺就用兵器甲御術要你的小命!」
我心中一喜,月魂果然沒有騙我,我真的閃電般再次進化了!現在的情形十分有趣,一塊塊硬殼不斷把我包住,簡直像個大烏龜。
月魂凝視了我一陣,搖搖頭:「我要和你在一起。」
「轟——轟——轟!」密雷在體內連成一片雷的海洋,咆哮怒吼,一塊塊薄薄的硬殼鑽出肌膚,慢慢地蔓延全身,硬殼是半透明的六邊形,很輕巧。這個時候,我的身子突然動不了了。
月魂道:「受態的進化需要七天,進化時無法施展任何法術,所以這七天內,你只能在海上隨波漂流。」
頓了頓,它道:「我——月魂,是一件樂器!一件擁有靈魂的樂器!」渾身散發出皎潔清亮的光暈,一圈圈蕩漾,剎那間,我的中指彷彿變成了一縷流淌的月光!清澈明亮,光華流轉!
「這一次,兵器甲御派還送了我們不少禮物,爺爺才答應回去呢。」花生果洋洋自得。
四周一片漆黑,千百重雪白的巨浪騰空而起,聲勢駭人。小男童臉色發白,一面緊抱硬殼,一面如臨大敵般防備我。暴雨持續了整整一夜,才漸漸停歇,雨絲微弱飄過,天空泛起青白的曙色。
「嘩啦」一聲,我濕漉漉地冒出海面,施展渡術,雙腳輕盈地站在海水上,隨波浮動。
我精神一振,連忙咬破中指,嘴裏道:「咬破手指就能進化?你不是蒙我吧?」
我一呆,接著皮膚泛起雞皮疙瘩,急忙擺手:「千萬別,你又不是我老婆,怎麼說這麼肉麻的話?難道你小子還想繼續捉弄我?老子可不奉陪。你還是乖乖回到龍鯨肚子里去吧。」
我心中好笑,真是巧啊,花生果恐怕做夢也料不到,偷書賊的傳人就在他身邊。
我靜靜地躺在硬殼裡,欣賞著海景,身軀隨波起伏,彷彿融化成了大海的一部分。藍天白雲,天地如此浩瀚,令人心胸開闊。有時候,魚群從我身邊游過,好奇地繞著我轉了幾圈,又匆匆遊走。有時候,會有海鳥飛落在硬殼上,尖嘴啄動幾下,然後徒勞地飛走。黃昏時,居然游來了一隻大海龜,親熱地用嘴拱我,大概把我當作了同類。直到第二天黎明,大海龜才擺動鰭足,戀戀不捨地離開。
小男童猶豫了一下,道:「你沒害我,我幹嘛要殺你呢?哦,你是不是想自殺,但又缺乏勇氣,所以想讓我代勞?」他越說越得意:「你一定被女人甩了吧?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了。哈哈,我姐姐罵大虎哥的時候,大虎哥就說他難過得想死呢。」
我一時捉摸不透它的用意,好奇地問道:「我會有什麼好處?」
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於把心一橫,不管月魂跟著我是什麼目的,只要它不害我就行了。為今之計,不如趁機多撈些房租更實惠。想到這裏,我奸笑道:「老子的房租可是很貴的,你有什麼靈丹秘笈,奇珍異寶嗎?」
花生果一挺胸:「小爺我的門派說出來嚇死你!乃是羅生天里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兵器甲御派!」
啊?要這麼長時間?我一下子傻了眼,一動不能動地在海上漂,又無法施展法術,萬一遇到海獸豈不是又要被吃了?
我又驚又奇,舉起手指仔細瞧:「你小子還會附身?難道你真是一個鬼魂?」
小男童神色驚慌,渾身濕漉漉的,過了片刻,他才看到我,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隔著硬殼,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他打了個哆嗦,顫聲道:「你是什麼東西?」
我張開嘴,吹出吹氣風,剛要躍上飛行,一點白光倏地竄到我面前,綠豆小眼一眨一眨地盯著我。
花生果大大咧咧地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對了,你叫什麼?哪個門派的?」
小男童一骨碌爬起來,左臂直指著我,臉憋得通紅。過了一會,他的左手一點點化成劍鋒的形狀。
月魂沉默了一會,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知道對你沒任何意義。」
一滴血剛剛滲出指尖,月魂就閃電躍起,順著手指的傷口,一溜煙鑽了進去。我瞠目結舌,眼前的一幕實在古怪,月魂彷彿被血滴融化,身體一點一點融入我的中指,過了一會,它完全消失了,又過了片刻,我的指尖上出現了一個月牙形狀的烙印,顏色乳白,猶如淡淡的月光。最後,月魂的嘴臉清晰地凸現在烙印上。
月魂默默地盯著我,語聲說不出的高傲,又似乎帶著淡淡的惆悵:「現在,讓我告訴你我是什麼。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
四周波瀾蒼茫,白花花的陽光直曬頭頂。三年來,龍鯨在大海里到處遊盪,也不知把我帶到了哪兒。辨清了太陽的方向後,我決心先去紅塵天最繁華的大千城,一來順路尋找三個美女,二來開開眼界。只要順著東方一直走,應該能到達陸地。
時值正午,湛藍色的海面陽光閃爍,猶如亮晶晶的鱗片。遠遠的海平線上,幾隻海鳥互相追逐,一隻灰白色的紅嘴鷗猛地俯衝向海,叼起一尾銀魚,翅膀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
「聽得見我說話,不代表就能聽到我奏出的樂聲。我的曲子,只有真正的知音才能聽見。」
我還是不理他,小男童又叫道:「看來你真是一個啞巴,唉,可憐。」搖搖頭,憐憫般地嘆了口氣。
「轟」的一聲,我話還沒有說完,耳畔驀地響起了一個炸雷,「轟——轟——轟!」一記記震耳欲聾的雷鳴連續響起,聲音越來越大,我的左手中指正在不停地顫抖,每抖一下,就會有一個響雷從指尖倏地傳入內腑,猛烈炸開。指尖上的月魂,亮得迸射出金黃的異彩。
「怎麼回事?」我急忙詢問月魂。同時運起五識妖術,鼻子取代被雷聲震得發麻的耳朵,聽到了月魂的回答:「你正在進入受態。」
碧藍的海水在四周涌動。
月魂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真想一拳揍扁它那張臉:「好吧,我答應你,多個小跟班服侍我也不錯。」
「事先聲明,老子身上可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你別打錯了主意。」我拍拍衣服叫道。
「你吹牛吧?哪有這麼玄乎?」
我差點沒暈倒,這小子簡直顛三倒四,自娛自樂。不過一個人在海上孤獨地漂流了七天,有人陪我說話也不錯。我好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出海?」
月魂輕哼了一聲:「讓我跟著你,你會有莫大的好處。」
天際的雲霞迅速散去,一會兒就烏雲密布,幾顆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落在硬殼上。看這情形,暴風雨要來了。
終於重回外面的世界了!我有些興奮,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海風輕輕吹過,撩動我火紅色的長發。清澈的海水映出了我的身影,頭髮濃密,滿臉鬍子,簡直像個野人。
不對!我心中倏地一凜,月魂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它不想讓老太婆知道它的身份。「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月魂的話在我腦海中迴響,它究竟什麼來頭?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為什麼它的身份這麼保密?還有,它為什麼一眼就看穿我的魅舞?要知道,魅舞失傳多年,除了三個美女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認出來。
日他奶奶的,這小子還跟我玩啞謎。我眼珠一轉,就算我不答應,以月魂的能耐也能陰魂不散地跟著我,不如爽快地答應它,我還可以立刻進入受態。相信月魂也不會故意害我。
「你放心,進化的硬殼十分堅韌,刀劍難傷。」月魂像是知道我的擔心,解釋道。很快,幾塊薄薄的硬殼覆蓋住了手掌,月魂也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等到硬殼完全覆蓋住身軀時,我再也無法施展渡術,「撲通」摔入海中。就在同時,體內的雷鳴消失了。
月魂小眼一翻,不理我了。我又道:「你難道打算一直住在我的中指里?」
我的靈魂彷彿脫離了肉體,飄了起來,慢慢地向那扇門飛去。門一點一點打開,光線越來越亮,我飛了進去,大門在身後猛地關閉!
暴雨越來越猛烈,海潮跌宕起伏,小男童警惕地盯著我,卻不敢放手鬆開硬殼,生怕再掉進海里。望著他滿臉的稚氣,我放下心來,不怕他對我不利。據我估計,他大概是和大人出海時失散,結果遇上暴風雨,被浪濤捲住,湊巧撞上了我的硬殼。
果然,一段窒息般的沉悶后,狂風一陣接一陣卷過,海水激烈翻湧。黑壓壓的天空猛地一亮,幾道藍色的電光撕開黑幕,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又快又急,像無數根雪亮的鞭子抽打海面。
花生果?好古怪的名字。餓了七天,我倒真想吃點花生果墊肚子。
光芒耀眼,一片炫目的光彩將我攫住,整個人隨著彩光旋轉,天地彷彿也在旋轉,不斷生出千姿百態的景物。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轟隆」一聲巨震,四周驀地一靜,停止了轉動。
我半信半疑,這小子向來神秘莫測,也許真不是在吹牛。想了想,我又問道:「那你幹嘛要跟著我?直說吧,想從我這裏拿什麼好處?」
一個個疑問浮出心中,我打算今後旁敲側擊,從月魂嘴裏套出答案。海水起伏,載著我向遠處漂去。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水流的方向朝東,正是大千城的位置。
嘯的潮聲中,突然有一絲稚嫩的尖叫隱隱傳來,遠處一排雪白的浪頭急速沖至,猛地拍在硬殼上,「砰」,一個重物隨著浪頭落在硬殼上,隨即雙手抓緊了硬殼。
「咦?你會說話?」小男童嚇了一跳。
我又好氣又好笑,小男童抹抹滿臉的水,望望四周,喃喃自語道:「暴雨總算停了,爺爺和姐姐他們應該能找到我吧。」
「伸出你的左手中指。」月魂雙目光芒閃爍:「咬破它。」
「找不到嘍!」我故意逗他。
我哈哈大笑,就憑這毛孩子的爛手劍還想傷我?仗著硬殼護身,我打趣道:「有本事你就動手。」
「沒錯。」
我心中暗忖,老太婆的兵器甲御術秘笈一定是從這個門派偷來的,所謂做賊心虛,我開始想辦法套花生果的底細,聊了半天,我終於弄明白了。兵器甲御派的秘笈多年前失蹤,門派里的眾人懷疑是自己人乾的,因為花生果的爺爺花生皮失竊那晚正值守衛,所以成為懷疑對象,花生皮一怒之下,離開了兵器甲御派,獨自來到紅塵天居住。最近兵器甲御派的掌門,也就是花生皮過去的師兄設法找到了他們,說當年只是個誤會,特意請花生皮一家回歸兵器甲御派,雙方約好在紅塵天的大千城見面。
「大爺我當然會說話。」我哼道。
日出日落,晝夜更替,我要麼觀賞海景,要麼在殼裡睡覺。雖然不吃不喝,倒也能勉強堅持住。到了第六天,望著漫天的紫紅色晚霞,我忽然興奮起來,再過一天,我就能飛升色慾天,達到受態的境界了!正美滋滋地想著,硬殼忽地搖晃了一下,一陣狂風猛烈刮過,天空驟然暗下來。
我進入了色慾天。
月魂輕哼一聲:「除了幫助你邁入受態,我還能給你很多好處,權當是住在你手指里的房租。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
「晚了,我已經和你融合了。」月魂漠然道。
我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就像吞吃了一隻臭鴨蛋:「日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有仇啊?這麼耍我?惹急了老子,我切掉手指,大家一拍兩散!」
我愣住了:「你有那麼大的能耐?師父說過,從身態邁入受態需要好幾年呢。」
我樂了,甲御術高手就這麼狼狽?說話都結巴。日他奶奶的,還自稱小爺,老子我是你祖宗!
小男童抓抓衝天小辮:「我叫花生果,是和爺爺、姐姐、大虎哥一起出海的,昨天我一個人溜下船,潛水去抓大海獸,結果游得太遠了,又遇上暴風雨,就和他們失散了。」
「我靠!我只是讓你作我的跟班,可沒答應讓你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