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七情六慾心境

乍聞此言，我難免意動，隨即心中一凜，道：「無需乖女兒費心了，域外煞魔那套玩意並不適合我的道境。」

然而這一次，天波水再也難以逃脫我的鎖定。弦線像一張大網鋪開，我的心境宛如一面明鏡，通透映照，周圍任何生靈強烈的情、欲波動，都會映上鏡面。

這時，天水部族的天精們失去首領，被我弦象輪番轟炸之下，終於軍心潰散，四散逃竄。

這就好比一個人可以從鏡子中的映像，得照自身的容貌。我只需將鏡中的映像改變，就可以將他真正的容貌也隨之改變。

彼時，鏡在外。如今，鏡雖在內，心仍在外。唯有內外真正合一，將七情六慾鏡的法則融入我的道境，以我心境，取而代之，才能將七情六慾鏡的威力發揮到極限，成為完全屬於我的力量。

水浪翻滾激濺，天波水厲聲痛吼，龐大的身軀顯露出江面，全身坑坑窪窪，遍體鱗傷。

說到底，我走的是情慾之道。生死螺旋胎醴、六欲元力再強大，也只是外在的力量，操控情慾才直接關乎到最後一步的道境提升。生死螺旋胎醴就像是我橫渡大海的船，六欲元力的強悍肉身則是槳，想要抵達彼岸，還需要我用自己的雙手去操控船槳。

從漣漪里傳出的暴怒、驚慌的情緒，像一粒明顯的沙礫，浮現在凈澈無瑕的心境中。隨著心境層層蛻變，這粒沙礫的波動也越來越強烈，我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天波水矛盾的心情，既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又對我感到一絲畏懼，生出了逃走的念頭。

絞殺從天波水的屍體從竄出，舔了舔粉嫩的小舌頭，津津有味地道：「這個天精的味道還過得去，只是粗糙了些。頂層的王族想必才是真正的美味，爸爸，我們去獵食王族天精吧。有了我，任何生靈的情慾都會在你的心境中濃烈呈現，對你的情慾之道大有益處呢。」

「轟！」強光閃耀，弦象在天波水上方炸開霹靂，掀起的餘波震得他連續翻滾，化身的雨珠變得忽大忽小，纖薄透明的水膜上隱隱浮現出天波水的面容。

眼看天波水將被弦線擊中，他化身的雨珠陡然一沉，加速下墜，竟然及時感應到了危機，躲過這一次猝不及防的暗襲。

弦線虛實轉換，探向漣漪，直入天波水的內心深處。

此時，天波水明顯感到了異樣，精神世界劇烈波動，要將我的弦線擠出。

人生百態，沉浮幻滅。七情六慾，盡觀鏡中。

藉助紅塵天的暴雨洪水，天波水將自身的天賦神通發揮得淋漓盡致，難怪天水部族比其它天精率先侵入紅塵天。

我苦笑一聲，如今真是分身乏術。既要安頓妖軍，收服人心，又要去靈寶天救急，還要尋找師父的下落。

我心念操控，弦線盯著雨珠一路追擊，狂轟濫炸。天波水心知不妙，化身的雨珠猛然迸濺，分化成幾十根纖細的雨絲向外激射。轉瞬之間，雨絲融入周圍灑落的雨點，再次隱去天波水的行蹤。

我彷彿化身成了七情六慾鏡。

霎時，心動神搖，意念紛呈。心境彷彿蛻去一層又一層層灰濛濛的薄殼，每蛻一層，便通透一層，對情慾的映照便清晰一倍。

天波水精神世界的每一個隱秘角落向我打開，種種情、欲經歷映照心境，暴露無遺。我頓時心中雪亮，一旦心境提升，我便能改變對方映照在心境上的情慾波動，從而掌握對方的情慾，臻至「隨心所欲」的心境。

螭也忍不住叫道：「林飛，趕快去靈寶天吧！王族天精生性殘暴，神通廣大，我怕靈寶天的生靈們都會被它們殺光。還有空空玄的老婆芝麻，要是她落在天精手裡，你怎麼對空空玄交待啊？」

絞殺笑嘻嘻地道：「魔性道心，只是一體兩面，爸爸何必過於糾結？天精大肆入侵各重天，天地破滅在即，爸爸還有多少時間來自己領悟呢？所謂水漲船高，魔升道長，爸爸如能熔煉域外煞魔的魔性，等於是在磨礪道境嘛。除非爸爸對自己沒有信心，生怕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這雙手就是掌控生靈的情慾。

霎時，弦線由虛化實，天雷地火交勾，氣浪轟然炸開。

我默然片刻，道：「乖女兒不必再說了。我怎可能貪圖一時的捷徑，走上歧途？倒是乖女兒你魔性日益深重，還需多加控制。」

心境中，天波水的情慾波動隨之放大，絕望、恐懼、不甘……這種劇烈的情緒變化讓我受益匪淺，不斷體驗出七情六慾的微妙。

一念及此，觸動心神的一絲玄機化作灌頂醍醐。生、死、目、耳、鼻、口六欲脫離肉身，喜、怒、愛、懼、哀、惡、欲抽離神識，七情六慾再次由實轉虛，化作一股股奇異的心靈波動，融入弦線。

不等我動手，耳孔里射出一縷鮮艷的紅芒。絞殺直撲天波水，沒入他的體內。只見天波水瘋狂地在水中翻騰，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一絲飄渺溟濛的玄機倏然觸動心神，我恍惚回到當年的九疑寶窟，第一次目睹七情六慾鏡時的情景。

「爸爸，這種洞測人心的感覺非常美妙吧？像神一樣厲害吧？」絞殺充滿誘惑的聲音通過精神烙印，在我心中響起，「想不想再進一步呢？我們域外煞魔可是撩撥心神的大行家，這方面的經驗體會、精神技巧，我都可以告訴爸爸噢。到時候，爸爸掌握了我們煞魔勾神撩魄的本領，就能利用心境，掌控所有生靈的情慾。說不定連北境那一絲懵懂的本能意識，也會被你操縱。」

十丈外，一顆混濁的雨珠正急速滴落，滾入江面，濺起一圈不起眼的小漣漪。

天波水的慘叫聲漸漸微弱，碩大無朋的身軀急劇萎縮，情慾波動在到達極限后，驟然泯滅。

昔日我將六欲、七情由虛轉實，六欲融肉身、七情融神識原來是急功近利，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