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四章 由技入道

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四章 由技入道

想到這裏,霜雪轉隨意而動。一粒粒聚集掌心,在胎化長生妖術的心訣引導下,掌心漸漸形成了一個向內凹陷的粒子洞。
猄侯問道:「恩人不是魔剎天的吧?」
甘檸真清叱一聲,閃到我身前,拔劍對猄侯,聲色俱厲:「你們在搞什麼?」
我驚訝地一拍腦門:「這些妖怪倒也識相,知道我們的蓮花美女厲害,所以趁早投降。喂,不殺你們也行,弄點靈丹法寶獻上來。」
有個羊妖插嘴道:「給恩人播種的過程也很兇險呢,萬一恩人體內出現排斥種子的現象,族長大人也會遭到反噬而死。」
「風在遠方呼喚!」大地上響起妖怪們雄壯的歡呼聲,蹄聲刨動像擂鼓,一陣陣回蕩在星空中。
甘檸真若有所思。三千弱水劍吞吐不定,將一頭怪獸斬成兩半。我右掌輕輕鬆鬆拍向一頭怪獸的腦門,掌心潤白如玉,胎化長生妖術如意流轉。
甘檸真道袍飛揚,駭然看著我:「你在施什麼妖法?快停下!」
遊牧族的妖怪們紛紛呼叫,似乎都在勸阻猄侯,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連月魂都不滿地嘀咕:「挾恩圖報,真夠差勁的。」
「感謝您的救命之恩。」鹿妖來到我的身前,凝視著我,前蹄點地,不卑不亢。它渾身流露出一種高雅的王者氣質,臉很俊美,看不出是男是女。
四面鴉雀無聲,妖怪們個個恭敬伏地,頭也不抬。過了一會兒,不急不緩的蹄聲由遠而近,妖怪們紛紛讓開了一條路。星光下,一頭美輪美奐的妖獸邁著優雅的碎步,向我們跑來。
說完,猄侯突然拔下了頸后的一根鬃毛。細長的鬃毛閃動著九色光芒,毛根還沾著一滴血珠,凝而不散。拔下鬃毛的同時,猄侯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手指一彈,鬃毛利箭般刺入我的胸膛。
猄侯長嘆一聲:「想不到這幾年,魔剎天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實在令人吃驚。雖然魔主是魔剎天天命所定,但遊牧族習慣了自由野性的生活,決不願受人擺布。」
這應該是一個鹿妖,人臉鹿身,藍色的長眼睛溫和而銳利,目光閃動間,彷彿充滿了洞悉的智慧。兩根鹿角猶如高大茂密的珊瑚,熠熠生輝。它的皮毛雪白光滑如緞,比星光還要明亮,頸后柔軟的鬃毛輕輕飄動,呈閃耀的九色。
甘檸真驚訝地「咦」了一聲,美目異彩漣漣,三千弱水劍光華大盛。這下子,我和她都因禍得福,不但得回先前被吸走的內息,還平白增加了不少。倒霉的是那些怪獸,肉膜急劇萎縮,腹中的碧光越來越暗,將近熄滅。
所有的妖怪呼聲如雷:「遊牧一族願意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我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感覺,彷彿置身在一個死寂的墳場,一絲風也吹不進來。怪獸們的肉膜像龐大的暗黑天幕,遮住了四面八方。視野里越來越幽暗,黑沉沉的一片,連星光都一點點消失了,被吞噬乾淨。
我聽得心頭一震,幻變鹿形?老太婆師父提過,傳說妖怪進入阿賴耶態,便能擁有變化的妖力,可以任意變幻形體,化作飛禽走獸。想不到植入遊牧族種子之後,我也能變幻形體,雖然只能變鹿,但老子也知足了。
「男大十八變嘛。」我沖她擠眉弄眼:「你別盯著我看,老子會想入非非的。」心裏明白,自己已經臻至由技入道的微妙境界,所以氣宇才會有所變化。
一個時辰恍恍惚惚而過,等我完全清醒時,已經直立而起,恢復了人形。
怪獸嗚咽一聲,被我手掌緊緊黏住,身軀飛快縮小。我心中一動,怪獸肉膜的吞噬功能和胎化長生妖術有點類似,如果我稍微改變一下胎化長生妖術,是否也能形成一個無底洞般的氣場呢?
藍瑩瑩的冰球還沒有碰到怪獸,就倏地碎裂,融化,蒸發,不過短短一息的時間,就被氣場完全吞噬。面對我鋒利的手刀,怪獸們向後退避了一下,整個氣場隨之後移,始終死死把我們罩住。
我聽得額頭冒汗,對猄侯長長一揖:「沒料到族長做出如此犧牲,實在讓小子汗顏。」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浪起伏,密集的蹄聲響徹天地。透過九色鬃毛,我看到了遊牧一族的興起、發展,真切地感受到他們四處闖蕩,追求自由的不羈天性。
猄侯微微一笑,眼中閃動著深邃的光芒:「林公子不用擔心,遊牧一族屹立魔剎天幾百萬年不倒,自然有點本事。魔主厲害,我們幾萬遊牧兒郎也不是好惹的。」
「轟」,火焰騰起,乾枯的草葉一點就燃,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草原噼里啪啦地燃燒,紅通通的火焰像一群猛烈的野馬,以驚人的速度狂竄。
我對甘檸真點點頭,示意自己感覺良好。九色鬃毛停在心臟處,猶如種子飛速發芽,生出長長的根須、莖藤。這種感覺十分奇妙,隨著藤須爬滿心臟,我彷彿真的變成了一頭鹿,在一望無際的魔剎天原野飛奔。
爬出來的是一具具獸形白骨,有的像牛,有的像馬,它們漸漸圍攏過來,刨動著腿,響徹一片。
猄侯對我微笑,優雅地伸出了手臂,我一時興起,也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加入遊牧族妖怪們的舞蹈中,左搖右擺,不亦樂乎。
這些獸骨瞪著我們,一根根青紅色的血管爬出白骨外,猶如藤蔓纏繞,緊接著,沿血管附近生出強健的肌肉,最後,長出斑斕的獸皮,包住全身,變成了活生生的馬妖、牛妖、驢妖、羊妖……一道道白氣噴出鼻孔,無數妖怪仰天嘶鳴,蹄聲如密集的雨點,震得大地顫動。
「動手!」甘檸真雪衣飄飄,率先沖向一頭壯碩的牛妖。還沒到面前,所有的妖怪突然前腿一彎,撲通撲通跪倒了一片。
我忍不住放聲長嘯,只覺得精力瀰漫,百脈處處生氣勃勃。混沌甲御術的奧義是轉換,知道此刻,我才算完全領會。即便是死氣,也可以轉換成生氣。吞噬一切的氣場,同樣能轉換成釋放。
寂寞的深夜立刻變得沸騰喧鬧起來,遊牧族的妖怪們變成半人半獸的樣子,大肆歡慶。幾十個圍成一圈,手臂勾著手臂。一邊歌唱,一邊轉圈踢腿,跳起了奇異的舞蹈。
我拒絕了他的好意,並把魔主出世的事告訴了他。我不願遊牧一族為了我受到牽連,導致滅族。
最後一團火焰「滋」地熄滅,火星微弱地竄閃了幾下,化作裊裊升騰的黑煙,草原燃成了灰燼,露出灰黑色的焦土。
「轟」,我全身劇震,內腑剎那間急劇收縮,忍不住趴在了地上。猄侯張開嘴,猛地一口鮮血噴在我身上。
腳下的吹氣風漸漸微弱,正被氣場不斷吸走。我趕緊駕馭吹氣風向外猛衝,雙臂化作疾舞的兩柄鋼刀,同時探出龍蝶藍爪,擊出一個呼嘯的冰球在前方開路。
白鬍子牛妖苦笑一聲:「何止耗元氣?恩人有所不知,九色鬃毛是族長氣血凝化,拔掉一根,便損失一百年的妖力,還會平白增加一次天劫。而且這一年內,族長不能施展妖力,也不能受到一點點皮肉損傷,否則會立刻死去。」
我和甘檸真交換了個眼色,半信半疑地道:「你們既然變成了獸骨,怎麼知道是我救了你們?」不是我多疑,實在難以相信變成白骨的妖獸還能復活。現在整個魔剎天都知道夜流冰追殺我們的事,眼前一幕說不定是個陷阱,老子還是謹慎點好。
猄侯神色萎靡,低聲道:「姑娘不用擔心,這是植入種子的必然反應。一個時辰后,恩人就會恢複原形。從今以後,恩人具有了我們遊牧族的血統,不但可以使用寂眠力,還能幻變鹿形。」
「族長!難道您要?」白鬍子牛妖駭然叫起來:「千萬不可以!」
我失望地哦了一聲,猄侯猶豫片刻,臉上出現毅然的神色:「既然是恩人的願望,我當儘力滿足。」
遊牧族的妖怪發出嘆息聲,紛紛散開,在我們邊上圍起了一個大圈子。
我尷尬地一擺手:「既然族長為難,那就算了吧。」看來對方傳授這種妖術要很大的代價,我當然不好強人所難。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周圍傳來,泥土聳動,無數犄角從地下頂出。我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會吧,又有怪物鑽出來了?
鮮血順著我全身流淌,雪白的毛皮綻出皮膚,四肢化作了四條毛茸茸的長腿,手腳變蹄,我竟然變成了一頭鹿的樣子!
我心隨意動,四肢在剎那間化作四條矯健的長腿,白色的皮毛覆蓋全身,仰頸長鳴,完全變成了一頭白鹿。九色鬃毛已經紮根我的體內,種下精神烙印,只要意念一動,立刻可以施展寂眠力,化作暫時休眠的白骨。
「由技入道,永無止境,大成在狗屁屎尿里。」
我眼珠一轉,救命之恩?那就意思意思吧。這傢伙的皮子挺好,做件裘衣送給海姬她一定喜歡。鹿肉脯的味道想必也不錯。想了想,我試探著道:「我叫林飛,對你們遊牧一族這種神奇的妖術很好奇,能詳細介紹介紹嗎?」
猄侯深深看了我一眼:「恩人想學?」
四面的氣流「嗡」的一聲,猶如遇上磁石一般,以我手掌為中心紛紛湧來。我心頭一陣狂喜,胎化長生妖術全力運轉,天地間的生氣不斷送入掌心,就連閃爍的星光也被吸了過來。
猄侯用眼神制止了他:「如果沒有恩人,我們遊牧一族還不知道何時才能脫困。這樣的恩德,我付出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猄侯臉上露出欣慰之色:「除非遇上必死的危險,才能使用寂眠力。因為一旦進入休眠,只能憑藉外力才有機會複原。」
「飛揚,飛揚。」我偏過頭,湊到甘檸真耳邊低聲道:「你現在的模樣最可愛呢。」
甘檸真拔劍,三千弱水劍化作絢麗的驚虹,擊向一頭怪獸。怪獸四片肉膜同時卷出,包住劍氣,劍氣隨即黯淡下來,被肉膜緩緩吸入。我噴出一團三昧真火,擊向另一頭怪獸,嘴裏嚷道:「這些怪獸和枯榮草原一樣,都能吸食人的力量!」
我頓時頭皮發麻,還有死而復生這種事!到底什麼怪物啊?甘檸真拋出三千弱水劍,化作茫茫弱水。在身側圍成一條色彩斑斕、矯夭遊動的洪流。怪獸們雖然不敢靠近,但不停地掀動肉膜,吸食劍氣。
草原上,驀地射出妖異的綠光,映得四下一片慘碧。哇靠!被殺死的幾頭怪獸屍體重新亮起來,碧光大盛,怪獸紛紛爬起來,重新飛上夜空,加入攻擊我們的陣營。
我哈哈大笑,暫時收手。她的內息也被我吸入少許,改良后的胎化長生妖術真是厲害。怪獸嘴裏流出墨綠色的汁液,慢慢化作了胎形。我一面將它吸入,一面又伸掌拍向另一頭怪獸。隨著枯榮草原變成熊熊火海,怪獸的肉膜再也無法形成強大的氣場,腹內碧光消失,個個變得有氣無力。甘檸真的三千弱水迅如雷電,連殺四頭怪獸,剩下的都被我用胎化長生妖術吸食。
猄侯微微一笑:「這原本是我們遊牧一族的秘密,既然恩人相問,我不敢隱瞞。遊牧一族天生具有一種神奇的妖術,一旦陷入危險,就會化作白骨,進入寂滅般的休眠狀態,但一點靈智始終保留。所見所聞,和正常時沒什麼不同,因此你們在枯榮草原做的一切,都被我們看在眼裡。」
甘檸真收起三千弱水劍,我好奇地打量著鹿妖,揣測它話中的含義。
猄侯溫言道:「恭喜恩人了。」神色還是很委頓。語聲有氣無力,像生了一場大病。
我興高采烈地轉著圈:「不要恩人恩人的,叫我林飛。我來自紅塵天,現在正被一個很厲害的妖怪追殺。」
月魂說得也有道理,我暫時放棄了動用螭槍的念頭。在三千弱水的守衛下,我施展各種妖術,輪番向怪獸們擊去。但怪獸的肉膜太厲害了,任何法術都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被肉膜捲入吞噬。
楚度早已在那個天地里了。
清幽的星輝被蹄聲踏碎成點點光暈。
「砰」的一聲,怪獸重重摔在了草原上。甘檸真趁勝追擊,三千弱水劍靈動穿梭,接連刺落了四頭怪獸。剩下的怪獸無聲退後,肉膜齊齊掀動,周圍暗流涌動,形成了一個吞噬的氣場,把我們完全罩住。三千弱水劍也被氣場緊緊鎖住,在氣場內,整個空間生出莫可沛御的吸力,不斷向內凹陷,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無底洞,不斷吞斂生氣。
「沒關係,恩人請勿介意。」猄侯目光掃過四周,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們無需多說。」前蹄舉起,化作兩條修長的手臂,就像是個半人半鹿的人妖。他後腿踏地,忽快忽慢,響起一連串有節奏的蹄音。
甘檸真摸摸我頭上的鹿角,眼中露齣戲謔的笑意,悄聲道:「你現在的模樣最可愛。」
「我叫猄侯,是魔剎天遊牧一族的族長。」鹿妖平和的聲音里透著激動:「兩百年前,我率領族人經過這片草原,在這裏休憩了一晚,結果被吸食了精氣。從此,全族變得不死不活,淪為休眠地下的獸骨。您燒毀了枯榮草原,令它吸食的精氣重新返回我們體內,救了大家的命。我代表全族,對您的恩德表示深深的感激。」
猄侯高喊:「大家記住今天這個新生的日子吧!」
猄侯的大鹿角閃出一輪璀璨的光暈,罩住了我,我立刻像泡在溫泉里,身心暖洋洋的。蹄聲聽在耳里,猶如奇特的催眠曲,弄得我昏昏欲睡。
靈機一動,我駕起吹氣風向上直衝,引得怪獸跟著我飛到上空,隨後向下疾沉,探出龍蝶碧爪,暗含龍虎秘道術,猶如長長的藤蔓纏住下方兩頭怪獸,向外猛甩。怪獸雖然被我拖動了少許,但肉膜反倒通過龍蝶碧爪,不斷吸食我的內息。但我顧不得了,利用怪獸閃出來的空隙,探出龍蝶赤爪,熊熊火球噴向下方的草原。
甘檸真默默佇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的法力似乎又有突破,整個人的氣質和過去有些不同了。」
猄侯毫不猶豫地道:「林公子需要我們遊牧一族相助嗎?」
怪獸拍動肉膜,卷滅三昧真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甘檸真清叱一聲,劍芒暴漲,滔滔弱水反過來捲住怪獸,其餘九頭怪獸立刻圍了過來,紛紛展開肉膜,再次將劍氣淹沒。甘檸真手指一引,三千弱水劍驟然收縮成一根繡花針,快似閃電,猛地刺入一頭怪獸的血口,又從後腦鑽出。怪獸向下墜落,身軀黯淡,碧光急速消失。
四周氣浪洶湧撲來,山洪般的生氣狂泄而出,向內凹陷的無底洞竟然變成向外膨脹,把先前吞噬的力量盡數吐回。千百道生氣猛烈衝擊我的身軀,直透內腑,又被霜雪轉同化成粒子。
我苦笑一聲,我也知道走為上策,但四下里全被圍住,怪獸又飛得比我快,根本逃不掉。我忽然靈機一動,想起先前的感悟,既然所有生靈都有不同的層面,那麼怪獸最弱的一環在哪裡?
果然是個明白妖啊,一點就透。我厚著臉皮點頭,這種妖術保命一流,日後用得著。
眼看形勢不妙,我準備射出螭槍。月魂制止了我:「不要用螭槍。雖然螭槍威力驚人,但你不能養成依賴它的習慣。每一次搏殺,對你來說都是最好的磨練。只有通過戰鬥,你才能不斷提升妖力。」
疾風在耳畔呼嘯,大地飛速倒退。日出日落,草長草枯,我就是遊牧族的一員,渴飲河水,飢嚼青草,追逐著遙遠地平線上的一縷光芒。
我興沖沖地跳了一陣,眼角瞄到孤傲佇立的甘檸真,順手一拉,把她也拽進了跳舞的圈子。
我歉然道:「你一定大耗元氣吧,真是對不住。」
火光直衝夜空,怪獸的軀體突然劇烈抖動,腹部的碧光晃閃個不停,肉膜收縮,生出一道道裂紋。我大喜過望,自己所料沒錯,枯榮草原是這些怪獸的力量源泉。毀掉草原,怪獸就容易對付了。
猄侯微微搖頭:「滴水相報,怎及得上湧泉之恩?恩人救了我們全族上下。無論怎樣回報也是不夠的,您現在明白寂眠力了嗎?」
「不斷拋棄,不斷獲取。」我心頭一陣激蕩,終於明白了師父的回答。所有的秘笈心訣,不過是一級級階梯,在不斷攀登中,拋棄、變化、發展,直到邁入一個全新的天地。
我點頭稱是,猄侯扭過頭,目光緩緩掠過遊牧族的妖怪,舉起雙臂,激動地道:「風在遠方呼喚,遊牧一族,今天終於蘇醒了!」
不再多說,親熱地和我把臂共舞。
「鬆手。」甘檸真玉顏微微一紅,掙開我的手。我手臂順勢一攬,勾住了她的臂彎,不由分說地帶動她一起跳,嘴裏嚷道:「別整天像個刻板的尼姑,好不好?一起放鬆一下吧。你看,很容易跳。」
「哇靠,拜託說點簡單易懂的好不好?」
甘檸真神色微變,強行收回三千弱水劍:「林飛,快闖出去,不能被它們圍住!」
邊上的一個老馬妖也勾住甘檸真的另一條手臂,邊唱邊笑,手舞足蹈,整個圈子歡快地旋轉,甘檸真臉上終於露出淺淺的笑容,融入了熱情的海洋。她漆黑的長發閃閃發亮,在夜色下旋舞。身姿翩若驚鴻,雪白的道袍漾起星光的波浪,似要飛揚而去。
「我族的這種妖術,確切地說並非妖術,而是一種天生的力量,名叫寂眠力。」猄侯肅聲道,眼中射出奇光:「雖然無法外傳,但可以把寂眠力的種子播入恩人體內,使恩人也具備遊牧族的這種力量。」
猄侯陷入了深思,我又道:「魔剎天的妖怪幾乎全被魔主收服,既然遊牧族復出,魔主很快就會找上你們,族長要提前做好防範。」
甘檸真面色一凜:「這些怪獸古怪得很,不要和它們多糾纏。」
「那你們以後遇到魔主能躲就躲吧,別干雞蛋碰石頭的傻事。」
猄侯續道:「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儘管開口,遊牧一族將竭盡全力。」
「婆婆,法術到底要修鍊到什麼地步,才算大成?」沉浸在玄妙的氛圍中,我驀地想起昔日和師父的一次對話。
我目光轉動,落在下方的草原。怪獸出現的時刻,恰好是草原轉枯之際。而草原又能令怪獸復活,兩者一定有某種奇特的聯繫。
氣場的吞噬力已經大大減弱,我拳擊的位置恰好是氣場中心那個向內凹陷的無底洞。「嘭」!吞噬生機的無底洞被一拳堵住,氣場在一剎那消失,又在後一瞬重生。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暗生感嘆,這些妖怪打起來也許不堪一擊,但妖術卻有獨到的地方。天地萬物,奧妙之處真是無窮無盡。
「法術的本義是變化,既然是變化的東西,哪有止境?哪有大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道理。」
「有枯就有榮,有死就有生。天地萬物都有不同的層面,但憑我心,隨意轉換。」我對甘檸真微微一笑,將來只要我妖力增進,就能憑藉混沌甲御術,把對手最強的一面轉換成最弱的一面,再輕鬆擊破。
怪獸立刻分出一半,撲向草原。甘檸真清叱一聲,滾滾弱水衝天激起,宛如無數道流光溢彩的煙花,攔住怪獸,不讓它們有機會撲滅火勢。我的龍蝶爪不停頓地擊出火球,加助火勢,同時施展混沌甲御術,一拳擊向氣場。
這一刻,我彷彿置身於天地的核心,在茫茫虛無中,吸取雨露滋潤,成為一顆破土發芽的種子。
邊上有個白鬍子牛妖搖搖頭:「恩人,這是我們遊牧一族天生就具有的能力,旁人是沒法學會的。」
胎化長生妖術被我練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