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東海妖族
第一章 海底奇人
李飛愕然，難道老頭已經知道他想去外面探察，警告他不要去？
山洞寬大，並且整體呈直線前進，但洞壁卻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還鑲嵌著巨大的魚類骨骸，或是巨大的蚌殼、蟹殼之類。地面有的地方有些積水，有些地方只是顯得潮濕，一點海水都沒有。
老者怪眼一翻：「你連爺爺都不認得了？我不在這兒在哪兒？」
屋邊的草坡上伏著一隻大水牛正在閉目養神，水潭中兩隻白鵝親昵地緊挨著，不時碰碰對方的頭，或是幫對方疏理一下白羽。
「這裡有古怪！」母老虎瓮聲瓮氣說道。
李飛吃了一驚，體內靈炁運轉，雙掌朝兩邊數十米外的海水擊下，淡紫光芒成扇形散開，擊到水浪處時已寬廣有畝許大小。漩渦之壁被擊碎，但立即又恢複原狀，李飛藉著這大面積衝擊，獲得了極大的向上反衝力，兩人一獸向上騰起十來米高。
李飛連連轟擊才能保持不下沉：「有什麼問題嗎？」
三人就地坐下，各裝一木碗米飯吃了起來，母老虎則站在旁邊乾瞪眼。吃了幾口，李飛和阿布納都皺起了眉頭，只吃米飯不吃菜了，老者卻大呼好吃，筷不離手，把一大碗白菜、一碗蘿蔔，一盆筍湯吃得乾乾淨淨。
「不，但海面的風暴也許會影響下面吧。」
阿布納打了個酒嗝，身體晃了晃便倒了下去，母老虎勉力瞪起眼睛，但眼瞳卻不會轉了，腳一軟也倒在地上。
大約前進了有四五十里路，山洞開始變得乾燥，空氣中靈氣濃郁，並且帶著甜甜的花香和誘人的瓜果之味。
下方突然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力，萬頃海水都向下陷去，形成一個巨大的急流漩渦，二人一獸正在這個急旋的中心。直徑達二三百米的巨大漩渦所造成的吸扯之力非常大，並且下方完全變空后，上方几千米深的海水造成的壓力更是恐怖之極，豈止是泰山壓頂的重量？
母老虎和阿布納一愣，接著都大笑起來。母老虎已經知道李飛的心意，笑道：「咱們怕過什麼來著？有什麼地方不敢去的？既然來了就得進去看看！阿布納，你要是不願意去，可以在這兒等著。」
阿布納隔著竹籬笆，盡量壓低自己過高的身體，並儘可能用輕柔的聲音問：「老人家，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在這兒？」
說話之間，前方已經出現亮光，母老虎也不由放停了下來，落在地面警覺地一步一步朝前走。
老者有些滑稽地搖了搖頭，卻不知是自己還沒清醒還是否認李飛的話，伸腰打了個哈欠：「這麼久了才來看
巨大海漩似乎能聽得懂母老虎的話，它的話還沒說完，吸扯之力又猛地大了幾倍，母老虎和李飛哪裡還能穩得住？驚叫著急速掉下，跌勢一成，再想穩住就更不可能了。
阿布納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拳把這老頭砸成肉醬，但事情太過詭異，雖然被人佔了便宜也不敢發作出來，只好拿眼睛看李飛。
「有道理！」李飛和母老虎恍然大悟，母老虎立即飛到洞壁前，一爪抓了過去。
黃昏的寧靜被打破，水潭中的兩隻白鵝發出抗議似的幾聲長鳴。
話還沒說完，海底似乎起了輕微的地震，數里之內的所有海水都震動起來，連母老虎都有保持不了平穩。緊接著海底像起了風暴，海水如狂風般翻滾亂卷，肆虐天地之間。
李飛和阿布納騎著母老在深海中前進，四周一片幽暗，但也有極少數發出微光的菌類、藻類或奇怪生物，並非絕對黑暗。
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是李飛立即又警覺起來：「不對，剛才的漩渦絕對不是自然產生的，這兒的地形也太過古怪，還有我們感覺到的奇怪氣氛……總之不對，我們趕緊離開這兒！」
「這個……」阿布納抓著後腦勺，想了想才說，「除了曾經聽說妖族有一個不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就沒有聽說過奇怪的東西了。」
「那就最好！」母老虎四足騰空向著左邊的山洞飛去，同時眼中也閃出紅光，似兩道探照燈般射出十幾米外。
山坡上開墾著一畦畦菜地，種著蘿蔔、白菜、黃豆之類，菜地之外的荒地中，長著許多奇花異草，水盆大的靈芝，海碗大的朱果，千年的人蔘和首烏到處都是。一條蔓延的葡萄藤結出累累碩果，每一粒葡萄都有酒杯大小，閃爍著誘人的瑩瑩紫光；一隻紅毛錦雞從天空飛過，嘴裏掉下一粒楊梅來，砸在地面，果肉濺射，酸甜之味似乎直衝鼻端……
阿布納悠悠醒來，聽到兩人爭執，說道：「如果這是巨獸的肚子，洞壁一定是血肉的，如果是真的山洞，洞壁一定是石頭。」
李飛輕喊了一聲：「有人在嗎？」
李飛也沒正兒八經下過廚房，但簡單的飯菜還是弄過的，於是進入屋內，生火、淘米，到菜地里拔了一棵白菜，兩根蘿蔔，從山坡上掰斷一根大竹筍，剝皮洗凈做起菜來。
但是下方的吸扯力和上方的壓力實在是太變態了，稍上升之後又向下墜去。李飛再發掌力擊水
「喀嚓」一聲，火星四射，落下一大塊岩石來。再細看洞壁，滿是苔類和藻類留下的痕迹，以及鑲在石頭裡面的貝殼類生物，岩石碎落的地方露出了新鮮的斷痕，百分之百是岩石。
李飛強忍住笑：「既然他叫我們煮飯，我們就煮飯吧，你會做飯嗎？」
「阿布納，你在這附近呆過一段時間，知道有這麼奇怪的地方么？或者有聽說過什麼特別奇怪的東西？」
阿布納哼了一聲：「不要小看我，我一向也是無所畏懼的！」
李飛不必用眼睛看，神識往四面八方延伸，方圓數里內的一切情形都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水中有許多奇怪的植物、深水魚類，浮遊藻類，以他穿行了兩個世界的見聞，從邪靈處獲得了大量知識，也說不出這些生物叫什麼名字，屬什麼科目。
母老虎連連怒吼，奮盡全力向上沖，卻是徒勞無功。
不一會海水就退去大半，只剩下下方几米深，露出了一個寬和高都有二三十米的橫向大山洞，兩頭黑洞洞不知通向哪裡。
「也許有風暴要來了。」阿布納也是瓮聲瓮氣，在海底下說話都是這樣。
這個老者一定有古怪，李飛暗中決定，一切且先順著他，看他玩什麼花樣。阿布納也幫著燒火、提水之類的，弄得滿臉是煙灰，頗為狼狽。
「吃飽了，吃飽了。」老者巍巍顫顫地站起來，弓著身體往屋裡走，嘴裏嘟囔著，「天快黑了，外的又黑又暗，猛獸出沒，可別亂跑啊……年輕人要收收性子，莽撞是要吃虧的……年輕好啊，年輕有活力，有激情，老啰，真的老啰……」
李飛表情極為嚴肅：「你知不知道有鯤和鵬這兩種生物？莊子《逍遙遊》有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要是真有幾千里大的巨獸，嘴巴一定不會比我們剛才看到的深坑小。」
老者長得一點都不算出眾，頭有些尖，嘴也顯得較長，眉毛可能是掉光了，閉著的眼睛也小得有些不成比例。身材較矮，雙肩卻較寬，有些縮頭縮腦的猥瑣樣。
這不是海水的壓力造成的，之前也是在這麼深的海底前進，但卻沒有這種感覺。同時，李飛也感應到了阿布納和母老虎的緊張不安。
如果是在某個村落中見到這樣的老人，沒有人會把他當一回事，可是出現在這兒，一切都說不
「妖族的秘密？」李飛和母老虎都精神一振，母老虎怪笑道：「說不定妖族有一個巨大的寶藏，就藏在這個山洞裏面。」
墜入深洞中約有一兩百米深，壓力一下就消失了七八成，急流也緩了下來。
阿布納拿起石台上的酒葫蘆喝了一口，母老虎是個好酒之徒，立即搶了過來，往口裡灌去，只面卻已所剩無幾，連它的嘴巴都沒能全濕。
「不不不，這不可能，那只是上古神話，就算曾經有現在也絕種了。」
來到小茅屋前，木門關著，屋檐下放著鋤頭、柴刀、山棕蓑衣之類，一切都與農家無異。
兩人一獸更是驚異，加快了速度前進。山洞有時向上，有時向下，但無論向上、向下、向左或向右，都必定延伸極遠之後才會改變。
李飛暗中暴汗，謙虛地說：「老爺爺過獎了，您吃飽了吧？」
「我一定是在做夢！從三天前開始我就是在做夢了！」阿布納用手狠狠地拍著自己的頭。
「……難道我們被一個超級巨大的怪獸吞進肚子了？」
李飛笑道：「嘿嘿，我猜妖族有一個水下宮殿，像傳說里的龍王的水晶宮，這條通道就是通向東海龍宮的公主的閨房。」
母老虎突然屁股一撅，把疑神疑鬼的阿布納給拋了下來，阿不納大吃一驚，急忙提氣穩住身體，脫口而出驚呼了一聲。
但老者祥和的臉龐，雪白的頭髮和鬍鬚，配著一身土布衣，卻讓人覺得很親切，很自然，與這兒的環境渾然一體。風中有些酒香，老者的臉也紅通通的，想必他是田間勞作累了，喝了幾口酒醉倒了。
正在前進之時，他突然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那種感覺就像在陸地上暴風雨即將來臨前，或是火山爆發前那種看不見但卻令人惴惴不安的壓抑，看不見卻能真實地感應到。
「這……」李飛和母老虎、阿布納都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這是什麼意思？好像是老人在怪兒孫輩太久沒來看他，又好像是別有所指。
李飛和母老虎定住身體，發現海水在快速降低，上方居然露出了無水的空間，頂上是深褐色的洞壁岩石。
母老虎卻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像一片落葉在狂風中拋來拋去。「不是地震，地震也沒這麼可怕……唉呦不好！」
好不容易把飯菜煮好，都端到後院的石台上，老者鼻子動了動，突然就醒了：「咦，好香的菜！來來來，快坐下，快來吃！」
李飛驚呼：「是地震了還是火山爆發了？快升上去！」
「不可能，以我一半青龍的本能和直
李飛介面道：「沒錯，我也覺得是某種生物發出的氣息，但並沒有憤怒或躁動就已經這麼強大……」
抬頭望去，太陽漸西沉，已是黃昏時刻，而外面卻是下半夜，顯然是不同的時間。
李飛輕踢了母老虎一下：「愣著做什麼，快過去看看。」
眼前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山谷，山上古木蒼鬱，山下綠草如茵，一條清澈的小溪沿著谷底流淌，小溪邊綠竹搖曳，隱現半邊茅屋。
原本在深海中壓力雖大，但上下左右全是水，壓力只是高度差造成的，母老虎有一半是水中神獸，並不在乎這種壓力。而此時下方變空，等於是所有海水的重量壓下來，便是以母老虎的強悍，奮起全力向上沖，還是身不由己的向下墜去。阿布納甚至差點被那衝擊的勁氣給撕碎了。
母老虎身不由己地打著滾，這一跌足有好幾百米，似乎已經到了海底，隱約中它和李飛都見到自己是被扯入一個巨大的深坑內，這個深坑之大足可將水滸仙境的宮闕吞進去，四周儘是密集的獠牙似的小山。
老頭把碗筷一丟，撫著肚皮滿足地長嘆了一口氣。「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又聽話，廚藝又好。」
老者拿起葫蘆灌了一口酒，頭一歪，趴在石台上又睡著了。
做飯和吃飯足足花了有兩個小時，可是奇怪的是天空的太陽還是掛在原處，一點都沒有移動的樣子。
「我爺爺？」納又開始抓起了後腦勺：「我聽我父親說，我還沒出生我爺爺就已經死了，怎麼可能……你，你罵人！」
阿布納連連搖頭，他貴為王子、國王，後來也是統率大軍的將領，哪裡進過廚房？
李飛靈識外放，立即感應到了茅屋後面有人，母老虎便繞過茅屋往後走去。
在這天地之威面前，一半水中神獸的母老虎和半仙之體的李飛，都產生了力不從心的感覺，至於阿布納，這時沒有暈過去已經算非常了不起了，根本幫不了一點忙。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怎麼會掉到這山洞里了？海水又到哪兒去了？」母老虎驚訝之極。
屋后的小院子里有一棵大樹，樹下有一個青石台，石台上有一個葫蘆和一隻木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斜靠在樹邊，一手搭在青石上，酣睡正濃。
李飛和阿布納心裏直納悶：這老頭從來沒吃過菜么，這樣的菜也叫好吃？
初時空氣有些濁悶，帶著濃重的腥味和少許腐臭味，但越深入空氣反而越新鮮，深入數里之後，空
工具大多是木製、竹制或石制，卻是樣樣具備，某種果核榨的油，鹽、酒、醋都有，幾乎什麼都不缺。李飛也不由開始懷疑起來，這兒如此真實，如此簡樸，真的是一個仙家洞府嗎？這山谷之外是什麼樣的世界，還是在海底嗎？一切太出乎他的意外了。
在深海的地洞里，怎麼可能出現這些？
母老虎「哧溜」一聲吸了一下流出的口水，非常難得地放輕腳步沿著小路走了過去，沒有碰一下路邊觸手可及的仙草仙果。
「從裂縫向上么？」母老虎抬頭向上看，鼻孔擴張用力吸了幾下，「這兒的氣息果然不對勁，但是上面連海水都不會下來，恐怕已經沒有出路了，這個橫向的山洞海水很快就消失，反而可能有出路。」
溪邊的大水牛睜眼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閉上眼打起瞌睡來，一切是如此寧靜和諧。
「什麼？」母老虎驚得蹦了起來，「世界上有這麼大的巨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如果這一切是在地面上，還不算太奇怪，可是這兒是幾千米深的海底啊！如果這是某一個仙人的洞府，也沒理由無數珍貴的仙草仙果不要，反而種蘿蔔白菜啊？更沒聽說過仙人不養仙鶴養白鵝，不養白鹿養水牛的，這分明是一個老農民住的地方嘛，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你知道我們會來？」李飛早就懷疑是這老者在搞鬼，把他們給吸了下來，這下更加確定了。
便連李飛也無比驚訝：「看來我猜錯了，不是透向公主的閨房，而是通向公主的後花園。」
阿布納只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緊緊抱住李飛昏了過去。
「海底也有風暴？」母老虎驚訝地問。
「一個隱居的仙人！」李飛和母老虎都有這樣的想法，雖然他們都感應不到這老人的身上有任何真氣波動。
「主人，我在辟水狀態下身體懸空，使不出青龍的力量，我要入水才有可能衝出去。」
「入水之後壓力會很大，不能呼吸，主人要護住阿布納，還要助我一臂之力，助我橫向衝進水裡……」
李飛抬頭望去，掉下來的巨洞已經消失了，僅有一條不到十米寬的山崖裂縫，少量海水淋漓而下。山洞怎麼可能會合攏？急流怎麼會說停就停？海水怎麼可能消失？他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老者睜眼坐了起來，小眼睛顯得有些醉眼朦朧：「嗯……呃……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越往前越明亮，香氣也更濃郁，拐過一個大彎，眼前豁然開始。儘管早有思想準備，母老虎還是呆住了，李飛和阿布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