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冊 冰海試刀
第六章 逝者如斯夫
「爽啊！」我興奮地騎在鼠背上，揮動手臂，彷彿統率了千軍萬馬。
甘檸真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我再次把她的話封死在肚子里：「放心啦，老子有自知之明，不會傻得以為自己可以和夜流冰硬碰硬。」
我長長伸了個懶腰，忙活一天，肚子餓了，我開始打起飛猴的主意。螭槍電射而出，夜空中炸開一朵血花，一隻飛猴慘叫著摔下來，其餘的飛猴紛紛後退，不敢跟我們那麼緊了。我駕起吹氣風，飛上接住血淋淋的猴屍，開膛破肚。再噴出三昧真火，在半空燒烤起來。
「快來了！」格三條一邊雙手划動，一邊扭頭，向東面的叢林探望，整個雨林彷彿在微微抖動。樹枝搖晃，大地震顫。「噠噠噠噠」，現在連肉耳也模糊能聽見了。
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看不到頭，望不到尾，令人毛骨悚然。它們面目醜惡，長著突出嘴唇的鋸齒，鼠須如鋼刺，沿著兩面尖腮，一直排列到耳根。臉上沒有眼睛，在眼睛的位置多出了兩個鼻孔。鼠群一邊跑，一邊咬噬地上所有的生物。倒塌的樹木迅速被它們淹沒，什麼花呀草呀樹皮呀，半點碎渣也不留，全部啃光。
飛猴始終不舍不棄地跟著我們，格三條告訴我，還有七八里，就能出血戮林了。我如釋重負，這些天在雨林驚心動魄的歷險，轉眼將成為一段記憶。
格三條徹底傻了，龍眼雞也傻了，一對寶貨愣愣地瞪著我，像是看一個怪胎。好半天，格三條才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打得過夜流冰？」
水花激濺，鼠群衝進了翡翠河。轉瞬間，寬闊的河面被老鼠擠得水泄不通，無邊無際的灰色覆蓋了河水的翠綠，水位不斷漲高。鼠群在河中飛速遊動，一路向西奔涌。攔在河道上的妖怪們驚惶失措，紛紛逃上岸，幾個跑得慢的立刻被鼠群吞沒，一眨眼，就只剩下幾副白骨了。
夜流冰蒼白冷酷的臉上，第一次閃過驚慌之色。在粒子洞邪異的吞噬下，一個又一個氣泡從夜流冰身上滲出，猶如遇上磁石一般，紛紛向我飄來。
雨林里處處響起鳥獸的驚叫聲，上空的飛猴不安地拍動翅膀，叫聲里透出了狂躁不安。
兩個魚精手揮紫金大鎚，指揮吆喝。妖怪們紛紛散開，守住河面，封死我們出林的道口。
「螭槍！」夜流冰悶哼一聲，激射的身形猛地頓住，胸口炸開一個大洞。一個碩大的彩色氣泡冒出胸口，肌肉以很緩慢的速度，一點點復生。我心中大喜，螭槍的殺傷力真是驚人，即使是夜流冰，也需要時間喘口氣。
哇靠！我驚呆了！那是一片汪洋鼠群的洪流，數以億計的老鼠匯聚成的波浪！它們的體形和野豬差不多大，以驚人的速度，向這裏洶湧衝來，擋者披靡。「噠噠噠噠」，無數條鼠腿踩踏在地上，交織成晃動的幻影。
千來個土著向瀑布游去。這時，湖面忽然微微晃蕩起來。運起順風耳秘道術，我聽到了「噠噠噠噠」聲，依稀從東方傳來。
格三條點點頭，嚷道：「急個球啊！那玩意還沒到，怎麼跑？老老實實在這裏等，
「夜流冰，終於憋不住啦？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拉什麼屎！」我不慌不亂，嘴上盡情嘲弄，對上方的夢潭不管不問，左拳運足混沌甲御術，舉重若輕，擊向冰魄花，拳勁到處，冰魄花無聲融化。
「來得好！」我大喊一聲，對準最先逼近的一隻飛猴，狠狠劈出脈經刀。「砰」，飛猴雖然銅筋鐵骨，但老子現在法力大長，脈經刀暴出燦爛的金黃，以硬碰硬，把它劈飛出去，摔入鼠群。
「世事流逝，無法挽回。只需記取最美麗動人的一刻，便已足夠。」我凝視著甘檸真，忽然想起，遠在洛陽的王大小姐，是否還在盪著鞦韆？是否還會有勇敢的少年爬上樹，獃獃凝望？
我們剛跳到老鼠身上時，它先是渾身灰毛直豎，隨即放軟，沒有攻擊我們。淡淡的辛辣氣味從老鼠體內滲出，和圖騰神樹結的小紅果氣味十分相似。
格三條大大咧咧地道：「怕什麼，這些猴崽子遲早得睡覺。」
格三條一愣：「你胡說什麼。」隨即身軀一震，失聲道：「大祭師說，那玩意來了！我日，你小子耳朵這麼好！走吧，時辰到啦！」
格三條一聲令下，所有的土著爬起身，向上層的淤泥竄去。我性子急，跑在了第一個，想看看格三條口中的「那玩意」到底是什麼。穿過濕泥，再穿過鋪滿卵石的河床，上面果然是一個大湖。三面林木環繞，十多條小河從林間蜿蜒流過，匯聚湖中。湖的另一頭，被一匹白練似的瀑布隔開，瀑聲隆隆，濺雪飛玉，在湖面激起重重波浪。
我忽有所感。
翡翠河的水流開始放緩，兩岸林木漸漸稀疏。盲豚鼠的洪流一刻不停，速度沒有絲毫變慢，沿著翡翠河繼續向西席捲。
變色豹似乎想抽身退走，但被絞殺死死纏住。雙方東閃西竄，閃電般對攻了十多招，下手都是又快又狠，毒辣兇殘。
正是旭日初升，朝霞滿天的時刻，霞輝映在她雪白的頸窩裡，染上兩團茜紅暈。人隨著盲豚鼠微晃，兩團紅暈也像杯中的美酒，溶溶晃動，顫出夢幻的光彩。
「夜流冰來了！」我驚呼道，吹出吹氣風，拉上甘檸真、龍眼雞和絞殺，繞著樹梢盤旋。要不是立下血誓，我早就不管土著，溜之大吉了。
「嗆」，一道絢麗的彩芒掠過我的頭頂，斬向夢潭。滔滔弱水和夢潭轟然撞擊，聲如悶雷，濺起五彩繽紛的光雨。
「噠噠噠噠」，像無數擂鼓迅猛敲擊大地，震耳欲聾。地面波浪一般顫動，樹木瘋狂搖擺，枝葉紛亂灑落。東面揚起了一大片飆飛的土塵，迅速擴散，幾乎遮住了大半個天空，向這裏席捲而來。
狂風壓面，半空中的飛猴終於撲下。
我又一次擊退了他！
格三條出奇的鎮靜：「老子和你打賭，包你平安逃走，連根卵毛都不會掉！」
「轟隆隆」，地動山搖，東面的樹木大片大片倒下。彷彿有千軍萬馬，聲勢浩蕩地一路殺來，奔騰馳騁。
格三條點點頭，帶著所有的土著爬上西岸，又
耳畔風聲呼呼，兩岸林木急速倒退。以鼠群這樣的速度，兩三天就能衝出血戮林了。
我恍然大悟，抱住撲來的絞殺，駕起吹氣風，帶著甘檸真、龍眼雞躍上鼠背。隨著潮水般的鼠群，沖向翡翠河。
「所以最想得到的，或者說我們只能得到的，永遠是現在。」我凝視著甘檸真，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樂笑容。
夜流冰雙足連踏，在鼠背上一路踩過。盲豚鼠潮水般爬滿他全身，狠狠咬嚙。但無論有多少盲豚鼠，無論怎麼咬，都沒用。哪一塊肉被咬掉，哪裡就冒出一個彩色氣泡，傷處平滑如玉，不見一滴血，接著，被咬掉的肉重新長出來。
這裏應該是雨林某個湖床下的泥層，又厚又軟，到處窸窸窣窣，爬滿了蠅蟲。這些蚊蟲一看就知道有毒，個頭大，色彩艷，觸角比匕首還尖銳。
鼠群衝過來了！格三條放聲狂笑，從枝頭高高跳起，落在為首的一頭老鼠鼠背上，雙腿一夾，騎著老鼠向前沖。土著們紛紛跳上鼠背，成片樹林同時被鼠群撞得折斷，枝葉橫飛。
最前面的格三條忽地躍起，連連翻過幾千個鼠背，威風赫赫地落到我身邊，騎上一頭老鼠，得意地道：「小子，怎麼樣？夠意外吧？」
我用手蒙住嘴巴，大聲問：「怎麼不走了？難道這裏就是你們西角的秘巢？」
「盲豚鼠難道不用睡？」
就算有一天，甘檸真變成公子櫻的老婆，老子也賺足了口頭便宜。想到這裏，我腦海中浮出夢境的一幕：甘檸真柔情脈脈，依偎在公子櫻的懷裡。心忽地一酸，不由怔怔發起呆來。
晨風如水，伊人如雪，雨林化作一片朦朧的翠綠剪影，在身後一點點淡去。
我心中微動，道：「這條河便是血戮林的主幹河道翡翠河嗎？沿著它，應該可以到達林外吧？」
天空中，瑰麗的朝霞慢慢化開，明天的朝霞和今日又會不同。總會有新的朝霞，總會有美麗的容顏，勇敢的少年。
甘檸真點點頭，誰料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小真真用心良苦，對我時刻提點，令人感動。」弄得她玉頰生霞，櫻唇剛啟，我已經轉過頭，一個勁地大呼小叫，彷彿指揮胯下的盲豚鼠跑得快一些。至始至終，不給甘檸真抗議「小真真」這個「美稱」的機會。
絞殺突然弓起身，大尾巴高高豎起，眼珠滴溜溜地四處轉。我心頭一凜，乖女兒這副樣子，像是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有人！很多人！正朝這裏來！」我驚叫起來，一把抓住格三條：「一定是魔主的手下發現了我們，找上門來了！」
突然，我心靈「聽」到了從很遙遠的東方，隱隱傳來的異聲，聲音越來越清晰，「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以近乎瘋狂的高速，向這裏不斷接近。心靈甚至看到了頂上淤泥的細微震動。
耳畔「轟」地一聲，我緊隨格三條，穿過了瀑布。波濤轟響，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橫在前方，河水又清
「得想辦法甩掉飛猴。」我躍上一頭盲豚鼠，對格三條道：「否則就算我們逃得再遠，夜流冰也能找上門。」最討厭的是，即使我施展吹氣風，它們也會如影隨形地跟在屁股後面。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直在鼠背上度過。餓了，我就駕起吹氣風，摘點芭蕉、菠蘿果腹。土著們乾脆宰殺盲豚鼠，利爪一把掐斷鼠頸，湊過去吸飽血，再生吞鼠肉，反正坐騎有的是。
迎向夜流冰，我一邊拍出蓄勢已久的左掌，粒子洞全速運轉，瘋狂吞噬精氣。另一邊，瞄準對方胸口要害，我意念稍動，掌心一熱，一道赤流噴射而出，像暴烈灼燒的焰火，在夜流冰胸前一閃而逝。
「變色豹！」我大叫道，這個陰險的傢伙，居然就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叛徒！」格三條同時怒吼，雙眼似要噴出火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格三條要讓我們塗抹小紅果的汁液了。這些老鼠沒有眼睛，只靠嗅覺分辨，所以把我們當成了同類。虧土著們想出這樣別出心裁的妙法，騎老鼠逃出血戮林。難怪格三條一點不慌，如此聲勢駭人的鼠群，誰也擋不住。
我暗暗著急，弄不懂這傢伙到底玩什麼花樣。夜流冰既然能找到我，也會發現土著妖怪遷離了圖騰神樹。以夢潭的神通廣大，遲早會找到我們。當務之急，是趕緊逃走，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
不過以格格巫的老謀深算，應該不會自掘墳墓吧。我權衡了一下，不再多憂，心平氣靜地盤膝端坐，修鍊紫府秘道術。一會兒，心靈便臻至空冥，回到昨晚最微妙的一刻：在空冥的最深處，忽地綻放出了一絲光明。隨著紫府秘道術不斷運轉，光明以極其微弱的趨勢，一絲絲壯大。我暗暗高興，等到整片空冥被光明填滿，就是神識修成的一刻。
「反正在血戮林的幾天，沒見過它們停下來。這群老鼠，勁頭還真不小哩。」
「來了！」隨著格三條一聲大叫，附近的樹木轟然倒塌，一片灰色的巨洪從遠處卷至，鋪天蓋地，勢不可擋。灰色的狂濤駭浪席捲到哪裡，哪裡就塵土飛揚，樹木東倒西歪，寸草不生，變成一片荒土。
「想什麼呢？」甘檸真看到我出神，好奇地問道。
我暫時放下心，四下里已是一片漆黑，雨林化作連綿不盡的濃厚陰影。沒有月光，星星也沒有，只有飛猴的點點身影，模糊地在茫茫夜空中浮動。陣陣濤聲如夢，我雙臂摟住盲豚鼠的脖子，趴在鼠背上，慢慢睡著了。
「第一，夜流冰傷勢未愈，妖力大打折扣；第二，夜流冰要分神對付盲豚鼠；第三，螭槍和吸食精氣的法術令夜流冰一時措手不及……」甘檸真淡淡地道，不等她說完，我打斷她的話，嘻笑道：「第四，小真真的三千弱水劍及時支援，擋住了夢潭。」
我哈哈大笑，笑聲未消，上空忽地一黑，夢潭在視野內不斷放大，轟然落下。同一刻，左岸的樹林中
土著們像滑溜溜的泥鰍，四肢不動，只靠身軀扭擺，在泥層里敏捷穿梭。泌布全身的油脂不僅幫助他們免受毒蟲攻擊，還能減少摩擦，靈活行動。我就慘了，只能在淤泥里爬，還得閉嘴，以免把泥巴吃進去。幸好絞殺孝順，熱心地為老子開道，那些試圖接近我的毒蟲都被它無情屠殺。
直到天黑，鼠群依然不知疲倦地遊動。回過頭，後面黑壓壓的一片，盲豚鼠的洪潮一直延伸出視野的盡頭。駐紮血戮林的妖怪沒有追上來，但幾百隻飛猴如同附骨之疽，緊緊跟著我們。
數量才是最厲害的法術！我心中倏地湧起一絲念頭。亂拳打死老師傅，此時此刻，任你法力通天，也無法和這麼多老鼠作戰。在葬花淵，我們之所以負傷逃走，也是因為夜流冰人多勢眾的緣故。
不愧是虛幻之體！脈經刀氣斬過夜流冰的脖子，頭顱高高飛起，又落下，吻合在脖子上，全然不見縫隙。「啪嗒啪嗒」，一隻只盲豚鼠被凍成冰坨，從夜流冰身上滾落。冷笑著，夜流冰倏地一滑十多丈，猶如疾射的利箭，向我飛速逼近。
夜流冰厲聲狂吼，夢潭倏地倒飛而回，將他全身罩住。胯下的老鼠繼續向前急游，一轉眼，又和夜流冰的距離拉開了幾十丈。遙望著兀自僵立不動，越來越遠的夜流冰，我忍不住放聲大笑。
只是一瞬，猴肉已被烤得焦熟，足見我的三昧真火大有進步。咬了一口猴腿，又硬又粗，根本咽不下去。我隨手丟給格三條，他還沒接過，後面的老鼠就蜂擁而上，把飛猴吃得乾乾淨淨。
一記悶哼，變色豹僵硬不動，七竅滲血，被絞殺的大尾巴緊緊裹住。等絞殺抽出觸鬚，他已經變成了一塊肉乾。
四周黏糊糊，濕漉漉的，全是黑色的淤泥。
「嘩啦啦」，半空狂風大作，幾百隻飛猴揮動巨翅，繞著夢潭疾飛，發出一陣陣兇猛的叫聲。與此同時，從翡翠河的另一頭，冒出幾千個妖怪。為首的是兩個體形肥胖，長相怪異的魚精。左面的魚精一頭長發，臉上塗脂抹粉，嘴唇厚厚外凸；右面的是個光頭，塌鼻子，唇上翹起兩根鬍鬚。他們各自只有一隻眼睛，彼此緊緊靠在一起，四條腿像麻花一樣交纏，腿上密布紫色細鱗。
我奇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也想離開血戮林？」
老鼠立刻爬遍飛猴全身，後者猴爪狂舞，幾次振翅，憑藉強悍的力量把老鼠掀落，但更多的老鼠湧來，填滿空隙，根本不給它飛逃的機會。慘叫聲中，飛猴的兩眼先被咬掉，血流如注。老鼠鋸齒直刺，順著眼洞向里啃，片刻功夫。飛猴只剩下一張完好的猴皮，裏面的血肉都被吃光了。
意念一動，螭槍連珠炮般地射出，幾十次噴射在一瞬完成。夜流冰的胸洞被一次次射穿，根本來不及愈合。就在這時，彩色大氣泡悠悠飄起，投向我的左手被粒子洞吸入。
「呼」的一聲，絞殺從我肩頭躍起，撲向左側的一棵棕樹。那棵樹被十多棵菩提樹攀附，樹身爬遍深青色的藤蘿，糾纏成一團
龍眼雞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撫胸長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本妖絕世將才，最想做的是運籌帷幄，馳騁沙場。成天守著一個小小的血戮林，悶都悶死我了。」
龍眼雞叫道：「是比目魚郝連夫婦！闖過他們這一關，後面就暢通無阻了！」
我微微一愣，但沒空細想，目光緊緊鎖定上空的夢潭，隨時應付夜流冰的出現。甘檸真手按劍鞘，綻開蓮心眼，搜索夜流冰的方位。
格三條發出一聲混雜著喜悅和悲傷的大喊，我們衝出了血戮林！
我嘻嘻一笑：「這個主意一定是格格巫想出來的。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格格巫怎麼知道這幾天鼠群會經過雨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我凝視著甘檸真，兩岸風光變幻，沒有一刻完全相同。
螭槍縮回我的掌心。
四隻亮晃晃的紫金錘從林子里飛出，兩個比目魚妖身在半空，像陀螺一般急旋，手揮大鎚，呼嘯砸來。我哪把他們放在眼裡，左掌化作一片盾牌，先擋住紫金錘，體內璇璣秘道術流轉，盪出層層氣圈。對方原本就在急旋，被璇璣氣圈一帶，不由自主地加速轉動，從我身側擦過，旋轉向遠方。幾百個璇璣氣圈轉下來，郝連夫婦已經頭暈目眩，根本停不下來，「撲通」一聲，雙雙從半空跌倒。幸虧手下妖怪拚死接住，不然多半餵了老鼠。
「小子，準備跑路！」格三條盯著變色豹，惡狠狠地道。
絞殺靈巧扭頸，避開變色豹的利爪，觸鬚直刺對方雙目；變色豹蛇一般扭動，滑向棕樹樹榦背後，反向繞出，利爪撩向絞殺下陰。
與此同時，絞殺纏住了一隻飛猴，甘檸真揮劍斬落兩隻，四隻飛猴因為離湖面太近，反被老鼠撲住，淹沒在汪洋鼠群中。其餘的飛猴畏懼退開，在低空飛轉，再也不敢接近。
格三條道：「這些老鼠叫盲豚鼠。每隔百年，秋分前後，它們都會穿越血戮林，沿翡翠河一路西上遷徙。沒人知道它們從什麼地方來，要到什麼地方去。上一回盲豚鼠經過這裏，恰好是一百年前。所以大祭師想出了這個妙法，讓鼠群帶我們突圍，不費吹灰之力。最妙的是，大祭師曾經捉過幾隻盲豚鼠，仔細研究它們的習性，發現只要塗抹圖騰神樹的樹果汁，就不會被它們攻擊。」親熱地拍了拍我：「小子，多謝你的絞殺幹掉了變色豹，老子現在越看你越順眼啦！」
爬了好幾個時辰，淤泥越來越稀滑，不少地方滲進大量的水，顯然快要接近河床了。隱隱約約，我聽到了外面隆隆的轟鳴。土著們停下，原地趴伏。格三條把耳朵貼緊頭上的泥層，仔細聽了聽，然後大大咧咧地躺下，閉目養神。
「心有靈犀一點通，小真真好善解人意啊。」我對甘檸真擠眉弄眼，右掌劈出脈經刀，斬向迅速接近的夜流冰。左手悄悄運轉粒子洞，藏在背後。光看夢潭和三千弱水的交擊聲勢，我就知道夜流冰傷勢未愈，難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