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一章 勝利大逃亡

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一章 勝利大逃亡

夜流冰渾身抽搐,一隻只透明的氣泡從體內飄出,不斷破滅。整個人皮膚發亮,變得有些透明。修鍊了幾冊丹鼎流的秘笈后,我已經是煉丹的小行家,深知再過片刻,就會進入孕丹的過程。那時候,需用猛火提煉,意味著我們精氣宣洩的速度會比現在快幾倍。
「四靈附體的時限到了。」阿凡提悶聲道,生花妙筆一甩,彩汁化作一長串符篆射向夜流冰。咣的一聲,夢潭把符篆悉數震飛。
黑光閃爍,耳畔只聽到一聲厲吼,前世的幻象剎那斂去,化作黑魆魆的夢潭。
我扭頭一攤手:「老子沒地圖,你逼我也沒用。」心裏暗忖,既然是前世的事,那就一定是幻象,但怎樣才能破除幻象呢?三個白袍人邪門得很,法力和夜流冰在一個層次,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狠角色。
「畫地為牢!」阿凡提第一個反應過來,生花妙筆急速劃過四周,彩色的壁壘層層升起,把妖怪們攔在外面。
夜流冰在夢潭深處,滿臉驚駭地盯著我。在我和夢潭當中,隔著一個布滿黑色鱗片的嬰兒,四肢扭動,正擺出一個奇特的造型。嬰兒倏地化作一個黑鱗片的符篆,符篆中嵌著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赫然是一個「定」字!
滿目異象霎時消失,下一刻,我渾身一松,從青銅鼎下掙了出來,向外急速竄逃。失去我這根鼎柱,四靈鼎立被破壞。夜流冰凄厲長嘯,身軀扭動幾下,猛地衝出鼎肚,化作一條火蛇飛向天空,火蛇在半空變回夜流冰,雙掌一拍。「嘩啦」,整個天空像沸騰的溶漿,一下子傾瀉下來,把青銅鼎燒成汁水。
趁他被困,我們終於爭取到了合圍的機會。東南西北,四個人恰好呈四個夾角,向夜流冰疾沖而去。轟的一聲,我們和夜流冰狠狠拼了一記,交擊瞬間,手背上的四靈符印猛地射出眩目的光束,籠罩住夜流冰。順著光束,一頭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從我們體內撲出,源源不絕擊向夜流冰。「砰砰砰」,夜流冰硬生生承受了四靈近百下重擊,嘴角溢血。他面色大變,想要閃開,但符印的四道光束緊緊鎖住了他,動彈不得。
我被熱焰烤得喘不過氣。體內的霜雪轉自動流轉,散發出清冽的寒氣,讓我舒服多了。迎上撲來的火蛇,我的龍蝶藍爪擊出一個個冰球,火蛇「噝噝」蒸發。我精神一振,再看海姬她們,完全不怕烈火的灼燒,火蛇被金黃色的脈經刀氣和白茫茫的三千弱水劍氣斬斷,紛紛慘叫。
「龍蝶,交出地圖。」白袍人淡淡地道,在他身後,還有兩個蒙面的白袍人,露出的眼睛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三個人呈丁字型,鎖住我前進的路,每個人身上都透出強大的氣勢,宛如長河巨峰,壓得我喘不過氣。光是這份法力,就遠遠在我之上。
阿凡提眼中閃過幾許嘲弄:「何必浪費時間頑抗,片刻之後,你將被我煉化成內丹。」目光一寒,喝道:「四靈結鼎!」提起生花妙筆,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奇異的四方圖案。圖案濺出鮮艷的彩汁,同時灑在我們和夜流冰身上。
夜流冰靜靜地浮在沼澤上,隨著沼澤漂動,就像一個遊盪的幽靈。甘檸真三人剛逼近他身前,一團鮮艷的粘稠物倏地鑽出沼澤,扭曲變形,把夜流冰裹住,吸了進去。
彩光熠熠,地上奔騰的符篆彷彿滔滔波浪,不斷向四面漫延,漸漸圍住夜流冰。只見一點彩光左閃右突,試圖衝出符篆的洪流。夜流冰的移動明顯慢下來,我們立刻形成包圍圈,向他急速撲去。
我們脫離了夢境。
一聲怪厲的低吟倏地響起,低吟聲應該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但偏偏從我喉里發出,詭異之極。我眼前頓時一花,望見白骨成山,鮮血流河,無數惡鬼冤魂從四面湧來,好像突然進入了幽冥地獄,遍體陰寒蝕骨。在其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向我飄來,我看不清他的臉,臉彷彿籠罩在愁雲慘霧裡,只有一雙近乎妖魅的眼睛,光亮如熾,映出我迷惑的表情。
這個鬼地方,連個蟲子、小鳥都沒有,生靈完全絕跡。
我微微一笑,只要能活著逃出去,身外之物算什麼?人為財死的道理我還清楚。阿凡提收好符娃,生花妙筆在地上畫出一扇門,拉開門,下面現出一條幽深迂迴的地道。我們陸續進入地道,門關上的一刻,夜流冰恰好破潭飛出,真是險之又險。
「我們先告辭!」我目光一掠,當機立斷。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救出鳩丹媚,夜流冰生死只是其次。何況符娃的效力有時間限制,夜流冰隨時會恢復行動自由,再加上手下這麼多妖怪,不逃就是傻瓜。
夜流冰痛吼一聲,向後飛出,身軀被打得近乎支離破碎。我長長鬆了口氣,甘檸真三人再次包圍住他,加上個虎視眈眈的阿凡提。此時此刻,夜流冰已經難逃一死。
洛陽的冬天,橋欄上覆蓋著雪白的積雪,只露出灰黑的石獅頭。我剛把老爸埋葬,已經餓了三天三夜。這個清晨如此灰暗,在橋頭,乞丐們爭搶救濟粥,像一群貪婪的野狗。
糟了,我們一下子都不能動了,眼睜睜地看著半空的圖案變成了一個龐大的青銅鼎肚,慢慢落下,而我們四個就像四根鼎柱,撐住了鼎肚,把夜流冰關在鼎內。
真的好餓,就像一把鋼刀狠狠刮著肚子,我痛苦地盯著白粥,尊嚴,難道比活下去還重要嗎?我不懂,飄舞的雪花迷糊了我的視線,就像雪白的粥。好香,只要一點點,一點點我就可以活下去吧。
「你不需要知道。」
這是結結實實的一記硬拼,雙方功力高下立判。甘檸真踉蹌後退,沼泥得勢不饒人,幾乎貼著甘檸真追去。我一看不妙,龍蝶碧爪探出,纏住甘檸真的腰,將她拉后。同時赤爪、藍爪一熱一冷,猛地抓住了沼泥。剛要發力,沼泥汩汩從爪縫滲出,反而纏住了我的雙爪,呼的一聲,流淌的泥沼猛地聚攏,像個張開口的大麻袋,向我罩來。鼠公公從後方撲至,龜背狠狠撞上了沼泥,海姬的脈經刀趁勢劈下。沼泥嘩地濺開,四散流淌,融入沼澤。
「砰!」我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狂吐鮮血,拋向半空,但白袍人也渾身劇震,踉蹌後退。筋斗雲接觸我的身體,碎裂成絲絲縷縷。另兩個白袍人飛掠而來,試圖抓住我。半空中,一張符篆從我懷裡飄出,我下意識地抓住,用力扔向對方。
「奇怪!」月魂忽然開口,聲音透著驚疑:「剛才你眼前出現的景象,像是黃泉天的天壑。」
我越來越感到自己和海姬三人不同,她們被四靈附體后,身體的痛苦感覺完全消失了,成為和夜流冰一樣的虛幻之體。而我卻殘留了幾分肉體的知覺,準確地說,我沒有被白虎完全控制。
身後傳來白袍人的語聲:「你不會活得不耐煩,去黃泉天找死吧?」
夢潭忽然向我席捲撲來,夢潭深處,一點彩光閃爍。
腳下的大地十分稀軟,地面變得色彩斑斕,像泥漿一樣流淌,很快連成了一片汪洋沼澤。
「轟」,三人的全力一擊落空,泥漿並沒有激濺,而是深深凹陷,隨後又緩緩鼓起。在沼澤最深處,我看見一點不斷移動的彩光。阿凡提冷笑一聲:「夜流冰,任你的夢境千變萬幻,也逃不掉四靈的追蹤。」
我們再次以合圍之勢,向遠處的彩光逼去。夜流冰在泥沼內大幅度移動,等我們接近他時,又倏地遠遠閃開,根本不做正面交鋒。他打的是如意算盤,等四靈附體效力一過,再收拾我們。
夜流冰突然不動了,目光直直地盯著我們。就在接近他的時候,夜流冰漆黑的瞳孔內亮起兩點紅光,紅光急速跳躍,像兩簇詭異的火苗,先是蔓延了雙目,然後不斷向外輻射,暴漲成一片耀眼的紅光。
「小心!」阿凡提如臨大敵般退後,生花妙筆護住眉心,道:「他要施展催眠大法,全力一搏了!」
一條碩大的火蛇從火海內無聲浮出,悄悄撲到鼠公公背後,張口向他咬去。在火蛇的腹部,透著一點彩光,竟然是夜流冰變化出來的!幸虧玄武附體的鼠公公生出感應,脖子一縮,躲進了厚硬的龜殼。火蛇順勢巨尾一掃,把鼠公公狠狠撞飛出去。
「夜流冰,你已經被四靈徹底鎖住!」阿凡提陰惻惻地道。
「你們到底是誰?」我喉頭髮干,問道。
夜流冰悶哼一聲,吐出一朵巨大的黑色冰花,護住全身,擋住四靈瘋狂的攻擊。
「破!」阿凡提也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大肆揮動生花妙筆,一股股乳白色的冰泉從筆尖噴薄而出。這下子,等於是我們五個合斗夜流冰了。冰泉流過,火焰處處熄滅。但稍一停頓,火焰立刻復燃,反將冰泉吞噬。紅白兩色此起彼伏,像兩條追逐矯夭的巨龍。
我一咬牙,全力運轉龍虎秘道術,但我的妖力本來就不高,加上體內精氣不斷流失,猶如螞蟻撼山,青銅鼎紋絲不動。
怪異的低吟恰好在此時響起,猶如一記鳴鐘,將我驚醒。霎時,血河白骨湧上我的腦海,鬼魂紛至沓來,我心頭猛地一凜,再看四周,哪裡有什麼洛河、獅子橋?漫天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前方是深淵般的夢潭,我正一步步,向夢潭內走去。
自在天的地圖?我咽了口唾沫,又驚又疑,到底怎麼回事?明知是幻象,但對方剛才接住我的一拳,卻如此真實。難道我目前所經歷的,是龍蝶的前世?
這難道也是夢潭弄出來的幻象?我使勁眨眨眼,四周山崖環繞,寸草不生,濃密的黑霧盤踞山頭,不時傳來一陣陣嗚咽的陰風。我謹慎地退後,察看地勢,腳下是一座吱吱呀呀的弔橋,一頭系在對面血紅色的峭壁上,來回晃動,兩側也沒有護橋的繩索。橋下是萬丈深淵,凄風愁雨,鬼哭狼嚎,猶如一座恐怖的地獄。
我狂吼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移動身體,試圖向外閃。上方的青銅鼎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我沒法動。我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瞪向阿凡提。老傢伙太惡毒了,把我們當炮灰。
阿凡提眼露異色:「怎麼可能?你居然還有自己的意識!四靈結鼎后,自身的意識應該完全被四靈取代才對。」
阿凡提嘿嘿一笑:「沒用的,鼎已結成,除非你的力量到了知微的境界,否則只能乖乖成為夜流冰的陪葬。」扭頭對夜流冰冷笑:「鬥了這麼多年,你終於還是栽在我的手裡。妖力強有什麼用?腦子不好使,還不是廢物一個?」
甘檸真等人立刻撲進門,我只好跟上去,回頭看,阿凡提在門上揮毫,色彩淋漓的符篆順著門流下,淌成一張長長的地毯,光彩灼灼,向沼澤深處一路席捲。四周湧來的沼泥一碰到符篆,自動退開。
夜流冰不見了,幾十丈開外,一點移動的彩光忽隱忽現。
哇靠,這裏居然是黃泉天的邊上!我回頭望去,弔橋的另一頭,隱沒在一條無邊無際的血河中,白骨為舟,舟沒有船底,一條條順著血河,飄向茫茫深處,白森森的船上,木然站著一個個鬼魂惡靈。
短短一會功夫,我就覺得精疲力竭,頭腦發暈,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青銅鼎抽幹了,不斷湧出身體。而甘檸真她們還是一動不動,表情麻木,完全被四靈控制。我心中雪亮,阿凡提利用四靈結鼎,把我們的精氣當作爐火來煉化夜流冰,這麼下去一定兩敗俱傷,夜流冰被煉成丹,我們淪為不折不扣的廢人。
不好!我一個激靈,急忙抽身後退。不知不覺,竟然中了夜流冰的妖術,被他迷惑了神智。反觀四周,阿凡提盤膝而坐,生花妙筆抵在眉心,眼觀鼻,鼻觀心,似乎也在抗拒幻象。甘檸真她們倒是一點沒事,一次次撲向夢潭,不知疲倦地猛攻。大概她們被四靈完全附體,不會心靈失守。而我保留了自我的意識,反倒受控。
我一呆,越來越莫名其妙了,怎麼又扯上黃泉天?難道黃泉天的惡鬼幽靈看老子順眼,特來拔刀相助?想想也覺得荒謬。
一個白袍人漠然道:「再往後退,就是黃泉天了。龍蝶,念你修為不易,交出自在天地圖,饒你不死。」
橫地里,一個乞丐突然衝上來,搶過破碗,就往嘴裏灌。盯著他涌動的喉結,我猛地狂吼,一腳踢中他的下陰,奪過碗,瘋狂地舔著殘餘的米粥。幾粒米更增飢火,我紅了眼,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幾鍋亮晃晃的救濟粥。
我也是稀里糊塗,搞不清自己為什麼能掙脫,好像有個人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出現,幫了我一把。特別是那一聲低吟,十分古怪,隱隱有熟悉的感覺。
阿凡提對我冷笑:「就算你不受四靈控制,但殺不掉夜流冰,始終難逃一死。最多再過兩個時辰,四靈便要離體,到時大家只能任由夜流冰宰割。」
生死在此一舉。我們四人同時向夜流冰撲去,我一拳直擊他的面門。
阿凡提眼神陰沉,我也不管他,反正大家相互利用,只是一場交易。我拉起甘檸真三人,吹出吹氣風。
孫思妙站在阿凡提身後,抱著他的師妹,眉頭微皺:「現在怎麼辦?這樣都殺不死夜流冰,以後更沒機會了。」
在夜流冰的操控下,四周的夢境不斷變幻,火海消失,時而化作莽莽密林,時而變成滾滾江河。夜流冰神出鬼沒,千變萬化,有時化身一棵大樹,有時又沉澱在河底,變成一顆不起眼的鵝卵石子。要不是四靈和他有感應,我們根本找不到他。但如今,他只能被我們死死追殺。
「大王!」遠處傳來如花的尖叫,夜色漆黑,山坡上,耀眼的火把密密麻麻,到處是妖兵妖將,目瞪口呆地盯著我們。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不飲盜泉之水。」我嘴唇抖索著,一遍遍默念老爸的教誨。寒風中,涌動著誘人的粥香,一個勁鑽進我的鼻子,我抽搐的胃,我上前幾步,死死盯著乞丐們破碗里的白粥,心中又饑渴又痛苦。這麼冷的天,我知道自己再不吃東西,就會死了。我咬咬牙,想著趕快離開,否則就會淪落成低賤的乞丐,但偏偏身體不聽使喚,又向前走了幾步。
「咣當」,乞丐們的哄搶中,一隻破泥碗掉在地上,滾動著,落到我的腳邊,一小灘稀薄的粥順著破缺的碗沿,慢慢流淌。我喉頭咕咚一聲,蹲下身,雙腿一陣發軟。
夜流冰奇迹般消失在眼前,四周剎那間,變得空空蕩蕩,看不見任何人,阿凡提、海姬他們,全都消失了。
夜流冰猛地衝天飛起,凄厲呼嘯,一粒烏黑的珠子從眉心破出,不斷擴大,化作了深不可測的夢潭,漸漸淹沒了夜流冰。
從此我淪為了一個乞丐,開始偷,開始騙,開始搶。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過,我渾身發抖,忍不住一步步走向獅子橋頭,淚流滿面。
「龍蝶,何必裝瘋賣傻?這裡是紅塵天和黃泉天的天壑處,你一路逃到這裏,難道不知道?拖延時間對你沒什麼好處。你應該很清楚,得到自在天地圖的人、妖,從來逃不脫我們的追殺。」
洛水悠悠,漫天飛雪。不知何時,我已經站在獅子橋上。衣衫襤褸,在寒風中抱住胸,冷得瑟瑟發抖。
說時遲,那時快,海姬吹出脈經網,一下子罩住火蛇,緊緊勒住。火蛇以驚人的速度縮小,化作一顆火星濺出網眼,融入火海。我不由暗暗佩服,到底是妖力神通的魔剎天妖王,連脈經網也困不住他。
「嗆」,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脫手飛射,劍身清冽鳴響,化作滔滔弱水,破開火海,立刻席捲了夜流冰。後者陷身在絢麗的弱水中,跌跌撞撞,被死死纏住。
夜流冰還是一動不動,黑色的夢潭已經縮小,剛好罩住他全身。甘檸真三人再次向他撲去,到了面前,忽然身形一滯,沉重喘息。龍角、雀羽、鬼殼紛紛褪去,三人彷彿虛脫,個個臉色難看,四肢顫慄。我低頭瞧手背,上面的白虎紋圖越來越暗,最終化成幾滴彩汁,滲出手背,滾落了下來。
我茫然站立。空間彷彿被我一拳震碎,出現了一條條裂紋,轟地破碎,露出了一個熟悉的世界。
老狐狸說得沒錯,我雖然胸悶抓狂,還得當他的炮灰,去和夜流冰拚命。
「這裏,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青銅鼎被毀,甘檸真、海姬和鼠公公恢復了行動自由,繼續向葉流冰撲去。後者被提煉內丹,早已元氣大傷,移動明顯變慢,在海姬三人的猛攻下連連後退。
阿凡提身子僵硬,像見了鬼一樣盯著我:「怎麼可能?你難道是個怪胎?」
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老狐狸拿得起放得下,絕不被仇恨蒙蔽理智,光是這份心態就夠我學的。我毫不猶豫地把符娃交給他,阿凡提目光中同樣流露出欣賞之色,點點頭:「好!當斷則斷,是個人物!」
彩光一閃,幾道彩汁從生花妙筆筆尖噴出,在擊中夜流冰的同時,化作閃爍的符篆。夜流冰仰天再噴出一口鮮血,身軀痛苦地弓成了蝦米。我倏地逼近,混沌甲御術無聲擊出,輕輕落在他的後背。
手背上的白虎紋圖像活了一樣,急速蠕動,我體內的精氣不住向外宣洩,湧向鼎肚。青銅鼎開始幻出耀眼的光焰,飛快旋轉。夜流冰神色痛苦,四肢劇烈顫抖。「撲通」,他終於支持不住,半跪倒地,在鼎內無力地掙扎。
「放手。」甘檸真眉頭微蹙,我這才發覺,自己的龍蝶爪還牢牢纏住她的纖腰。我訕訕鬆開爪,難得和甘檸真親密接觸一次,還沒品出滋味來呢。
「我把地圖給別人了。」在對方的壓迫下,我說話都變得十分艱難,也不知道當時的龍蝶是怎麼應付的。難道他就此奔赴黃泉天,開始了轉世?
「小無賴,我實在打不動了,還是別讓我們拖累你。」海姬顫聲道,渾身香汗淋漓,金髮蓬亂地散在肩頭。鼠公公幹脆昏迷了,甘檸真倒是強悍,目光冷靜,手持三千弱水劍,就是持劍的手微微顫抖。
我們飛速前掠,一點彩光也在沼澤深處飛速移動。終於逼近了,夜流冰已經變成一團鮮艷的沼泥。甘檸真揮劍擊去,茫茫水氣直射沼泥,沼泥同時暴漲,迎上三千弱水劍劍氣。
我身上立刻壓力陡增,三個白袍人的氣勢不斷攀升。我忽然明白,雖說是幻象,但如果我不反抗,一樣也會死。假作真時真亦假,這才是夜流冰的催眠大法厲害之處。
甘檸真她們毫不猶豫,沖入沼澤,彩色的泥沼像肚皮一樣鼓出,把她們彈了出去。阿凡提飛身躍起,揮動生花妙筆,在沼澤上迅速畫出了一扇門,順勢推門,一條通向沼澤深處的奇異通道出現在門后。
我暗自咂舌,想不到我們四個合力,還是讓夜流冰溜了。
時間無聲飛逝,激戰中,我蓄滿混沌甲御術,一拳擊向彩光閃爍的山崖。碎石紛紛化作粉末飛揚,一塊小岩石變回夜流冰的模樣,鼠公公立刻俯衝,猶如一枚疾射的花炮,和他撞了個滿懷。不等夜流冰站穩,甘檸真和海姬一劍一刀,交叉擊去,逼得他硬接。三人同時口噴鮮血,向後飛跌,情勢慘烈之極。
我一愣,阿凡提平靜地道:「既然這次殺不了夜流冰,當然只能選擇放棄。」
我恍然大悟,剛才迷迷糊糊中,我扔出符娃,暫時中止了夜流冰的妖術,才逃出前世的幻境。夢潭裡的夜流冰,果然一動不動,被符娃定住。但他的眠術也在同一刻被中止。四周天旋地轉,千萬道裂痕縱橫交錯,遍布視野。轟然一聲,夢的世界失去夜流冰的操控,土崩瓦解,自動破滅了。
怎麼辦?我急得直翻白眼,眉心內的內丹忽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不止。
「你是在找死。」居中的白袍人語聲沒有絲毫起伏,腳下生出一朵筋斗雲,貼著橋面,急速飛來。筋斗雲瀰漫他的全身,白袍起伏,整個人化作了一朵白雲。
月魂忽然叫道:「原來這個符娃可以暫時停止對方的行動,相當於定身咒術!」
剎那間,整片沼澤化作了熊熊火海,熱焰噴射,赤浪滾滾,我們陷入了火海,四周的符篆灰飛煙滅。無數條火蛇張牙舞爪,從火焰里飛出。張開的蛇口不住膨脹,發出凶厲的吼聲。
阿凡提的畫地為牢十分神奇,外面的妖怪闖不進來,裏面的人可以自由出入。抓起符娃,我正要向外沖,阿凡提突然道:「把符娃送給我,作為交換,我帶你們從秘道逃走!」
我揮拳擊向夢潭,夢潭倏地消失,眼前再次呈現幻象。對面,一個蒙面的白袍人隨意一伸手,捏住拳頭,反把我扔了出去。
「海姬,別說啦,我們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完蛋!」我心疼地吼道,左臂把海姬摟在懷裡,她嘴角露出一絲凄楚的笑容,反手抱住我,頭軟弱地伏在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