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九十三章 女匪
老鴇聽說之後沒當回事，「我是正常報官，他還能找我報仇不成？」
蔣二皮急忙道：「別誤會，胡桂老兄……」
安靜了一會，胡桂揚又問：「你那邊最近有什麼怪事發生嗎？」
胡桂揚這才有點相信，「一個女人，當了匪首，進城逛春院，還殺人報仇……你相信嗎？」
在這場筵席中隨波逐流的任榴兒，一下子來了興緻，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觀察，越看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可他說……」
「誰？」
「幹嘛？打聽消息嗎？」
「我有一位熟人，最愛煽風點火，哪有怪事和糾紛，哪就有他的身影，所以我問問。」
但她還得接客，強顏歡笑，努力從那些極其相似的客人當中尋找不同，好讓生活稍微有趣一些。
「汪。」
「不想讓我睡覺啦。」胡桂揚十分惱怒，走出房間，大聲問：「誰？」
「越說越沒邊兒，七八千嘍羅——她要造反嗎？」
「的確是那邊的，手下有嘍羅七八千人，橫行京南一帶，連官兵都不敢惹她。」
「反正她是個女匪首，手下人不少，任榴兒打聽明白了，高翰英進城一是要見識一下京城絕色，二是要報仇，那個姓杜的就是她的仇人。」
鄭三渾指指那人，小聲道：「就是她。」
「一個姓杜的客人……」
高含英哼了一聲，抬起手，握刀置於桌上。
蔣二皮氣喘吁吁地說：「快進屋，別讓人看見。」
「幹嘛是我？」鄭三渾不情不願地走出去。
「汪汪。」
就是她，第一個認出了女扮男裝的外省客人高翰英。
「你不就是官？」
蔣二皮推鄭三渾，「你去
單看裝扮，高翰英完全沒有破綻，個子很高，稍瘦一些，力氣卻極大，帶來的箱子要由兩名男子抬送，不小心掉在地上，她一隻手就拎了起來，一臉的英武之氣，瞪眼的時候殺氣騰騰，令人不敢直視。
任榴兒被抱過，因為坐不穩，所以伸手推了一下，恰好碰到了客人的胸，結果發現了大秘密，原來高大官人是個女的。
「哈哈。」胡桂揚起身伸個懶腰，外面已是深夜，他摸黑走向床邊，先取出懷裡的駕貼、木牌、匕首、碎銀等物，剛要脫下外衣，突然聽到瘋狂的敲門聲。
雖是黑天，那一眼仍讓胡桂揚心中一驚，不由自主地扭頭避讓，抬手向懷裡摸去，突然想起匕首留在床上了。
任榴兒再無半點懷疑，心裏覺得可笑，倒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覺得老鴇的精心安排怕是得不到多少好處，她失了競爭的心，打算勸老鴇快些將客人送走。
只聽聲音，還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對，江湖上有人廣撒英雄貼，遍邀天下好漢，齊聚河北以武會友，同時還要選出江南、江北兩大盟主。」
蔣二皮道：「高女俠在江湖上有號，人稱『神槍無敵』，縱橫河北，乃是京南一帶總寨主。」
讓胡桂揚好奇的是，他在匣子上找不到機關，也沒發現能放置玉佩的地方，不知道當初的擁有者如何使用。
是鄭三渾的聲音。
「乖，還是你比較可靠。」
外面的鄭三渾啪啪敲門，「不對，我說的有問題，姓杜的沒什麼，殺他的人是那個高翰英。」
何三姐兒很可能知
兩人沒趣地走了。
「嗚嗚。」
「比武大會？」
對面沉默了一會，「比武大會算是怪事嗎？」
「對。」
龜奴們都知道胡桂揚，其中幾人還被何五瘋子打過，印象頗為深刻，於是將話傳到了內宅。
高翰英已經坐下，蔣二皮介紹道：「桂揚老兄，給你介紹一位好漢……不不，介紹一位英雄，也不對……」
任榴兒鍾情文弱俊美的小生，對高翰英這種類型不太喜歡，可這位客人比較特別，讓她多了幾分興趣。
這種時候指望不上大餅，它個頭小，膽子也小，早已察覺到陌生人不好惹，不知躲在哪裡，一聲不吭。
胡桂揚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動作，但是能聽到刀身輕輕移動的聲音。
胡桂揚真想罵人，「春院里的客人？」
屋裡更黑了，高含英輕輕動了動刀，發出吱吱的響聲。
「呃，好吧。有人被殺啦？」
胡桂揚打個哈欠，「對她我也沒興趣。」
「奇怪吧，可事情真就是這樣，已經死了一個人……」鄭三渾扭頭看了一眼，「二哥也來了，還帶著人。」
「永清縣那邊的。」
朱恆把它說得很誇張，可東西兩廠顯然沒將它當回事，汪直甚至沒有要求胡桂揚物歸原主。
「汪。」
蔣二皮找到了油燈，正要點燃，高翰英道：「別點，太扎眼。」
「永清縣哪來的山？」
「她真是一個偷學的能手，偷學了何五瘋子的火神訣，還偷學了何百萬的惑人之術，我一點都沒看穿。胡桂揚啊
當天晚上，高翰英留下一名姑娘陪宿，第二天，任榴兒假裝感興趣，姑娘說兩人都醉了，進屋就睡覺，什麼也沒做。
胡桂揚來到院門口，沒有開門，「就在外面說吧，我懶得動閂。」
胡桂揚覺得這是一件怪事。
「高翰英什麼都對任榴兒說了？」胡桂揚難以相信。
「她沒說，是她手下的一個傢伙，酒後向任榴兒抖露出來的。」
胡桂揚拿這番話對照自己，再看高含英，就不覺得她有多厲害了。
胡桂揚出門看去，果然是蔣二皮跑來，慌裡慌張，身邊還跟著一人，個子高高，手中好像握著刀。
「汪。」
「緝捕盜賊不是我的職責，我這人從不多管閑事，你可以在我這裏待到天亮，然後自己想辦法出城去吧。」
「你認識他多久了？隨便說的話也信？」
「嗯。」高含英沒有任何感謝的意思，反而將刀握得更緊了。
「你說說，她為什麼要將一枚玉佩留給我？」
「你想殺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左鄰右舍都是我在錦衣衛的同僚，我喊一聲，整條街的人都會出來圍堵你。」胡桂揚隨口胡謅。
胡桂揚終於產生一點好奇，想了一會，挪開門閂，打開院門，仍不讓鄭三渾進來，「她是哪的山大王？」
他本想研究一會靈緲匣之後再上床睡覺，結果沒過多久，趴在桌上睡著了，燈滅了也不知道，忽然覺得有東西在咬自己的腿，這才醒來，低頭看去，只見黑暗中兩隻亮晶晶的眼睛正盯著他。
胡桂揚
「呸，我不管這一攤兒，去找里正和兵馬司，別來煩我。」胡桂揚轉身要回屋。
「你也出去看門。」
「那你找我幹嘛？報官去吧。」
「不能。」胡桂揚也不客氣，摸黑坐到了對面。
蔣二皮捧完這邊又捧那邊，「桂揚老兄是我的知己朋友，別看只是校尉，卻是錦衣衛的青年才俊，自成一司，不受長官束縛，能夠直達天命，隨口一句話，就算是順天府尹也得聽從。」
任榴兒最近心情不佳，等了一冬天的江南熟客遲遲未到，連個信兒都沒送來，十有八九又是個薄倖之人，俊俏的楊三哥哥曇花一現，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更令她牽腸掛肚，茶飯不思。
「你在京南認識一個叫何百萬的人嗎？」胡桂揚抱著一線希望。
「嘿。」高含英握刀的手放鬆一些。
胡桂揚聽這兩人大致描述過高翰英的樣貌之後，卻不感興趣，那明顯不是何三姐兒，於是道：「我要休息了，你們再去打聽，弄清此人的底細之後再說。如果是位好奇的客人，管他是男是女，人家出銀子就行，咱們不必多管閑事，就算沒銀子，也不關我事。」
「說人話。」
胡桂揚握著匕首，過了一會鬆開手，笑道：「不知閣下為何進城殺人？」
任榴兒卻上心了，叫來蔣、鄭二人，透露了高翰英的古怪之處，「叫你們的主人來，更多的事情我直接對他說。」
「是我，快開門，重要事。」
「大餅。」
蔣二皮轉身就走，不敢有二話，小心地將房門關上。
胡桂揚自言自語，一想到夢中聽到的聲音，又覺得自己小時候肯定認識何氏姐弟，尤其是何三
胡桂揚讓鄭三渾也進院，關上大門，上好門閂，再看那三人，已經不客氣地進屋了，他急忙跟進去，先到床邊，將幾樣東西收入懷中。
胡桂揚很快將這個消息拋在腦後，吃飯、逗狗、洗漱，然後在燈下反覆察看那隻被叫作靈緲的小木匣。
「不認識。」
「可她說她是山大王，你不是讓我們打聽京畿江湖好漢的情況嗎？這個女人全知道！」
「我姓高，雙名含英，含英咀華的含英，聽說你是錦衣校尉，但是最愛結交天下英雄？」
「他是我丈夫，曾經是我丈夫，未經我的允許就逃進京城，所以我來殺他。本想等天亮時動手，然後騎馬出城，可我一時沒忍住，提前動手，惹來官兵。外面的那個人說你能幫我，我還以為……嘿，你想將我送交官府？」
沒人能看出這是一名女子，高翰英的酒量在眾人當中最好，嗓音洪亮，喝到興起，也與其他客人一樣，左擁右抱。
高翰英不是一個人，帶著七八個同伴，像是隨從，又像是朋友，同桌吃喝，不分尊卑，而且極愛熱鬧，住在任家，又讓老鴇從附近的各家春院里叫來好幾位姑娘，大擺筵席，縱酒狂歡。
「你能送我出城？」高含英問。
胡桂揚還沒開口，蔣二皮已經搶進院內，跟來的那人瞪了胡桂揚一眼，也走進院。
蔣二皮和鄭三渾正好上門來打探消息，兩人見不到任榴兒，與任家的龜奴閑聊，一通自吹自擺，聲稱自己正給錦衣衛最有前途的胡校尉做事，早晚一統附近幾條衚衕里的混混。
「你是叫我上床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