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之端
第1108章 最是光陰化浮沫（二）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洛杉磯啊。」
而一旁的周佩佩則是另一種美，這是經過時光淬鍊的精緻，才會有的醇香的味道。她已經去掉那些個天真、繁蕪、陰涼、世故，或許帶一些淡淡的看透世事，但會顯出更傾頹的味道。
周佩佩便走到了程曉羽面前，看著程曉羽熟悉又陌生的臉，想到蘇長河眼眶又紅了，這對於向來追求靜養的她來說，實在少見。
對於程曉羽如此誇張的大投資，周佩佩並沒有意見，更沒有說什麼小心駛得萬年船之內的勸解的話，只是鼓勵程曉羽一定要做到最好，並說了她當年為了參加比賽，自己踩自行車，踩了四個小時，拿著錄像帶去投稿，結果因為超過時限，況且作品都是由各單位選送，根本沒有這種單槍匹馬衝過來的選手，於是拒絕了她。
接著周佩佩又十分好奇的問起了程曉羽準備花六億美金拍個什麼電影。
後面的保鏢走上前來把周佩佩和小芝研的箱子拖走。
最後作者無情的揭露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工業文明的侵蝕之下沒有人可以真正的遠離塵囂。
很多人說，比起一個舞蹈家，周佩佩更像是深山裡走來的巫女，神秘，優雅，卻不接地氣，蘇虞兮的氣質就是綜合了蘇長河的淡漠和周佩佩的神秘、優雅，並且比他們兩夫婦更不接地氣。
這本書的作者哈代恰好是周佩佩最喜歡的作家之一，《遠離塵囂》是本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宿命論作品，表達了哈代想遠離工業文明的理想，而小說中的主人公們的愛恨情仇和跌宕起伏的人
周佩佩笑著說道：「後天吧！明天阿姨還有一些老同學要拜訪一下。」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和突如其來的緣分迎頭相撞，偶然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主題，只是有些緣分只是南柯一夢，瞬間消逝便成了萍蹤過往，有些緣分卻落地生根，扎進了你的生命中，從此糾纏不清。
哈代後面的一系列書都在表達處於這一變化衝突間的「威塞克斯鄉民」的惶惑和抗爭，表達了人生的變幻莫測、命運的無從把握，以及作為人的本能和感情之表現的愛情在歷史洪流里是多麼的渺小。
周佩佩再次平復了情緒，目光慈祥的看著程曉羽道：「我也知道你現在拍片的任務重，不想打擾你，再說你從加州到紐約還要浪費時間坐飛機，何必呢？我又不是不去加州的，許沁檸說你建了一艘很大的船，我還要去看看的呢！」
對於周佩佩來說，蘇長河過世這兩年，每一天都需要慢慢的熬，才能得過且過，想要維護的家庭，沒能維護好，想要照顧好的人，沒能照顧好，丈夫留下來的公司，只能任人糟踐，偏偏這一切無人傾訴，也沒有人能幫得上忙。
許沁檸忙道：「我有什麼辛苦的啊！倒是您帶著小芝研這個小頑皮辛苦了。」
對於這個乖巧又懂事的小姑娘，周佩佩很是喜歡。
那本書是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至今那本1983年插畫版的《月亮和六便士》還被她包好，
程曉羽帶著微笑向周佩佩和小芝研揮著手，小芝研立刻就向程曉羽跑了過去，帶著復古眼鏡的程曉羽和年輕時候的蘇長河十分的神似，雖然不能算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從氣質到微笑那種感覺實在太像了，一瞬間周佩佩眼眶就濕潤了。
周佩佩又把小芝研睡的有些凌亂的頭髮整理了一下說道：「我們來美國就是給他一個驚喜的，要他來接不就是暴露了嗎？」
周佩佩帶著臻至化境的平靜和淡薄對程曉羽說道：「芭蕾舞所教給我的絕妙，就是想要用腳尖旋轉人生，就不要害怕跌倒，只要拚命，你一定能飛翔起來。」
程曉羽也沒有說自己差錢買「百代」，只是虛心的接受周佩佩的批評教育，一旁的許沁檸見程曉羽一副老老實實應聲蟲的樣子，躲在一旁竊笑不已。
在飛機上很無聊的周佩佩並沒有準備什麼消遣和娛樂，紐約到上海又是一段漫長的旅程，恰好蘇長河準備了好幾本書在飛機上讀，於是百無聊賴周佩佩向身邊的蘇長河借了本過來看。
等周佩佩拖著箱子牽著小芝研一起走出到達大廳的時候，才看到了如今不再那麼消瘦，身材勻稱的程曉羽與他差不多高的許沁檸站在一起。
飛機一陣顛簸然後平安的降落，空姐的聲音在機艙里響了起來，周佩佩把一旁睡的正安靜的朴芝研叫醒，睡眼惺忪的小芝研伸手搓了搓眼睛，然後迷迷糊糊的轉頭看著周佩佩道：「阿姨！到了么？」
她在門口又苦苦等了四個小時，哭的稀
「對！我也好想要看啊！曉羽哥，你一定要帶我去！」小芝研把頭擱在程曉羽的肩膀上說道。
周佩佩拿出濕紙巾替她擦了下臉，然後笑著說道：「到了，小懶貓，我們馬上要下飛機了，把你的書包拿好！」
周佩佩看著視野中越來越大肯尼迪機場，心中感慨萬千，其實她現在也說不清楚，遇見蘇長河是緣分還是劫數，也許遇見的一部分叫做緣分，而另一部分，也許該叫它劫數，有命中注定就有在劫難逃。
周佩佩一下就記住了這個看上去很是消極又頗為英俊的年輕人，但那個年代要認識一個陌生人是件相對來說很難的事情。
下飛機的時候借來的那本書卻忘記還給他了，直到他們幾個月後在上海圖書館的徐家匯藏書樓再次相遇，她才找他要了聯繫方式，說要把書還給他。
透過舷窗向下望去，紐約的高樓大廈歷歷在目，深黑色的哈德遜河在陽光下奔向紐約灣。
兩人下了飛機，在等行李的時候，周佩佩給許沁檸打了電話，許沁檸也沒有告訴周佩佩程曉羽特意從蒙特雷趕來了。
在進修結束，從紐約回上海的飛機上遇到了蘇長河，文青氣質面色憂鬱帶著頹廢氣質的蘇長河正好坐在她旁邊，正在看英文版的《Far from the Madding Crowd》（《遠離塵囂》）。
周佩佩並不是第一次來紐約了
回憶真的很奇妙，它生活在過去，存在於當下，卻能影響未來。
程曉羽連忙點頭道：「好！好！你想要去月亮，曉羽哥都帶你去……」
像小芝研這種少女的美是一派天真，而像周佩佩這種有氣息有味道的女人，讓人如臨寂靜深淵，如飲陳年普洱，如履平流長川。
光陰贈給她的，除了凜冽的寒涼更多的是這種叫做氣場的東西。
淚水本是禁錮在眼眶裡的，一旦找到鑰匙，哪怕一縷銀絲，一窗斑斕的景色，都可以讓心猛地一縮，然後——眼淚在眼眶中，毫無防備地涌了出來。
顯然她十分不滿程曉羽前面拍攝的電影過於商業化，覺得程曉羽不該一味的追求票房，她說出了對程曉羽的希望，自然是叫程曉羽多弘揚華夏文化，如今他已經不是一個小人物了，需要有更高遠的藝術追求，需要承擔起更多的責任。
她先是鬆開拉杆箱和許沁檸擁抱了一下，然後說道：「丫頭，辛苦你了。」
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那一年，在休息室播出的舞蹈《我們在跳舞》以黑馬之姿拔得頭籌，讓她贏得了去美國參加芭蕾舞界的奧運會的機會。
那一年她贏得了她人生中份量最重的賽事冠軍，又過了兩年，她憑藉那個冠軍和優異的成績，贏得了來到紐約大學進修的機會。
程曉羽也感覺到了周
周佩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芝研，自己下來走，這麼大姑娘了，還要曉羽哥抱，羞不羞。」
四人在保鏢的護衛下朝機場外面走，周佩佩並不是婆婆媽媽的小女人，她可是開車比大多數男人都要猛的大女子，因此一路上也沒有和程曉羽聊生活瑣事，反而和程曉羽聊起了電影。
很多時候，人們流淚不是因為軟弱或者難過，而是因為他們已經堅強了太久。
小芝研還是不敢不聽周佩佩的話，從程曉羽的身上跳了下來，其實小芝研現在已經很高了，女孩子長的比較早，只是還很瘦，白色T恤配牛仔短褲，頭髮扎在腦後，身上帶著陽光，臉上全是粉嫩的稚氣。
周佩佩穿著米色的香奈兒套裙，頭髮燙著大波浪披在肩上，歲月對她很友好，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迹，站在許沁檸跟前，更像是姐妹。
不過周佩佩也從來沒有想過需要誰幫忙，幸好程曉羽自己還算爭氣，在美國這邊取得不小的成績，讓她十分欣慰，見小芝研已經撲進了程曉羽的懷裡，周佩佩轉過頭去，讓沸騰的心情冷靜下來，她悄悄拿出絲巾擦去了眼角的哪一點濕潤，然後走了過去。
她還記得她拍蘇長河肩膀的時候，那張茫然又迷惑的面孔，他的眼神沒有別人看著她的那種對於美麗的驚訝和探索，很是空洞。
小芝研點了點頭又問道：「阿姨！曉羽哥會來接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