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 雙雄對決
第五章 防微杜漸
「侍衛長大人，您的意思是……」
這時，侍衛輕手輕腳地進門，在紫川秀耳邊說了一句話，紫川秀淡淡地點頭：「知道了。」
「我與遠東統領並無個人恩怨，相反，我與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性仁厚忠義，先夫與他更是過命的交情，按理說，我更不該猜疑防備他。無奈。」李清嘆了口氣，黯然道，「他坐那個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講個人感情的。方雲，回去時候拜託你對明輝大人說一聲吧：此乃非常時刻，他的赤誠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的。對他，家族寄予厚望！」
他起身和方雲握了下手：「不好意思，還得……」
魔族軍隊管理有其特殊性，必須慎而又慎。該硬的時就得堅硬如鐵，該柔的時候又得柔軟如水，該殺人的時候，那就得毫不猶豫地殺人見血。
在裝飾著碧藍花的候見廳里，方雲見到了紫川家總長和她的侍衛長。在門口，他立即單膝跪倒了，揚聲道：「微臣叩見總長殿下！殿下蒙塵，微臣不及救駕，罪該萬死！」
「這要看殿下的意思了。微臣斗膽詢問，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無問題？」
方雲哭訴道：「那時候，我們真的連一丁點的懷疑都沒有啊！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那樣的啊！微臣後來後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報，實在不甘心啊！」
「倒也不需要天秉異資，只要在統領處干過的人都會知道明輝大人的英勇。」
「有意思。」馬蹄滴滴答答地迴響在深夜的道路上，默不作聲地騎在馬背上，方雲浮想聯翩，「難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寧的談話看來已經有人報告了遠東了嗎？可是當時在場的只有紫川寧、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遠東軍的——難道是總長出賣了自己？可是即使那個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於那麼蠢吧？她可畢竟是紫川參星的侄女啊，難道就看不出，現在西北軍是唯一能牽制遠東的力量了……難道她真的全身心地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議啊，倘若如此的話，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來最天真的總長了……」
方雲嘴角露出了微笑：「侍衛長所言甚是。」
光從數字來說，這樣的兵勢確實有能力與遠東軍較一日之長短，監察廳信誓旦旦地對士兵們宣布：「這會是一場輕鬆的戰鬥。帝林大人是家族的第一名將，在他的英明指揮下，那群拿木棍穿獸皮的半獸人還有他們勾結的魔族匪幫決計不是我們對手。我們有一○一特種師，有精銳的憲兵團，還有家族遠征軍，我軍將勢如破竹！」
「梅羅，你讓我很失望。」紫川秀並沒有抬高聲音，但平淡的語氣里，上位者的威嚴展露無遺，「作為軍鎮長，你就該考慮軍鎮長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顯赫，他只是你麾下的軍官，如果他不聽話，你就該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軍法，那你就該砍他腦袋——這是你軍鎮長的職責！至於王國那邊的局勢，那是我和羅傑將軍該考慮的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會給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該履行你的職責。老實說，我很懷疑，哥雅能肆無忌憚到這一步，恐怕與你的放縱是分不開的。」
魔族王國第三鎮司令垂頭喪氣地行禮告辭離開。在他出門時，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羅，我得糾正你一個錯誤：我與哥昂族並非合作關係，而是君臣關係！我是魔族王國的皇帝，哥溫和哥昂族都是屬下的臣民。既然犯了軍法，殺了就殺了，你沒必要考慮哥昂族的反應！記得，魔族服從我們，並非因為我們對它們好，只是因為我們比它們強！明白了嗎？」
在一處不起眼的巷子前，侍衛們停住了馬步，迴轉身子對方雲客氣地說：「大人，就在前頭。有勞您步行幾步了，前面不好騎馬。」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在如此高壓控制之下，這支昔日的強軍，此刻無異是奴隸部隊，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與平常不同的，逃亡的官兵里，軍官和士官的數目甚至超過了普通士兵，這在以往是聞所未聞的。
軍人平板的聲音里不帶絲毫感情，方雲望了他一眼，發現這是位年輕的軍官，唇邊還留著淡淡的茸毛，淺綠色的作戰服上沒佩帶軍銜標誌，相貌平凡
出征的大軍中有三分之一心懷異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沒上過戰陣的弱旅，以這樣部隊去迎戰士氣如虹的遠東大軍，勝算可想而知。面對必敗的結局，監察廳高層的表現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陰沉著臉，沙布羅哪怕白天都躲在帳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氣熏天；白廈則整天躲在帳篷里不見人，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有盧真倒是表現得比較正常，不過也沒人佩服他——半個監察廳都知道他在打著投降遠東軍的主意了，只是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動手。
「怎麼，方雲，有什麼問題嗎？」紫川秀沖他一笑，看到這笑容，方雲才輕輕地舒出口氣：那一頭銀白頭髮給人的震撼實在太大了，憂鬱，滄桑，陰沉。
方雲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當轉達殿下意旨，明輝閣下也定然會謹遵無誤。」
「那樣我就失陪一陣了。」
「免禮吧。方雲，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這邊的事。」紫川秀又把頭轉了過去，表情已轉為嚴肅，對面前的一個中年軍官說：「紅杉村的案子，督察隊查出個眉目了，是你們第三鎮的人乾的。幾個村民已經認出了兇手的服飾，還有現場遺留下來的痕迹也可以確認了。」
「啊？」
「是，殿下的聖音微臣定當轉達給明輝統領，但是……」方雲的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這邊，真的沒什麼事？身邊的使喚人手足夠不？衣食住行，有沒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裡不如意的地方嗎？明輝和西北邊防軍願意鼎力相助！」
「方雲，快起來。過來坐下談吧。」
「於是明輝統領就跟他們戰鬥，消滅了幾百萬叛軍，但可惜還有幾十萬叛軍在阻擋去路，所以沒辦法趕來勤王？」
方雲恭敬地說：「大人公正無私，處置果斷，下官看得也是心悅誠服。能聆聽大人的教誨實在是下官的幸運，感覺得益匪淺啊！」
現在看來，這個任命不是很妥。當年德昆親自坐鎮時，魔族新軍第三鎮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說出去打劫殺人，哪怕銀子放在面前他們都不敢揀。不料這支部隊放到梅羅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複發了。
「嗯，你老遠的過來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妳領他安排個住處。」
方雲站住了腳步，誠懇地說：「豈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為聖恩。何況這事本來就是我們做事魯莽了，無端猜疑國家重臣，也難怪殿下生氣了。」
「是，謝殿下賜座！」但方雲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見到殿下安然無恙，微臣心裏實在是鬆了口氣。殿下，微臣向您請罪來了！」
方雲朦朧地抬起頭，一位軍人站在他床前，手裡舉著一盞油燈。燈光模糊了軍人的面目，只聽到他的聲音：「方雲閣下？」
紫川秀直截了當地問：「第三鎮第十一團隊的團隊長哥雅，他有沒有參与？」
「一個村子一百三十多條人命被血洗，這還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讓旁邊的方雲都感覺陣陣的陰寒，「梅羅，你的眼界還真是不小！告訴你，這個案子連寧殿下都驚動了，外面早傳得滿城風雨，若不是瓦新和吳華彈壓得力，幾萬村民早抬著屍首上門找我們了，鬧成民變都不稀奇！什麼討逆軍，老百姓早罵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錢不要命，我們討逆軍更狠，錢和命都要！」
「處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現在！案子現在還沒了結，你還得把它處理完！」
說完，她哼哼地冷笑起來，滿心以為方雲會因此羞愧面紅的，不料對方很嚴肅地對她說：「清侍衛長不愧是殿下身邊的人，料事如神！」
方雲揉著眼睛從床上起身：「是我。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方雲是個乖巧的人，立即說：「大人，您事務繁忙就先去處理。下官在這裏等您回來，可方便嗎？」
紫川寧詫異道：「我的安全怎會有問題呢？遠東統領和他的部隊護衛著我……」
但不管如何，以憲兵部隊為主，帝都軍區為輔，監察廳此次出戰的主力兵力已經超過了十六萬大軍。另外，至今為止還依然站在監察廳一邊的五省也
李清低聲說：「方雲閣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發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高手。」方雲心下詫異，他禮貌地說，「請容我梳洗下，很快的。」
但她身邊的李清卻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揮手將候見室內的僕人都趕了出去，她跑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張望一番，關上門回來問：「方雲，明輝大人的意思是怎樣？」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寫份檢查給我。」
方雲恭敬地躬身道：「自從殿下蒙塵以後，我們許久未曾得到殿下的音訊，十分關切。殿下，明輝大人派我過來。主要是向您問候和請安，聆聽殿下的聖音。如果殿下有什麼命令和指示，我們也好執行。殿下最近可還安好？」
這麼多天來，衛兵們早已習慣了高級將領的求見了，但他們大多是求見紫川秀的，徑直求見紫川寧倒是很少。因為眼前的人身著紅衣旗本的制服，是家族的高級軍官，衛兵們倒也不敢怠慢：「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職？我們也好通報殿下。」
望著他的背影，紫川秀輕嘆一聲，心下卻明白，梅羅的優點是做事縝密細緻，缺點卻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顯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殺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驁的魔族軍官，生怕鬧出亂子來。
看到他，方雲吃驚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麼了？」
梅羅不敢作答，他跪著，一動不動。
方雲深深低頭：「讓殿下操心了。文河將軍起事失敗后，監察廳對我們搜捕得很緊，幸好我有幾個老部下把我藏了起來，僥倖才躲過了一劫。」
紫川寧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方雲怒道：「你們……明輝以為遠東統領挾持、控制了我？你們擔心的，是這個吧！」
梅羅頭深深地低下，臉色慘白：「大人，下官愚昧，導致大錯。」
紫川寧心下微嘆，其實當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沒怨恨過文河等遠征軍將領。若不是他們，自己怎麼會落到被監察廳滿世界追趕的地步？後來得到遠東軍庇護后，她的心情漸漸平復了。接著文河等將領在帝都起義轟烈戰死的消息傳來，那時紫川寧的心中已再無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方雲，你何罪之有？」
相貌清濯的中年軍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經接到林長官的通知了，當天就進行了調查，確認是那幾個畜牲乾的，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們給綁了送督察隊去。沒想到為這個小案子還驚動了大人，下官惶恐無地。」
也是因此，監察廳對帝都軍區的部隊極盡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減他們人員和經費，把本來十三個師十一萬人的大軍團減編減成了八個師八萬人，還在軍中安插大量的軍法官和情報密探，以鉗制軍中言論。只要稍有對監察廳不滿的言論發出，便立即遭到情報官的逮捕。軍中各級指揮崗位都被監察廳軍官所把持，嚴密控制著軍隊一舉一動。而那些出身非監察廳系統的軍官此刻更是成了被嚴密監視的對象，稍有異動便被控制。
「大人實在是冤枉下官了，這的確是下官的真心肺腑……」
說到一半，梅羅已經坐不住了，單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導不力，馭下不嚴，出此事件有辱大大軍譽聲威，有負大人重託，請大人重重責罰！」
「放在西北軍中，這幾個人起碼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遠東軍里，他們不過是打雜的。」感嘆遠東軍中高手如雲，方雲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自己是紅衣旗本，西北軍的特使，千里迢迢來這裏，遠東軍不但沒有派來與自己同級別的官員來迎接，反倒派來幾個滿身血腥味的高手在晚上摸進了自己房間，那股警告的味道已經非常濃厚了。
「啟稟大人，林長官已經到場接見他們了。但她的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場一下更好。」
「啊，大人。」梅羅詫異地抬起頭，「兇手我們都已交到督察隊去了……」
「沒錯，正如您所想像的那樣，逆賊竊據國政，黑白顛倒。在此國破家亡的危急關頭，以赤誠忠君愛
方雲繪聲繪色地描繪了當時的情形：斯特林久久不歸，遠征軍中眾將群龍無首，帝林突然出現，聲淚俱下地哭訴，眾人深受震撼和感動。
「得了吧，方雲你這個油滑蛋，少來拍我馬屁。你的主子是明輝，拍我再開心也沒用。」
方雲一本正經地點頭：「殿下真是天資睿敏，雖然西北邊防軍還沒遞交正式報告，但殿下和侍衛長大人都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因為來者的身份，衛兵立即做了報告，不到五分鐘，他匆匆走了回來，恭敬地說：「方雲大人，殿下宣你覲見。請跟我來。」
方雲與紫川寧並不是第一次見面，當年紫川寧擔任帝都中央軍統領時，作為西北邊防軍的騎兵兵團長，方雲就曾多次覲見過她。現在這個時候能再見舊人，紫川寧和李清都很高興。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當日帝都事變，微臣等在達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賊花言巧語以蒙蔽我等，結果微臣與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當了，被逆賊蒙蔽，以致兵權失手，造成國家大難。殿下，微臣此罪，縱死亦難贖啊！」
「有勞了。」
「這件事他們該找林長官或者明羽處理。」
跟著衛兵，方雲走進了大院里。這裏本來是行省政務長吳華的官邸，自從遠東軍大本營抵達以來，這裏就成了紫川寧的臨時行宮了。為了討好紫川寧，吳華拿出了全部積蓄來裝修，努力營造出雍容華貴的氛圍，但效果實在不敢恭維，反倒透出一股暴發戶的庸俗。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觀察總長和侍衛長的表情。剛剛的說話里，他弄了點小小的技巧，只說監察廳要抓自己，讓聽者產生了錯覺：他也是與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當年紫川秀敢以區區十幾萬人的兵力就深入蠻荒征討魔族王國，就是因為他對這支部隊的戰力有著充份的信心。如今，這支強兵已轉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發揮全部戰力，這將是一支能滅國的強兵，但是因為即將對陣的將是他們的故主紫川家，拿帝林的話來說就是：「我相信他們的戰力，但信不過他們的忠誠。」
「報告！」
方雲情真意切的一番話娓娓道來，紫川寧卻毫不領情，她冷冰冰地說：「現在，方雲你親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訴明輝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並不需要他擔心，更不需要他來拯救——我的意思可是表達得足夠明白了？」
在監察廳大舉出動的同時，位於巴特利首府的遠東討逆軍大本營也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名圓臉的軍官徑直來到遠東軍大營前，向衛兵求見紫川寧總長。
他收回了思緒，對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的方雲說：「方雲，勞你久等，讓你看笑話了。魔族崽子不是很聽話，得隨時敲打敲打他們。」
除了憲兵部隊外，帝都軍區的部隊也跟隨著一同出征。帝都軍區的前身是紫川家的中央軍、東南軍、遠征軍、西南方面軍——光看曾用名就知道這支部隊的履歷和經驗豐富了——這支部隊的士兵全都是老兵，從極東地區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邊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過他們的腳印，士兵們無一不是百戰餘生的精銳。
方雲被領去休息了不到四個小時，有人叫醒了他：「方雲閣下嗎？統領大人想見您。」
他截口打斷了梅羅：「剛剛，當著受害人家屬的面，哥雅已經被處決了。」
但是，宣傳歸宣傳，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編出來的謊言騙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內，監察廳高層普遍對此戰的結局都不抱樂觀。他們深知半獸人戰士的強悍、堅韌和耐戰水準，還有紫川秀那化腐朽為神奇的高超指揮；更重要的是——悲觀並非是因為知道敵人的強大，只是因為清楚自身的弱小。
兩個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望著她。李清乾咳一聲：「殿下，明輝問的就是遠東統領。」
「啟稟殿下，脫險以後，微臣確實想立即投奔總長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
李清插話說：「我聽說西北邊防軍上個月已經誓師勤王討逆了，不知西北軍的勤王兵馬已打到了哪裡呢？該不是和監察廳廝殺得迷路了吧？」
二人的目光同時投去，衛兵站在門邊，清晰地說道：「大人，比特、達瑪、安卡拉等三省總督與政務長緊急求見，說有後勤補給方面的要緊事務希望能與大人磋商。」
李清和方雲領命而出。在出門口時，李清嘆了口氣。方雲瞟了她一眼，問道：「侍衛長大人為何嘆氣呢？」
七八六年的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監察廳主力向東開拔，目標是增援在奧斯堅守的今西部隊。雖然日暮西山，但監察廳的兵力依然雄壯。深知此戰不是尋常戰事，是關係自己身家命運的決死戰，所以大伙兒都是傾盡所有地出動。光是監察廳的憲兵部隊就有十個師八萬多人——各省驅逐了駐地的軍法處和監察處，結果這反倒幫助了這些部隊統統集合到了帝都，被監察廳統統搜集了起來，傾盡一戰。
「也未必是無端猜疑。方雲閣下，明輝大人赤誠憂君，只是殿下畢竟年紀還輕，考慮事情還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的嗎？」梅羅的臉刷地變得慘白，他顫聲道：「大人，您的意思……」
「如您所見，我一切都好。」紫川寧沉吟說，「告訴明輝，我這邊沒什麼事。遠東路討逆軍已和叛軍數次交戰，希望西北路討逆軍也能行動起來，加快進攻節奏。」
紫川寧和李清交換個眼神，頗有點無可奈何：「那麼，忠勇的明輝大人派你過來就是為了報告這個消息嗎？」
「晚上八點。」
梅羅臉上露出感動的神色：「大人明鑒，下官確實存在顧慮。畢竟哥昂族是王國大族，也是我們統治魔族王國的重要合作夥伴。現在羅傑將軍正在魔族那邊組織對野蠻人的戰爭，若我們殺了哥雅，不過是除掉了一個違紀的軍官，但若是導致哥昂族從此對我們起了異心，那後果實在是……」
他喊的也是套話，只是聲音里飽含的那種真摯感情讓紫川寧和李清都為之動容。這麼多天來，在她們面前說這種話的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雲這麼純粹發自肺腑的真誠語言，大多數人都是乾巴巴的、例行公事地盡一番禮節罷了，那種敷衍味道一聽就出來了——雖然總長殿下身份是很尊貴，但現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遠東實權的紫川秀啊！
紫川秀嘆口氣：「梅羅，我是知道你的。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畢竟是哥昂族哥溫長老的兒子，你在擔心，這事會影響我們與哥昂族的關係吧？你隱瞞了不報，也是擔心我為難吧？」
「這件事，也怪不得你們。帝林奸詐狡猾，誰都會上當的。方雲，你起來，坐下好好說。」
從魔族王國抽調兵力回來時，考慮到對叛軍的戰爭需要布蘭和德昆這樣敢打敢拼的得力將領，自己將布蘭和德昆兩人從魔族軍鎮長的職位上調回了半獸人軍中，把他們的部隊交給留在魔族的羅傑將軍。而梅羅則卸任第四鎮司令，接手王國第三軍鎮。
「殿下身處此等人之中，明輝大人深為殿下安危而擔憂，日夜寢食難安。畢竟，監察廳叛亂聲勢雖大，家族自有忠勇將臣來鎮壓，料來叛軍亦難抵擋勤王大軍四面圍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麼問題，那紫川一族的正統傳承就此斷絕，那才是真正的無可彌補啊！明輝閣下說，倘若殿下當真受了任何鉗制或者軟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給拯救出來！」
「不敢當。下官方雲，曾在西北邊防軍和家族遠征軍中擔任師長，至於現在……」年輕的紅衣旗本靦腆地笑了，「下官只是一個使者而已。」
直到看到這個熟悉的笑容，那猶如雪后陽光一般令人溫暖的笑容。他才確認：這個銀髮蒼蒼的青年，確實就是自己所認識的紫川秀。
梅羅這樣的人，放在軍
在總長憤怒的目光下，方雲站了起身，深深地鞠躬：「遠東統領是國家重臣，更是復國的功臣。微臣斗膽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請殿下念及明輝閣下一片忠君愛國之心，他所擔憂，全是出自對殿下的愛戴和關切。因為，遠東統領並非尋常疆臣，遠東官兵並非是家族子民，而是當年的叛逆軍和魔族軍組成，秉性狂妄桀驁，對家族毫無忠誠可言。
方雲簡單地整理下著裝就跟著來人出去，門口早有人在守候著了，三名同樣沒佩帶軍銜標誌的軍人牽著馬守在門口。看到他們，方雲心下一凜：看身形和氣度，這幾個人都是難得的高手。上過戰場殺過人的高手與平常江湖中的好手是大不一樣的，他們的眼睛特別亮、特別冷，動作並不快，但十分穩定俐落，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氣質是偽裝不來的。
「啊！」梅羅失聲叫出來，「大人！」
「西北邊防軍？」聽到這個詞，紫川寧和李清交換個眼神，臉色都變得異樣起來。
「大人請自便。」
東南平原上戰雲密布，大戰一場接一場，各省勤王軍和監察廳麾下的軍隊交戰多場，死傷慘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卻是異樣的寧靜。雖然明輝嚷得天響，天天說要討伐叛逆，但實際上——拿紫川秀的話來說：「明輝討伐的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現在沒事，也難保他日沒事。皇權關鍵在於制衡，權臣一家獨大，並非國家之福。遠東統領一手掌軍機，一手控皇權，權力確實過大了，防微杜漸，十分必要。明輝大人所憂，未必沒有道理。」
梅羅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他行了一個禮后恭敬地離去。
紫川秀說是「一陣」，但方雲等得十分漫長。因為在紫川秀的住處，他也不敢隨便走動，只能窩在椅子上不斷地喝茶。侍衛幫他找了幾份當地的報紙打發時間，看到報紙上通篇一律的「擁護紫川寧殿下登基就任總長！」「家族萬歲！寧殿下萬歲！」等標題方雲就膩味，順手翻了幾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憊開始發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方雲鞠躬，把頭都幾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寧怒氣稍息，緩和了口氣：「我知道，方雲，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明輝的意思——他不該懷疑遠東統領。秀川統領赤誠為國，全無私心。此次征討叛軍，他沒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懷疑這樣的一位忠賢良臣，這是不對的。明輝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多操心如何與遠東軍配合剿滅叛軍為好！」
跟著侍衛們進了一間沒有任何標誌的民房裡，方雲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的遠東和極東軍區統領、魔族王國的皇帝、討逆軍司令正坐在油燈前和幾個軍官在談話。聽到方雲進來的聲響，他轉過頭，昏黃的燈光映在青年銀白的頭髮上。
寂靜的冬夜裡，繁星如塵，格外高遠。在滿天的星辰下，幾個侍衛領著方雲一路穿過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過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的城市顯得特別寧靜，只有那滴答的馬蹄聲在回蕩著。
他躬身行禮：「參見統領大人！」
紫川寧迷惑地看著方雲，不明白他的意思。衣食住行的區區小事，何至於要勞動堂堂一員統領「鼎力相助」？至於問身邊有沒有使喚人手，這更是近乎笑話了。遠東部隊再困難，也不至於要虧待了自己。
看來，這個小伎倆的效果還不錯，總長的神色看來更加和藹了，她說：「那麼，脫險以後，你為何不立即過來找我們呢？」
「啊？」方雲微微吃驚。眼前的小巷子並不顯眼，窄得連騎馬都不好進去。紫川寧的臨時住處安排在巴特利的總督府內，沒想到紫川秀的住處卻是安排在如此簡陋的地方。
「侍衛長大人請放心。西北軍乃家族的最忠誠衛士，為護衛家族皇權，我們全軍不惜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方雲行禮後起身，李清出聲說：「方雲閣下，自從文河在帝都起義之後，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時殿下還以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為你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