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冊 亡命魔剎
第九章 瞬息萬變
我呆了呆：「你難道不是魔主的手下？」目光掃過妖怪生滿花紋的臉，背部聳立的一排尖刺，屁股上斷了半截的肥大魚鰭怪……我靠，簡直是個四不象妖怪。
夜流冰、變色豹沒有再出現。甘檸真臉上露出放鬆的神色，呻吟一聲，軟軟向後倒去，我急忙伸臂接住她。
「日他奶奶的，你抓住它啦！快騎上！騎得越久越好！」月魂激動得語無倫次：「想不到吉量馬會在這裏出現，你小子走了狗屎運！你看，碧四娘都傻了，她哪裡追得上吉量馬啊！」
我額頭冒汗，前面是萬丈懸崖，跳下去必死無疑，左側是一面青苔遍布的巨大石壁，石壁直直向內傾斜，壁外也是無底深淵。我腦子裡苦思對策，日他奶奶的，兩炷香的時間怎麼還沒到啊！
一點閃爍的白光忽然出現在下方，似在深淵內盤旋。隱隱約約，傳來雄渾的公雞打鳴聲。
「公子，奴家來陪你了。」碧四娘對我招招手。我把心一橫，不顧一切跳出石槽，向下方的深淵落去。
吉量馬仰頭髮出雞叫，四蹄翻騰，在半空來回馳騁，速度快得如同幻影。蹄踩在空中，便出現一團團雲氣的漩渦。我全力施展魅舞，硬生生地凌空橫移半丈，就在靠近它的一剎那，吉量馬騰空躍起，奔向遠處，和我失之交臂。
「轟」，騎上吉量馬背的一瞬間，我體內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峭崖邊，碧四娘發出一陣攝魂盪魄的笑聲。她竟然躍下山崖，身體橫陳懸空，和石壁成直角。雙足踩住石壁，一步步穩穩走來！
體內的血液又開始流動，但變成了倒流！
這話出自月魂的口，我不敢不相信。一咬牙，我掠到崖邊，狠心要跳，瞥見左側石壁的中心向內凹陷，形成一個石槽。我靈機一動，兩腿一蹬，斜斜掠向石壁。借衝力在半空滑了十多丈，整個人倒懸，雙臂猶如分花拂柳，貼著石壁一路交替按過。
完了！我心口一涼，早知摔死，還不如和碧四娘硬幹一仗呢。月魂和我心意相通，無奈
狂風撲面，吹得我眼睛也睜不開，我死死抓住鬃毛，腰桿一挺，翻身上馬，雙腿夾緊了馬腹。
「神識出於紫府，聽之不聞其聲，視之不見其形，充滿天地，包裹六極。化育萬物，不可為象。」這是紫府秘道術的總綱，論述了神識的玄妙，雖然無聲無形，但可以千變萬化，營造出一個有聲有形的天地。
冰魄花無聲融化，水滴落地，似乎聽到夜流冰一聲驚呼。我運起胎化長生妖術，掌心的粒子洞瘋狂吸取四周的生氣。進入數態后，我的妖力明顯上了一個層次。耳聰目明，連一棵樹上有幾片葉子也一目了然。
月魂為我的急智大聲喝彩：「好！這一記魅舞妙到毫顛！就算魅復生，也不過如此！」
「跳崖！」月魂斷然喝道：「色慾天無法施展法術，你和她硬拼必死無疑！」
時間無聲流逝，天色由暗轉明。雖然我一直閉眼，卻清晰「看」到了四周的景物。拂曉的光線中，一朵白色的蘭花花苞剛剛綻放，幾顆露水從榕樹葉尖滴落，一隻七星瓢蟲從枝頭飛起，河面上浮起一雙黑褐色的魚眼，龍眼雞的嘴角直流口水……一切倒映在紫府中。我第一次清清楚楚，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靈。
呼嘯的疾風驀地凝固，四周驟然一暗，胯下的吉量馬消失了。我心頭一震，知道飛升結束，腦海中立刻映出甘檸真受襲的一幕。
十指緊扣石壁，凹陷的石槽恰好容進我的身體。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有點后怕。剛才只要我的魅舞稍有差池，一定摔下深淵。月魂讚不絕口，直誇我魅舞有進步。
「嘿嘿，美人你來啊，本公子脫光了等你！」逃過一劫，我安心多了，遠遠地對碧四娘擠眉弄眼。
「呼」地一聲，熟睡的龍眼雞猛然坐起，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姐姐，我要換尿布。」說完突然給了我一記耳光，聲色俱厲：「不遵守將
入夜後，龍眼雞沉沉睡去，甘檸真繼續在雪蓮內療傷。我靜坐片刻，肋下忽然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不由心中一動，現在進入受態，我應該又生出一隻龍蝶爪了。
「冤孽啊！」我慘叫一聲，這個娘們看來連我的屍體也要糟蹋啊！
意念稍動，一隻紫色的龍蝶爪倏地探出，爪尖噴出一片紫色的迷霧。我一時好奇，想試試迷霧的用處，便探爪對準龍眼雞輕輕一噴。
「喂，你不要把我當空氣，會動就神氣了？不就是飛升了一次嘛。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你懂嗎？」龍眼雞伸手在我眼前亂揮。
「公子，你也不憐恤憐恤奴家，跑得那麼快，害奴家出了一身臭汗。」見我走到絕路，碧四娘也不急了，扭動腰肢，風騷地朝我笑。
「你先療傷。」看到甘檸真嘴角滲出的鮮血，我痛惜地道，扶住她盤膝靜坐下來，一瓣瓣雪蓮把甘檸真包裹。
「呲啦」，我外袍的下擺被撕開，碧四娘只比我遲了一息跳上樹，指尖從我腿肚子擦過，嵌入枝條。整棵樹立刻腐爛，化作一灘綠色的汁水。
我氣急敗壞地嚷道：「日他奶奶的，碧珠早吞下肚了，讓老子還個屁啊！」既然逃不掉，乾脆和她拼了！
我鬱悶得要吐血！
噼里啪啦一頓暴揍，龍眼雞的臉被我打成了腫豬頭。我鬆開他的衣領，舒暢地大喊一聲：「爽！」
我如夢初醒，控制周身血脈流動，立刻心平氣和。在血液順流、逆流反覆循環了幾百次后，腦子轟的一聲，進入了一片空冥的天地。
魅舞去勢用盡，眼看要從石壁滑落，我腰肢一擰，變成頭上腳下，左腿斜斜上撩，帶動身軀飄然而起，再貼著石壁橫掠一丈，落腳地，不偏不倚正是那個凹陷的石槽！
聽到有救，我立刻興奮起來，在空中跳出一連串魅舞，盡量使自己向白光的方向落去。隨著急速下落，我終於看清了下方的白光！這是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皮毛猶如珍珠閃耀，火紅的鬃毛筆
我瞠目結舌，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月魂也傻了，眼睜睜看著碧四娘走近，腳步過處，一圈圈綠暈斑在石壁上滲出。
我頭皮發麻，要是被碧四娘抓到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穿過一片花圃，我慌不擇路地狂奔，碧四娘的嬌笑聲在身後不斷。
眼前變成了一片蒼翠，茂密的雨林返回視野。變色豹的利爪扣向甘檸真左肋，而我還趴在甘檸真背上，來不及發出一聲警告。
要煉出神識，必須先邁入紫府心境。我盤膝靜坐許久，還是沒什麼效果，又有點心浮氣躁了。月魂笑道：「吉量馬的好處忘記了？」
我飄然躍起，雙腿連環踢飛兩頭怪獸，再閃過背後一頭怪獸的撲咬，反跳到獸背上，腳尖一彈，凌空躍上一棵古樹，足尖再點，藉助樹枝高高彈起，繞向洞府的另一邊。
「你是雨林的土著！」想起他剛才的話，我霍然叫道：「你是三年前倖存的妖怪！」
月魂眉花眼笑：「吉量馬——色慾天的上古異獸。騎上一次，不但能自如控制血脈流動，還能多活一千歲。嘻嘻，也就是說，你可以舒舒服服地避開好幾次天劫。」
「公子，把碧珠還給我吧。奴家在色慾天等你很久了，今天總算等到公子了。」碧四娘攤開白嫩的手掌，雖然笑語晏晏，但眼神十分陰冷。
吉量馬暴跳如雷，沖向一面嵯峨崖壁，四蹄矯夭踢出。「轟隆」一聲巨響，石灰滾滾，堅硬的山崖被踢塌了半壁。我嚇出一身冷汗，但體內生出酣暢淋漓的感覺。周身血脈逆流，又在下一刻順流。漸漸的，我竟可以控制血脈的流動，要順就順，要逆就逆。
妖怪瞪了我一會，語聲嘶啞地道：「我們——這裏的主人。你——走開。」
「快！施展魅舞靠過去！」月魂突然激動地大叫：「快啊，想辦法靠近那點白光！你有救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阿凡提發動四靈鼎煉化夜流冰時，後者一定受了
夜流冰隱入冰花，幾十朵冰魄花再次激射。我狂吼一聲，震開全身的蛋殼，躍起擋在甘檸真身前，蓄滿混沌甲御術的拳頭輕柔送出。
吉量馬再次沖向一塊突兀的山岩。
紫府秘道術終於有了突破，只要給我時日增強妖力，就一定能煉成神識。我心中湧起一陣喜悅，忽然又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我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滿臉獰笑地盯著他，慢慢舉起拳頭，做了一件我很早就想做，但一直沒法做的事。
一個龐大的身軀被我抓出河面，水順著濕漉漉的獸毛往下掉。對方完全措手不及，鼓著死魚眼，傻乎乎地瞪著我。不等他掙扎，藍爪噴出寒氣，凍得他直打哆嗦。
四周雲霧茫茫，我急速下掉。在空中，我施展魅舞，轉折騰挪翻躍，試圖化解疾墜的勢頭。但跳的地方太高了，深淵又不見底，下落反而越來越急。
我驚喜交加，區區兩炷香的飛升時間，我一顆心忽上忽下，歷經一波三折的驚險。數次差點沒命，又數次脫險，幾乎是在刀尖上跳雜耍。
一朵碩大的雪蓮從甘檸真肋下鑽出，花瓣綻開，擋住利爪。與此同時，一朵黑冰花驀地穿透三千弱水的劍光，夜流冰宛如一個幽靈，從冰花里浮出真身，一掌拍上甘檸真肩頭。
眼前白影一閃，吉量馬忽地又從遠處奔回。我下意識地探手，抓住了一簇鬃毛，緊接著雞鳴響徹雲霄，一股巨洪般的力量帶動我飛掠，耳畔風聲疾呼，景物一片模糊。
我恍然大悟，紫霧大概能使人興奮，產生幻覺。成為試驗品的龍眼雞折騰了一個時辰，總算又倒頭睡了。四周恢復了寂靜，我繼續靜坐修鍊。因為怕影響甘檸真療傷，我不敢使用胎化長生妖術。想了想，我開始在心中默念紫府秘道術的要訣。
我目瞪口呆，一腳把他踢開。龍眼
看清這個妖怪的獸毛，我不由一愣。灰色的尖硬獸毛，和我們昨天發現的毛一模一樣。「你是誰的手下？為什麼偷窺我們？」我厲聲道，爪尖刮過他的咽喉。
我反覆念了幾句「純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一之精通，合於天倫。」后，進入抱元守一的心境。過去修鍊紫府秘道術，由於我性子浮躁，師父總說我不適合煉這門秘道術，所以只打了個根基。現在為了對付夜流冰，不得不認真修鍊。
碧四娘道：「公子不用擔心，只要奴家把公子化成一灘碧汁，再慢慢煉化，便能重新凝成碧珠。」款款走近，三寸金蓮邁過的地方，生出一圈圈暗綠色的斑暈，彷彿活物，滲透地上的岩石蔓延過來。
吉量馬在空中人立而起，雙腿向前猛力蹬踏，發出憤怒的鳴叫。它忽而高高跳起，忽而急速俯衝，甚至在半空連續幾個翻滾，玩出了高難度動作，速度快似風馳電掣。但無論它怎麼掙扎，就是甩不掉我。
「騎上它！」月魂的聲音都發抖了：「這是萬載難遇的吉量馬啊！」
甘檸真吐血，後退，揮劍，再吐血。變色豹悶哼一記，向後撞去，背貼上一棵粗壯的橡樹，全身立刻化作橡樹枝葉，消失了。
我加速向下墜落，已經頭暈眼花。偏偏這個時候，碧四娘的笑聲又在耳邊響起。我定睛一看，她竟然腳踩石壁，一路跟著我飛速落下，死死盯住不放。
「夜流冰的傷還沒有複原。」甘檸真無力地道，低喘了幾口氣：「他剛才和我硬拼時，我就感覺到了。」
河面上浮起的魚眼！我驀地一震，那雙魚眼分明在窺視我！我閃電般掠出，龍蝶藍爪破開河水，狠狠抓去。
穿過幾片果林，再猛力越過一個險壑，我順著山勢直奔。眼前驟然一空，浩浩蕩蕩的雲霧撲面而來，山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