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永生森林
一、分手
什麼啊？她一下鬆了口氣，多大點事兒啊，還以為跟她討稿費。哪天？幾點？在哪兒碰頭？穿什麼衣服？
小南哥哥，你需要關心么？她眨了眨大眼睛，那也很好呀，然後她問，是不是得帶點兒吃的去喂小動物，問我想吃什麼。我說不用，你把自己帶來就行了。
是什麼讓你寫了這封信？
她說，別裝傻，信不信我劈死你？
（老子心裏還有你。）
我怎麼可能給一個整天穿著鐵殼子連臉都看不見的女人寫信呢？全國男同胞最不想泡的十大美女之首，血色軍團指揮官瑪爾蘭，一個萬年鐵處女，怎麼可能有人給她寫情書？你有收到過情書嗎？長這麼大有過嗎？你就是周末正午十二點開始站在廣場中間六個鐘頭，會有男的過來搭訕嗎？要是真的有人給你情書，簡直是末世之兆，用你的大胸去稍微想一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瑪爾蘭的臉色變了，胡、胡說，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矇混過關！
午夜來臨，空氣中充滿神秘的力量，重要的時刻到了。藉著月色，我來到娜娜家豪華的庭院，潛至她的窗下，拿起一塊石頭。
我說，那個小動物就是我。
她無視我的小刀，對我拳打腳踢，三兩下就把我打翻在地，還對著我放了炎爆術。她們家的狗聞到烤肉的香味兒跑過來，發現是我，估計不能吃又回去了。我爬回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還活著已算她手下留情，換了別人早已高位截癱。我有多處骨折，是靠著頑強的意志才能返回家裡的。
她瞬間陷入極度愕然，但是很顯然她不會真的劈死我。
作為報復，我給每一位知道名字的女性都寫了一封信，每封信大約五萬字，儘可能簡略地提起了我跟她們每一個人的曖昧關係。最後加上富有誠意的邀請：正值錦繡時節，舉國閃耀著春光。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等你。
是什麼促使你寫下如此華麗的詩篇？怎樣的情緒、怎樣的靈感穿插在字裡行間？把一個故事說得跟真的一樣，讓讀到的人都身臨其境？
森林里很黑，不管怎麼叫喊，都是不會有別人過來的；不管怎麼逃，都是逃不掉的。
我那顆純真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四周議論的聲音正像蜂群一樣嗡嗡響起：頭兒不可能收到情書的，多半就是搞錯了，五萬多字啊，頭兒一般也就可能收到個工作函，主要內容還只有兩個字，有事，或者沒事。
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回信。
「哦！我來看看沒有我的日子你過得好不好。」我自己也覺得我很賤。
是嗎？我表示質疑，你走的真的
我給娜娜寫了一封信，內容熱情洋溢，訴說了我們青梅竹馬、從流著鼻涕相識至今的每一個心動時刻。因為那樣的時刻並不多，所以我的信很快就寫完了。最後附加了一句，I still love you！
她說，我跟你很熟嗎？就算是挺熟的吧，但是有那種關係嗎？你打什麼主意，你這不是害我嗎？你這樣做對得起娜娜嗎？
她用雷霆把我的房頂擊穿，她義憤填膺，一再重申不許開這種玩笑！她們法師之間的競爭是激烈的，考核是殘酷的。她還要競選國會議員，有的是各種各樣的麻煩。特別不能容忍的是，她是娜娜最好的朋友，她絕對不會背叛她，哪怕是一丁點兒誤會也不行。
我瘋了或者傻了才會等著被砍。停！我一聲大喝，握住了她持劍的手。
她一直指著我說你你你你……但是最後，我的真誠打動了她。
「不不！」她一直在勸我，「你不用這樣自責，我過得好與不好，不是你的責任。」
我請她放心，我會去跟每一個人解釋清楚的。
事情的真相是——其實我是軍情局的密探，而且就是負責給十字軍打報告的那個人。我每周一次給血色軍團總部發報告，例行公事，這一次把信裝錯了而已，你不是為了裝錯信就要殺我吧？
「好啊。」她挽起袖子，我有不好的感覺。
信太多了。我一次寫了太多的信寄給太多的人，偶爾一兩封寫錯了地址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哪有。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回答，是生活。
三天後早八點，穿什麼都是一樣的。
她的問題就像她的大腿那麼白。把名牌高跟鞋踏在我的床上，她拿出我的信，完全陷入了一種激動的情緒之中。
我撒腿就跑，我的速度可以超過風，追過箭，我一瞬間就已經在兩百米開外，但是一支冰槍超越了光速，正中我的后心。我全身的血液都要結冰了，瞬間慢的像烏龜。緊接著火光一閃，我眼瞅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小光斑變成桌面那麼大的火球呼嘯而至，打中我全身。
她一聲大喝，拿出用粉紅色的絲帶系著的厚厚一沓信紙，淡淡的香氣隨風而逝。我無言地拿過那沓信紙，默念上面的文字：曾經有一份真正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
她服了，真的服了。
蘇菲走後，血色十字軍的大姐頭瑪爾蘭來了，全身裹在紅色的鎧甲之中，身後跟著一個軍團的士兵，將我家團團圍住。她在產生任何對話之前踹塌了我的門板，用
「我跟他結婚以後就不是敵人了。你們打不過他，我有什麼辦法？他對天發誓，只要我嫁給他，聯盟和部落永遠休戰。多麼美好的未來！」她一副憧憬的樣子，然後說，「記住，是我給你們帶來了美好的未來！」
娜娜穿著一雙很可愛的拖鞋打著呵欠走過來，我全身焦黑，冒著青煙趴在地上。什麼叫最毒婦人心？她用拖鞋踩我，問：「你剛才說什麼？誰比我溫柔？」
我小聲說，搞錯了。
她哈哈大笑，然後她說：「問題不在於他有多好，而在於你有多差。」
「這不可能！」我氣急敗壞，一條小小的聯合戰線怎麼能給我相比？他很了不起嗎？你怎麼可以為了一條什麼戰線就拋棄我？我們青梅竹馬，那麼多年感情……
見面她就劈頭跟我大叫，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寄這麼大疊信過來，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啊？傳出去性質是惡劣的，對小朋友們的影響是不好的。特別是作為年幼的王子殿下的老師，身為皇室教職人員，她必須以身作則，不能有這種影響風評的事情發生。特別是和我這麼爛的人！
瑪爾蘭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的信都砍成漫天飛舞的雪花碎片，然後一把揪住我的領子，在我耳邊威脅道：「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要是不承認那封信是寫給我的，我就殺了你！」
我說，啊？
那些舉著火把的士兵紛紛讓路，因為這個小妹妹他們惹不起。小妹妹名叫勞瑞娜，是新任教皇，神選之人，純潔之心的擁有者。有人說她是天底下最純真的女孩兒，也有人說她其實是有點兒傻。
我沉痛地告訴她，請她放心，我不會讓自己這樣的爛人影響到她完美無缺的風評。我會去跟大家解釋清楚，雖然我注意她已經很久了，甚至注意到她為了謀得皇室教師的職務偽造了文憑，她其實只是個農家女。當我不小心得知那一切，我知道她是多麼的不容易。我對她的愛慕在與日俱增，但是，真正的愛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竟敢如此侮辱我，侮辱聖光的僕人！」
這麼多封信，總會有迴音的。
「那麼我這個的信……」
對於這件事，我沒有任何辯解。要劈就劈死我好了。
肉麻！
宣傳廣告上說，永生森林的盡頭有一棵常青樹，只有尋求真愛的人才能找到它，它的果實讓戀人永葆青春，給你真心的愛。這簡直就是愛情魔葯，幸福宣言啊！
她說，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告訴她，我很喜歡她以前當
她的臉一會兒發紫一會兒變成鐵青色，然後小心地問，你是不是想威脅我？
我很驚訝，哦，這是我的筆跡，確實是我寫的。奇怪，我什麼時候寫的？
娜娜兩眼亮晶晶的，陶醉的聲音如同夢幻：「他是統領部落五大陣營的大酋長，是西部大陸至高無上的王。」西部大陸物產豐饒，他擁有四百萬部落勇士，他家門口那條路叫做南黃金之路。不論是名聲還是財富，我都是沒法和薩爾相比的。更不幸的是，聽說他武力數值也遠在我之上。
原來，原來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這個樣子的！多少次擦肩而過，有幸得見她燦爛的笑容，風中飄來她的發香……原來，原來那都和我沒有關係！是我誤會了！
我很驚訝，什麼，沒有嗎？
窗戶里騰起冷焰。
「薩爾是誰？」我很驚慌。
她生氣地叫喊，並且一再重申，她從來！沒想過！從不曾！也不會！生什麼小孩！我這樣胡說八道，很容易讓人誤會她真的有私生子，有損她美女作家的金字招牌！她正在為女權主義樹碑立傳，謠傳有兩個私生子的美女作家等同於街頭的爛貨，她還不打算走色情路線。
多少次擦肩而過，有幸得見她燦爛的笑容，風中飄來她的發香……其實，其實我一直沒有勇氣說過！其實，其實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
她一直指著我說你你你你……你是不是想威脅我？
她也很快，因為她會一種法術叫做傳送術。身為一位法力高強的美貌仙女，湊巧又是娜娜的大師姐兼閨中密友，她的私生活不容玷污。
我大叫：「他不是我們的敵人么？」
關心小動物，那很好呀，她說。
安娜走後，牙之塔的瑟琳娜來了。
我用很小的聲音指著勞瑞娜回答：「是寫給她的。」
「哦，哦，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女人比你好看呢？你是最美的，絕對不可能有人比你好看。」鑒於我還在她腳下，我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命著想。
勞瑞娜走後，我在門口掛了「午間休息，請勿打攪」的牌子。外面還有很多小妞在徘徊，但是我覺得備胎已經夠多的了。
慢！我一聲大喝，阻止了瑪爾蘭的利劍。
我對天發誓，我一定會跟娜娜解釋清楚，不會影響她們的姐妹情誼！哦，她多次背著娜娜來找我，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特別是娜娜現在是她的上司，又這麼敏感霸道，動不動就革人的職，發配邊疆。當然，其實要
瑪爾蘭一把拿過她的信，上面只有一個應用文格式排頭和一行字：「告知血色總部——沒事。」
我拔出刀來：「嘿！你不能離開我！」她要離開我，我就殺了她，然後自己也跟著死！
你！她咬牙切齒，沒有敲門就進了我家，劈頭蓋臉地問。
她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只是踢了我一腳。作為公認的天下第一美女，她可以接受有人比她溫柔，但是絕不能接受有人比她好看。她挖起耳朵：「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萬事俱備，只差小妞。
沒什麼，我說，我就是想約你去永生森林關心一下小動物，結果她以為是挑戰書。
究竟是為什麼你要殺我？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她說她會好好考慮一下。我跟她說我最喜歡她那條綠色的裙子，她腦子很亂，說那條裙子要回去找一找。
這時候有個純情小妹妹拿著一封信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小南哥哥，你寫錯地址啦。啊，你們在幹嗎？」
娜娜說：滾！
瑟琳娜走後蘇菲來了，她是精靈文聯的主席，和我一樣通曉文字的力量。
是情書！
因為擔心她看不懂外文，我在下面加了註釋。
可是我不記得我寫過決鬥書、挑戰信或者那一類的東西。我沒有理由被人砍，尤其沒理由被她砍。
她的話使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主要是最後一句。
首先是王子的宮廷教師安娜小姐，一位風評之好有口皆碑的美人。
「那倒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那誰比我好看？」
沒有，哪有？怎麼會呢？我很誠懇地告訴她，要是她願意請個假，陪我去森林玩幾天就好了。
但是，她重申，她還算清楚地記得，她沒有跟我生過小孩，她沒有，真的沒有，如果有，那些製造過程她一定統統記得。
作為娜娜的好姐妹，當娜娜談戀愛的時候，她只能假裝研究捲軸，拚命做一個堅強的女人；當娜娜胡攪蠻纏的時候，她在後面收拾殘局；現在娜娜已經成了全民偶像，從小師妹成了她的頂頭上司，她還在考職稱。這個世界是多麼不公平！這一切，我都只能默默地看在眼裡，但是我只能偷偷地抬起頭，望一望她。我是個沒用的男人，垃圾，廢物，膽小鬼……
她尖叫，信不信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咳，我告訴她，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蘇菲問，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樣？我說，其實我也就是想她能請個假，跟我去森林玩幾天罷了。
現在全軍都知道有人狂熱的愛上了她，約她去永生森林八日八夜，而且還是我這樣的一
為了這次愉快的旅行，我動用了我近十年的積蓄，買下了永生森林的門票。永生森林是全世界最美的森林，十大無污染旅遊勝地之首，最值得一去的地方，蜜月旅行、外遇偷情的首選場所。男人天價，美女免票。
「天下女人多得是！」我大聲說，「你不跟我去，有好多人願意！每一個都比你溫柔，比你好看！」
「死吧！聖光的敵人！卑鄙下流的狗男子！陰險滑膩的毒蛇！你的任何甜言蜜語都讓我噁心！為什麼不敢跟我公平地決鬥？你的躲閃是對你自己人格的侮辱！來啊，用你的脖子來試我的劍，或者試試你的膽量，看看是不是真的膽大包天！」
十七八封信都寄走了之後，我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來找我的人絡繹不絕。
勞瑞娜有些納悶：「瑪爾蘭怎麼啦？她幹嘛撕我的信？你寫什麼啦？」
她曆數我的罪狀，我在家蹲了十年，居然一直沒有去找工作。這也就算了，我連書都不肯去念。我沒有文憑、胸無大志、穿衣服不考慮造型、生活荒唐毫無規律、跟很多很多女人關係曖昧，還多次毆打她的老爸。這一切都跟她的擇偶標準相去甚遠，說著她劃了一條很高的線，她的老公一輩子眼睛只能望著她一個，看一眼別的女人都不行，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以前她可以強迫我做到，但是現在我居然長本事了，到處都是跟我勾勾搭搭的小姑娘，所以我已經不完美了，她不愛我了。
我小聲說：「是個女的都比你溫柔。」
她來得最快，因為她離我家最近。
瑪爾蘭愕然，搞錯了？
「我過得很好。」她面無表情，「我們早就分手了，而且薩爾向我求婚了。」
「砰！」我打碎了二樓她卧房的窗戶玻璃。
很久之前，我就想找個妞，一起去森林旅行。
她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大聲說：「很好，我們就去永生——森林……了結我們之間的恩怨。我們兩個只有一個人可以走出那片森林！」我表示堅決反對，八日八夜，沒薪水，很累的！她說，你不來我一樣殺了你！然後她趾高氣揚帶著大隊人馬揚長而去，嗡嗡議論聲不絕於耳。
騙人！瑪爾蘭堅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