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十五冊 怨淵驚魂

第二章 春夢了無痕

第十五冊 怨淵驚魂

第二章 春夢了無痕

「沒什麼,只是忽然有些不舒服罷了。」隔了一會,甘檸真低聲道,慢慢抽回手。回過頭時,她的眼神依然眀澈,丰神清絕,她又是那個孤傲而堅強的仙子,獨自站在雲端,最柔軟的地方已經被冰覆蓋。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嬉笑道:「大概是你太累了,法力還沒恢復的緣故。要不,我背著你吧?就像你在血戮林背著我一樣?有時候,仙子也需要凡人來背一些背不動的東西呢。」
我吃驚地瞪著甘檸真。她眼神凄婉,彷彿滾動著露珠的纖弱殘花。
先前無往不利的絞殺,開始變得懶洋洋,像被曬焉了的枯葉,慢騰騰地飛行。後來索性趴在地上,病怏怏地向前挪動觸鬚。
絞殺吸噬葫妖十分費勁,好一會功夫,葫妖的身軀才稍稍變得有些乾癟。如果換作尋常妖物,早被吸幹了。這時,甘檸真也趕到了,盯著葫妖背上的「凝」字金釘,櫻唇煞白:「玄凝釘簽!可以將任何妖物變為傀儡的玄凝釘簽!這是碧落賦歷代只傳掌教的秘學!」
「發生了什麼?」轉過頭,我看到甘檸真布滿紅潮的臉,鬢髮散亂,別具風情。「我好像睡著了?」她的神情有些不安,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一陣又一陣銷魂蝕骨的感覺生起,我小腹猛地一熱,熱力如同一條火龍上沖,情慾的火焰暴漲成熊熊火海。肌膚開始微微發燙,胸腔內傳來越來越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這些金釘應該是楚度動的手腳,將葫妖強控在此處。」月魂嘆道:「葫妖也算可憐了,它雖然是妖物,但向來與世無爭,離群索居,卻被楚度捉來捲入人妖之戰。」
「小真真,你站穩點,靠著我想賺便宜啊?」我趕緊扶住甘檸真,她柔弱無力地向我懷裡傾斜,美目半睜半閉,像是在打瞌睡。觸碰到她的手臂時,我驀地一凜,冰涼的手臂竟然沒有一點熱溫,彷彿一截僵硬的屍軀。
「洞盡頭就是天壑。」甘檸真轉動蓮心眼,仔細向洞內端詳一陣,沉聲道:「裏面儘是污垢之氣,什麼也看不出。」
整個洞窟回蕩著高亢尖銳的慘叫,膿汁飛濺,惡臭撲鼻。片刻后,四壁滴淌的膿汁消失了,我的心跳、體溫都恢復了正常。
壑龜探出小腦袋,向四周嗅了嗅,隨即張開嘴,咬向石壁。「嘎崩嘎崩」,壑龜有滋有味地咀嚼著碎石,像吹了氣的皮球,體形暴漲。
彷彿一點火星在我體內亮起。神識里,七情六慾中的一個怪物宛如破開烏雲的明月,迸射出眩目的光彩。它冉冉升起,半黑半白,上尖下圓,形狀酷似男女緊密交合的生殖器。這個七情六慾怪發出誘惑的喘息聲,初始是輕微的嚶嚀,後來變成急促的呻吟,最後如同猛獸發情的嘶吼——這是生命最原始的情慾!是種族傳承的吶喊!
柔軟芬芳的紅唇,宛如蜜汁,令人銷魂。我貪婪吮吸著甘檸真的嘴唇,來回含弄,情慾之火燃燒全身,肌膚逐漸有了一絲熱溫。我心頭大喜,知道找到了擺脫危機的法子,乾脆得寸進尺,手嘴並用,一隻手撫過甘檸真纖細的腰肢,按上鴿子般軟膩的胸脯,輕薄抓捏。另一隻手向下滑去,摸到她彈力驚人的翹臀,恣意摩挲。
四周洞壁分泌出墨綠色的膿汁,油膩腥臭,令人作嘔。不時有大攤大攤的污垢從頂上掉落,像黏稠的漿糊,噁心地蠕動。有時,一大團厚軟的垢物突然從地上聳起,封住通道,讓我們難以前行。
慢弱的心跳!我彷彿突然從夢中驚醒,窺破了這個洞窟的秘密!我們的肌膚越來越涼,我們的心跳也越來越慢,就像是一條即將進入冬眠的蛇!
以驚人的速度,我們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一連殺過幾百個洞窟,進入了最後一個。這座洞窟洞口奇大,洞前,尖銳的鋸齒形山石林立,環繞成一個整齊的半圓環。對著黑咕隆咚的洞口,絞殺突然發出厲叫,觸鬚綳得筆直,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駭然發現,洞窟深處「怦——怦」的心跳聲和我們完全一致!或者說,我們被它控制住了心跳!
「做夢?大概是吧。」甘檸真像是鬆了一口氣,目光猶存疑慮。這時,絞殺晃晃悠悠地趕來,她也不便再說什麼。
「我對魔剎天了解不多。」月魂咕噥道:「讓我仔細想想。唉,人老了,記憶力不如從前了。」
「睡著了,你……你也別想幹壞事。」甘檸真慵懶地倒在我肩上,星目惺忪,啐道:「你這傢伙……盡動……歪念。」敞口的道袍斜斜滑到肩頭,露出欺霜賽雪的胸頸,往深處看,依稀瞥見絲薄的藕紗小衣內,深陷的雪白乳溝。
我禁不住額冒冷汗,以我的實力,足可和清虛天、羅生天的頂尖高手比肩,如今連敵人的面目還沒見到,就暗中著了道。
謝天謝地,她總算醒了。說時遲,那時快,我閃電般推開甘檸真,施展神識氣象術,向洞窟深處急掠。「怦——怦」,那個妖異的東西又跳動起來,這一次,它跳得劇烈急促,速度越來越快。與此同時,我的心跳也隨之加速,愈跳愈烈,氣血翻湧,彷彿要從胸口硬生生地蹦出來。
「不可能!玄凝釘簽由上一任掌門口授下代傳人,並未記載入碧落賦的典籍。即使是掌門師叔公子櫻,也因為,因為晏采子的突然失蹤而沒能學到這門絕學。至於其他弟子,連玄凝釘簽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甘檸真斷然搖頭,說到晏采子時,她神色極不自然。
我心中大駭,摸了摸甘檸真的額頭,一片冰涼。再摸摸自己,一樣感覺不出絲毫的熱氣,從頭涼到腳,絞殺也同樣如此。好像從進入洞窟開始,我們就慢慢失去了體溫,變成了三具殭屍。
我心中狐疑,既然玄凝釘簽由歷代碧落賦掌教口述,甘檸真又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定定神,我道:「你的意思是,當今北境除了晏采子,不會有第二個人會使玄凝釘簽?」
葫妖忽然開口,發出咿咿呀呀的怪聲,似乎在和我們說話,卻又聽不懂說什麼,只是一些含糊而不連貫的音節。它沒有腿,一條藤蔓般的獨臂從肚臍里探出,柔軟垂落,手奇大,攥緊成拳如同一個圓塞子,散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
我渾身一震,既然如此,楚度怎麼會用玄凝釘簽?「難道楚度偷學到了碧落賦秘道術?」我不可思議地道。
我稍作猶豫,毅然讓絞殺入洞。時間緊迫,多拖延一會,海姬就多一分危險。一旦脈經海殿被魔剎天攻破,海姬的下場可想而知。
「鎮守最後洞窟的妖怪一定不簡單。小真真,用你的蓮心眼察看一下。」有了葫妖前車之鑒,我小心翼翼,以免陰溝裡翻船。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居然能控制體溫、心跳?洞窟深處的心臟跳動聲越來越緩慢。一旦停止,我們的心跳是否也會隨之停止,陷入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沉眠?我越想越心寒,然而,腦子已經變得有些迷迷糊糊,無法控制,心跳漸漸微弱,幾乎要昏睡過去。
「啊!」甘檸真驀地睜開火熱的美目,輕呼出聲,舌尖與我攪拌在一起,眼波嬌媚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嚶嚀」一聲,甘檸真情不自禁地發出誘人的呻吟。在我手嘴發威的刺激下,她臉泛春潮,紅暈暗生,嬌軀不自覺地扭動起來。這麼一來,她凹凸起伏的胴體與我身體死命摩擦,兩團軟肉擠壓,滋味美妙香艷之極。我喉頭咕咚一聲,色心大起,雙手反覆遊走甘檸真全身,肆意揉捏,順著飽滿修長的大腿,一直探入深處。
甘檸真背過身去,扶住洞壁,手顫抖得像隨時會折斷。蒼白的手指如此柔弱,無助,彷彿耗盡了所有的生氣,再也難以承受一絲風寒霜重。我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衝過去,握住那隻冰涼的手,想把手心的暖意傳給她。
「我不礙事。」甘檸真向後退了半步,離開我貼近的臉,似乎在害怕靠近時的溫暖。過了一會,她默默地道:「謝謝你。嗯,你的乖女兒似乎又在進化了。」
絞殺將來一定會成為北境最可怕的妖獸吧!我獃獃地看著它,撿起地上散亂的金釘,細細把玩了一番。這些金釘上的印章居然消失了,蘊含的玄力似乎也消除了。我把它們收好,拉起甘檸真,騎上絞殺,向下一個洞窟飛去。
「小真真,天壑在什麼地方?」我機靈地轉移話題,拿出壑龜。洞盡頭是一片堅實的石壁,找不到任何出口。只是石壁的顏色很特別,青中泛白,光滑溫潤。
在月魂的指示下,我走到葫妖跟前,把它的拳頭塞進腦袋,堵住風源,狂風立刻停止了,滿洞的風蕩然無存。
身軀在空中一滑數丈,我看到了!在洞盡頭,一大團蠕動的墨綠色垢物正吸附在頂壁上,像一張振動的巨大皮鼓,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收縮,轟然鳴響。不假思索,我射出螭槍,赤紅的光焰怒吼著刺入垢物。
「真的不對勁,我們一定中了暗算!」從我嘴裏驚喊出來的聲音,像一縷綿軟的棉絮,晃晃悠悠地飄散。
我回首望去,就在壑龜爬過來的一瞬間,被咬破的缺口在身後霍然封閉。而腳下的壑龜也四肢癱軟,垂頭氣絕。
「小真真,你怎麼了?」我不安地問。
洞窟深處,隱隱傳來有規律的「怦——怦——怦」聲,如同一顆劇烈跳動的巨大心臟。越往前行,跳動的節奏也越慢,似乎這顆心臟很快就要停止跳動,陷入沉眠。
「這個小不點就是葫妖?還與天地同壽?」我懷疑地道,它的神情渾渾噩噩,目光痴傻,像沒睡醒似的,看不出半點靈氣。葫妖沒有天靈蓋,腦袋是中空的,像一個敞開的瓶口,龐大的天風正從頭頂心源源不斷冒出來。
「古怪!」我失聲叫道,急轉神識氣象八術,奮力把手抽了回來。
我老臉一紅,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雖說我大逞手足之欲是為了自救,但畢竟不太地道。想起剛才滑膩彈性的手感,我暗暗銷魂。原始的情慾,還真是一種足以焚燒一切的可怕力量。
夢囈般的嬌嗔聲聽得我心中一盪,不過眼下不是亂盪的時候。我狠狠擰了一把甘檸真的臉頰,試圖讓她清醒。哇靠,臉蛋滑如豆腐,難怪會有吃豆腐的俗典。「小真真,提起神來,別睡著!」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何止是意外?我在心中嘀咕,目光迅速瞄過她殷紅的唇瓣,舔舔嘴唇,正色道:「不是我們一起睡,而是你睡著了,好像還做夢了。幸好我清醒,及時斬滅了妖物。」
絞殺剛剛吞噬完葫妖,像喝醉酒似的,搖搖晃晃地打著圈,嘴裏一個勁地嘟噥:「好吃,真好吃。」幾縷若有若無的氣流繞著她盤旋,妖氣蒸騰瀰漫,擴散開去,籠罩了整個洞窟。
「上去。」甘檸真飄然躍上龜背,我和絞殺也趕緊跟上。壑龜不斷咬噬石壁,直到咬穿了一個足夠它通行的大洞,才慢騰騰地邁動四肢,爬過洞口,進入了羅生天。
哇靠,到底是誰動歪念啊!老子清白的名聲啊。我又好氣又好笑,卻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手臂下意識地一緊,將甘檸真摟在懷裡。溫香軟玉滿懷,兩人胸膛緊緊相貼,不留一絲空隙,我清晰感覺到彼此緩慢、微弱的心跳。
沖入洞窟,絞殺宛如一個從地獄來的凶神惡煞,風翼拍擊下,猶如狂風橫掃落葉,妖怪們化作齏粉,屍骨無存,根本不用我和甘檸真出手。絞殺的胃口也變得挑剔起來,除了一些妖力奇特強橫的妖怪,尋常的小妖已經引不起她的興趣了。
望著毫不抵抗,木偶般呆坐的葫妖,我實在難以想象,就是這個妖物差點讓我們送命。在它身後,我發現十九根暗金色的螺旋釘子,螺紋上,氤氳浮動著許多奇異的印章,彷彿它們只是一些隨時會消失的水霧。金釘深深嵌入葫妖的背心,擺成一個「凝」字。我伸手去摸,手掌卻陷入了一團混亂的氣流,抖個不停,怎麼也摸不著金釘。
怎麼辦?我拚命睜圓了眼睛,眼皮卻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抱緊甘檸真馥郁柔軟的胴體,我甚至產生了一絲甜蜜的恍惚,這麼抱著她沉眠,會很滿足,很快樂吧。
轟然一聲,氣流暴漲,罡風呼嘯,絞殺背上綻出一對半透明的風翼。「爸爸,我會飛啦!」絞殺鼓動風翼,宛如九天霹靂炸開,震得我耳膜發疼。
「小真真,千萬不能睡著!」我用力咬破舌尖,想讓自己清醒,舌破滲出來的血竟然也是冰涼的!甘檸真低低囈語了一句,頭枕在我的肩上,眼皮輕顫,神思懵懂。
「乖女兒怎麼了?」我拍拍絞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絞殺有氣無力地嗚咽一聲,眯起眼睛。
光影一閃,絞殺驀地從背後竄出,觸鬚刺入葫妖體內,發出興奮的叫聲。葫妖也不掙扎,木然的眼眶裡,默默流出兩滴渾濁的淚水。
「怦——」洞窟深處的跳動聲停止了!無窮無盡的黑暗向我撲來。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我猛然一個激靈。我是林飛,我不可以睡著,我不可以倒下!哪怕是洛陽城牆根的一攤爛泥,我也從來不會倒下!
甘檸真面無血色,緩緩點頭。我駭然嚷道:「難道失蹤多年的晏采子重新出現,還做了楚度的爪牙?這怎麼可能?晏采子應該早就發瘋而死了吧?」
「他沒有瘋。」過了很久,甘檸真空空洞洞的聲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像他那樣的人,是不會發瘋的。天底下,不會有比他更冷靜的人了。」
月魂道:「你看它身體滾圓,腦袋如球,不是和葫蘆一個樣嘛。」
最妖異的是,伸出的手彷彿要脫離我的手腕,向一個玄妙的空間逝去。
「這裏就是天壑。每到月圓之日,這片石壁會化作透明的水鏡,供人穿越。」甘檸真指著石壁,從我手裡接過壑龜,把它輕輕按在石壁前。
「你……幹什麼?壞……壞小子。」甘檸真懶洋洋地扭扭頭,避開我的手,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眼波乜斜流媚,「你……最壞了,總是喜歡……擾亂人家。」
「月魂,你知道是什麼妖怪在作祟嗎?我覺得大家都不對勁啊。」我懶懶地噴出一口三昧真火,燒掉堵住通道的垢物。
甘檸真也一樣無精打采:「除了這些污垢瘴氣,怎麼一個妖怪也見不到?」
「你儘管說吧,剛才是不是,是不是有點意外?我們……我們一起睡著了?」甘檸真輕輕咬著櫻唇,彷彿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妖物呢?」我怔怔地立在原地沉思,無論如何,楚度的確有稱霸北境的雄厚實力啊。日他奶奶的,我們這一次硬闖羅生天,等於白白替珠穆朗瑪他們作了一回擋箭牌。
像是受到了刺激,我體內的一點火星蓬地炸開,化作情慾的火焰,熊熊升騰,將濃濃的睡意驅趕了一小半。一時福至心靈,我摟緊懷中的仙子,低下頭,對準嬌俏的櫻唇,一口吻去。
「莫可沛御的天風,正是葫妖遭禍的原因。」我心有所感,擁有力量卻不善駕馭,只會白白成為別人的犧牲品。哪怕躲起來獨居,也一樣難逃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