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五章 過五關,斬六將

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五章 過五關,斬六將

猄侯揮手,與我們道別:「林飛,甘姑娘,以後有用得著遊牧族的地方,請來找我們。」
我一笑了之,霜雪轉能把雜亂的精氣轉化成精純的霜雪粒子,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這時候,叮在手臂上的鱷牙紛紛脫落。一片片柔韌的薄膜鑽出肌膚,編拼成一個蛋形,把我裹住。
石鱷吼道:「天下哪有本將軍不敢的事?來吧,本將軍讓你先打!省得你到了黃泉天還不服氣!」隨手拔起一棵三合抱的大棕樹,示威一般,狠狠砸向胸膛。銳利的尖刺扎在他胸口,連絲印痕都沒有。
我心中好笑,果然是個蠢笨的妖怪,老子怎會傻到和你硬拼?站到他對面,我裝模做樣地舉起右拳,比劃了一下,道:「要是我一拳把你打死了,你這些手下追在老子屁股後面報仇,倒也麻煩。」悄悄運起改良的胎化長生妖術,霜雪轉粒子在掌心形成一個無底洞般的氣場。
一個個鱷妖化作胎形,被我吞入。它們的身體雖然結實,但我避實就虛,直接吸取它們的精氣。剩下的鱷妖驚惶失措,紛紛沉入河底。
水聲汨汨,一塊塊巨石浮出水面,方圓幾里的河面上,無數巨石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巨石上暴出一雙雙陰冷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我不再廢話,高高躍起,手掌純白如玉,一掌拍向石鱷頭頂,掌心氣場向內凹陷,粒子洞全力吞噬石鱷的精氣。
樹叢中頓時嗡嗡聲大作,幾百個肥遺族的妖怪從藏身處陸續撲來。為首的肥遺族妖怪身披鎧甲,頭戴鐵盔,像個將軍。背上的翅膀布滿一條條金色的線紋,比其它妖怪大了好幾倍。
石鱷「哇呀呀」狂吼幾聲,長長的尖尾巴猛力一掃,河上轟然激起雪白的巨浪。周圍的鱷魚妖張開血盆大口,兩排尖牙猶如森森箭雨,紛紛射出。
「你們是誰?怎麼擅闖血戮林?」妖怪瞪著我們,聲音猶如小兒夜啼。
甘檸真忽然狡黠地一笑:「你喜歡惹事,就自己解決麻煩吧。」一朵碩大的雪蓮鑽出指尖,蓮瓣把她層層包裹,靜靜泊在水面上。無論鱷魚妖怎麼撕咬,雪蓮毫髮無損。
我安忍不動,運轉地藏妖術,身心和大地融為一體。滿地藤草如同波浪起伏,承接住四柄翅刀一連幾十次的攻擊。眼看刀勢已弱,我一口三昧真火噴在刀刃上,對準翅刀和背部連接的柔嫩處,劈出手刀。
空氣陰暗而潮濕,浮動著迷濛的水霧,河水很清,倒映出碧翠的叢叢樹影,不時有色彩鮮艷的魚群游過。我小心翼翼跨過一棵大章魚般的怪藤,四周乍聽沉寂,但仔細一聽,又涌動著千奇百怪的聲響。有的像蚊子嗡嗡叫,有的像老頭咳嗽,有時突然從遠處利刃般插出一聲尖啼,又恢復平靜。
「除了朋友,沒有人能讓遊牧族臣服。」猄侯微微一笑,藍寶石般的眼睛里露出深厚的情誼,「再見了,朋友。」從容轉身,手臂化作線條優美的鹿腿,弓起背,仰天長嘯,鬃毛飛揚:「風在遠方呼喚!」
「沒錯。」我擺出一副英雄氣概:「老子要給這些妖崽子們一點顏色看看。日他奶奶的,還以為我們好欺負!嘿嘿,那些蛇妖一定被我打怕了!」
「永不停留。」我悠悠地道,幻變成鹿,撒腿向前方奔去,享受著酣暢淋漓的狂奔滋味。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上,遊牧族的不少妖怪盯著你直流口水,難保以後你不會成為他們春夢的對象。萬一被夜流冰窺到他們的夢境,你我行蹤還能隱瞞嗎?」
甘檸真問道:「為什麼不施展御風術,直接飛過這片林子呢?這裏怪獸眾多,不好對付。」
甘檸真直視著我,目光猶如空山靈雨,看得我心虛,知道瞞她不過,我老實交代:「要不了多久,夜流冰就會發現我們的蹤跡。血戮林這麼大,他就算知道我們的位置,一時也找不到,所以步行反而安全些。」
這時,三個太陽都已升起,但在血戮林里,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頭上黑壓壓的一片,喬木高大茂盛,肥碩的樹葉、粗壯的藤蔓層層疊疊,彼此糾纏著遮住了天空。只有極細小的絲絲陽光透過縫隙,滲進雨林,在縱橫交錯的河道里留下粼粼光影。
我忽然心生一計,從半空飄然落下,大大咧咧地道:「這麼打既麻煩又沒意思,不如我們換一個新鮮的打鬥方式。」
「蓮花美女,我們該走啦!」我沖向甘檸真,一口氣連殺了十多個妖怪,再一掌拍向遠處的河面,化出幾十個傀儡水人,擋住妖怪們。同時左臂化作長索,纏上她的腰,倏地拉近,向河面飛速掠去。已經達到了練兵的效果,我當然見好就收,否則和幾百個妖怪死纏下去,還是我們吃虧。
我運轉羽道術,飄然閃到石鱷上空。河面上根本不能待,無數血盆大口張開了等著我,而我一面要和石鱷打鬥,一面渾身搔癢難當,只好偷空上下亂抓。密集的牙齒再次射來,這次我學乖了,運轉鏡瞳秘道術,將牙雨反彈回去。
天空地遼,沒有最後目的地的人生,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風在遠方呼喚!」所有的妖怪發出震耳欲聾的嘯聲
石鱷一呆:「你想怎麼打?」
四周的鱷妖們紛紛鼓噪叫好,石鱷得意地狂笑:「不開眼的蠢貨!魔剎天有誰不知道鱷族的身體是妖怪中最強壯的?連血液、內臟都已經石化,早就沒有了疼痛的感覺。當年魔主大人收服本將軍時,不過讓我受點輕傷,就憑你,也能傷得了我?」
「小子,你有種下來!」石鱷暴跳連連,雙拳狂舞,把岸邊幾十棵樹剪得支離破碎。
發獃的鱷妖們終於覺得不妥,兇猛地撲向了我。我冷笑一聲,施展魅舞,巧妙避開他們的攻擊,採取游斗的方式,用胎化長生妖術將鱷妖們個個擊破。
「你大爺我!你又是哪根蔥?」我笑嘻嘻地回答,甘檸真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知道又要動手了。
甘檸真皺皺眉:「胡亂吸取萬物精氣,雜而不純,你小心走火入魔。」
我有心挑釁,懶洋洋地道:「老子來這裏關你鳥事?快讓開路,否則老子把你開膛剝皮,挖出內丹進補!」
石鱷臉色枯敗,巨大的身軀慢慢變小,直到化作胎形,被我一口吸入。因為吸取了不少精氣,內腑的力量激增,澎湃激蕩的精氣在百骸來回衝撞,我一邊暗運霜雪轉心法,把吸來的精氣同化成粒子;一邊不滿足地繼續運轉粒子洞,吞噬天地萬物的精氣。
「去你媽的狗屁魔主!」我一記脈經刀劈出,妖怪慌亂閃開,卻被我左拳化錘砸飛出去。這傢伙倒也強悍,翅膀急顫,穩住身形,繞了個圈又飛了回來。
一縷霞光出現在蒼茫的地平線上。
我捂嘴偷笑,其實這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我也想通過和妖怪們的一次次搏殺,提升自己的力量,血戮林越兇險,對我越有磨鍊價值。再說我已經決定轟轟烈烈地干幾仗,引來夜流冰的追兵,好讓海姬她們安全脫身。
腳步在河面上輕盈滑過,我攜著甘檸真施展渡術,一瞬間已遠去了幾十丈。
甘檸真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真是滿嘴污言。」倒也將信將疑了幾分。
妖怪眼露凶光:「魔主早已頒布禁令,魔剎天內不準妖怪械鬥。我們肥遺妖族受魔主重託,負責看守血戮林的入口。你再不交待來意,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什麼人敢硬闖血戮林?」河面下,響起悶雷般的吼聲,水波激烈涌動。
尖促的叫聲驀地從前方傳來,一個人臉蛇身的妖怪從樹蔭里探出三角腦袋,腦門覆蓋青藍色的鱗片,濕滑的蛇身纏繞住一棵樹榦,密布金環鱗甲。灰白的腹部生有六條細腿,爪尖細小如鉤,一張一縮。背部長著四片薄薄的翅膀,翅沿鋒銳如刀。
疾風壓面,石鱷的大拳頭已經狠狠砸向了我。我施展魅舞,輕巧躍開,反腿撩向他的小腹。「砰」,腳像踢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石鱷連眉頭也沒皺一記,拳頭張開,一根根手指長滿尖銳的鋸齒,猶如剪刀,一開一合,急速掠向我的脖子。
甘檸真露出不解的表情:「一路上,我們根本沒有遇到夜流冰的手下,他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位置?」一拍劍鞘,劍氣射出,將一條從樹梢撲下的花蟒蛇斬斷。
「你是擔心遊牧一族會泄漏我們的行蹤?」
「外敵入侵!快——」妖怪的尖叫戛然而止,被茫茫三千弱水劍氣斬落。
雪蓮綻開,甘檸真凝視著我,幽幽地嘆了口氣:「這樣做有傷天和,以後別再施展這種妖術了,否則必遭天譴,引來難以逃避的天劫。」
我楞了一下,隨後發現自己動不了了。甘檸真苦笑一聲:「不知是該恭喜你,還是說你夠倒霉,居然在這逃命的時候進化。」
我笑道:「你們也一樣。記得小心魔主,別被他拉壯丁啦!」
前方的水面上,露出幾塊灰不溜秋的巨石。石面粗糙,前端有兩個孔眼,嘟嘟冒著氣泡。
石鱷先是一動不動,雙臂抱胸,臉上掛滿不屑一顧的表情。見我的手始終按在他頭上,不耐煩地嚷道:「你這一拳打好了沒有?」忽然露出驚駭的神色,嘶聲道:「你搞什麼鬼?」
我和甘檸真交換了神色,這裏的河道特別寬,兩岸長滿了密生尖刺的樹,還有不少色彩斑斕、猙獰舞動的詭異植物,如果現在返回陸路,並不好走。
心知不妙,我趕緊發力,想震開鱷牙,但這些尖牙像扎了根似的,死死叮在我的手臂上。我暗罵自己太託大了,血戮林的妖怪各有異術,怎麼能輕敵?
過了一個多時辰,身後的追兵聲漸漸不聞。甘檸真蹙眉道:「你在故意惹事。」
曾幾何時,我漸漸從習慣逃避,變成了勇敢面對。
我不在乎地道:「我才不管呢。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談什麼都是屁話。夜流冰摧殘了那麼多女人,也沒見老天收拾他,反倒追著我們到處逃。我算是明白了,無論大唐還是北境,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子。」清澈的水面上,映出我熠熠生輝的臉。紅髮艷麗得如同燃燒的火焰,肌膚比玉石更光潔。吸取了精氣后,整個人神采迥然,煥發出迷一樣的光澤。
我不驚反喜,對手越厲害,對我越有益。心靈霎時變得冰清玉潔,浸入由技入道的境界。
我躲也不躲,雙臂化盾,輕鬆擋住尖牙,不屑地道:「就這點伎倆還在老子面前賣弄?」忽然手盾一陣奇癢,「滋滋」,尖牙緊緊黏附在盾面上,猶如活物般聳動,不停地咀嚼手盾。不一會兒,奇癢從手臂傳遍全身,就像無數顆牙齒在輕輕噬咬,癢得我難受極了。
周圍的鱷魚妖傻乎乎地瞪著我,茫然不知所措。它們的精氣也被我悄悄吸取,連岸邊的林木,葉子的顏色也開始泛黃。「噗」,一隻樹獺從濃密的樹蔭里摔下來,奄奄一息地抽搐四肢。幾條死魚翻著白肚子,浮出河面。無論是花鳥魚蟲,只要在附近,就難逃被吸走生命力的結果。我忽然意識到,丹鼎流的秘道術是通過開鼎煉丹,在體內生出精氣,而吞噬氣場則是從外界掠奪精氣,相當於在體外,形成了一個煉丹的鼎。
我順手挖出蛇膽,一口吞下:「我猜的。因為夜流冰是夢妖,靠吸取魔剎天妖怪的夢修鍊妖力。一旦有妖怪晚上夢到我們,就可能會被夜流冰察覺。除非我們把一路上遇到的妖怪全部幹掉,否則遲早暴露。」
翅刀再次輪番劈下。
遙望遊牧族的背影,甘檸真忽然道:「不知他們最後會停留在何處?」
河面上水流竄動,氣浪暗涌,林木顫抖。以我手掌為中心,吞噬氣場逐漸擴大,四周生命的精氣被粒子洞源源不斷地吸入。石鱷首當其衝,充沛的生命力狂泄不止,通過掌心流入我的體內。如果他早點察覺,還有逃脫的機會,現在被粒子洞奪取了大部分精氣,早就無力掙扎。
等我收起粒子洞時,四面沉寂得宛如墳場,兩岸躺滿了各種野獸的屍體,水面上浮著一群群死魚。映入眼帘的一棵棕櫚,已經黃葉斑斑,乾癟得像一截枯柴。
我的臉立刻變苦瓜,想不到一向冷靜淡然的甘檸真也會耍人。這下子慘了,先不說妖怪人多勢眾,光是石鱷就不好打發。這傢伙皮粗肉厚,妖力又深,中了我十幾下脈經刀都沒事。
塵土飛揚,猄侯率眾向遠處飛奔,無數腿影晃動,蹄聲風雷一般卷向遙遠的地平線。在那裡,一輪赭紅色的太陽剛剛升起,光芒萬丈。
妖將狂笑,四柄翅刀舞得眼花繚亂:「就憑這點本事,還敢闖血戮林?」
「你我站著不動,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看誰能打死誰。挨打時不能還手,也不能躲讓。怎麼樣?」我乜斜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我訕訕一笑:「擒賊先擒王嘛。再說你我分什麼彼此啊,多見外。」忽然心中一凜,停步不前。
石鱷不堪激將,怒吼道:「要是你一拳打死我,我的族人決不追究!」嘴角露出一絲獰笑,「還是小心你自己吧。本將軍一定會挖出你的膽,瞧瞧到底有多大!」
那是活的東西!
「轟」!十幾道水浪衝出河面,猛地炸開,一塊碩大無比的石頭撞出水面,直立而起,足足十多丈高,巨人般俯視我們,大聲咆哮:「本將軍石鱷,受魔主大人的命令,率領鱷魚族鎮守血戮林的第二關。」
中午時分,我們走出了枯榮草原,進入一片繁茂的雨林。按照地圖,這裏被稱作血戮林,連綿幾十萬里,林中的主幹河流直接通向北端的冰海。鼠公公說過,不少雜交的妖怪後代生活在這裏,楚度沒有一統魔剎天之前,血戮林成為妖怪們彼此廝殺鬥狠的集中地。能在這裏存活的妖怪,大多有一手絕活。
我毫不廢話,上前就打,閃電般擊殺了幾個妖怪。為首的妖將截住了我,巨翅陡然化作四柄寒光閃閃的刀,輪番斬下。我用兵器甲御術化出盾牌迎上,「鏘」,第一把翅刀斬中手盾時,我覺得手臂一麻;緊接著第二柄翅刀斬落,手上吃疼;第三柄翅刀再斬,手盾被打回了原形。我心頭駭然,學會兵器甲御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失手。再看手臂,竟然有些紅腫。我急忙劈出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撞上第四柄翅刀,「嘭」,我被震退一步,翅刀從身側掠過,「轟隆」,身後一棵榕樹被翅刀波及,碧綠的枝葉立刻腐爛,樹榦流出腥臭的汁液,幾丈高的榕樹眨眼化作了一灘臭水。
妖將直瞪著我,慢慢倒在血泊中。我眼角瞄過,甘檸真正陷於苦戰。她同時應付幾百個肥遺族妖怪,一時只有招架之力。
我翻翻白眼:「說話那麼大聲,你他媽是個聾子啊?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大腦簡單、四肢發達。要動手快點,老子沒功夫和你蘑菇!」
甘檸真白了我一眼:「好像是我和那幾百個蛇妖激戰,而你只對付了一個吧?」
幾萬個遊牧族的妖怪整陣待發,他們居無定所,永遠追逐著下一片水草。
體內的妖力猶如漲潮一般,一波高過一波,不斷激增。而妖力的增加使粒子洞威力更強,吞噬的氣場大幅度向外擴散。我心裏樂開了花,吸取精氣來助長妖力的效果太好了,如果這麼修鍊下去,不要多久,我的妖力就會突飛猛進,成為真正的高手。
我聳聳肩:「你當我妖力無邊啊?足足幾十萬里長的雨林。還得帶上你這個拖油瓶的,老子哪裡飛得動?」
這一擊正是避敵鋒芒,打擊最柔弱的層面。妖將悲啼一聲,背上鮮血直流。我順勢探出三隻龍蝶爪,摧枯拉朽一般,將四柄翅刀連根拔掉。緊接著飛起一腳,幻變鋼刺,送入對方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