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九十四章 言出必踐
「那也算為義氣兩肋插刀，我照樣替你們揚名。」
「天下數得著的英雄好漢都會參加這場比武大會，你想見識一下？」高含英鬆開握刀的手，「陌生人肯定進不去，必須有人介紹。」
賴望喜也告辭離開去，還剩下樊大堅，「你真要幫一個『草頭王』？事情傳揚出去，廠公未必願意幫你。」
「那就好，還有我的七名部下……」
胡桂揚站起身，打量了一會，笑道：「都說江湖人講義氣，言出必踐，是真的嗎？」
「好，等人齊了，你們儘快造出好葯，能不能斗過聞氏天機術，就看你們的了。」
「我只要能花的銀子。」
「我的銀子跟別的銀子有什麼不同嗎？」
總共只有八個人，到了官兵這裏，立刻變成四十多名，不知有多少龜奴、閑漢因此倒霉。
「當然，但是你要將我的七名部下救出來。」
「我不喜歡欠人情，你最好現在就說。」
高含英冷笑一聲，轉身回雜物間。
「這種事讓我做就行啊，三教九流的人我認識不少。昨天我還真打聽到一件事情，有點意思。」
「佛道說是兩門，各自又有許多派別，比如道門的全真教、龍虎山，還有我們靈濟宮，其實信仰各不相同，佛門裡也有一派喇嘛，法術各異，互有長短。」
胡桂揚笑了，「你誤解了，我只對何百萬感興趣，他是否參加比武大會、能否露面都是未知之數，我不想參加什麼比武大會，對我來說那裡太危險了。待到天亮你就
「鬥法大會？」
「我讓你打探消息，沒讓你帶人回來。想有面子是吧？帶著她出門，一路砍殺，先救七兄弟，再闖城門，明天一早，保證你們全城聞名，面子飛上天，我親自給你們揚名。」
「我現在什麼都不要，只要你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就行了。」
「我是真心相問。」
夜色正深，蔣、鄭二人在屋裡爭吵不休，胡桂揚一邊逗狗，一邊抬頭看天，心情不錯。
「你想要多少銀子？」高含英從旁邊屋裡走出來，冷冷地問道。
高含英沉默片刻，「當然，說出的話若不算數，不算英雄，連人都算不上。我高含英雖是女流，可也從來沒做過言而無信的事情。」
「你能帶我參會？」
胡桂揚笑道：「眼下的問題是咱們離何百萬太遠，中間隔著的不只是荒山野嶺，還有三教九流，多備條路是條路吧。」
高含英眉頭微皺，「你還沒說想要什麼。」
屋裡的蔣二皮小聲道：「要珍珠，我能轉賣出去……」
的確有一名杜姓男子一個月前進城，一直住在本司衚衕某戶人家裡，聲稱自己是生意人，出手闊綽，相貌英俊，極受主人家喜歡。
「嗯？」
「嗯。」
「拿著鑰匙，待會就去我家，開門前先說一聲是我派去的，否則的話可能會挨刀。屋裡還有兩個傢伙，別讓他
「只是因為一時忍不住，你就提前動手殺人，以至於兄弟失陷，自己困於城中，卻指望著別人充英雄出手相救。抱歉，我不是那種人，我要睡覺了。出門左轉，那是我放雜物的房間，你可以待一晚。」
蔣二皮直撓頭，「胡校尉，胡大人，我們真是為你做事才把人帶到這兒來，否則的話……」
胡桂揚想了想，說：「也可能都被殺死了。」
胡桂揚起身，從兩人身邊走過去，來到外門，將房門關上，順手掛上鎖，然後坐在廊下，叫了一聲「大餅」，黃狗從牆角處躥過來，又是搖尾，又是舔手。
「帶頭者如今藏在我家裡，得想辦法將她送出城去。」胡桂揚見三人疑惑，補充道：「何百萬肯定躲在京城附近，這名匪首或許能幫上忙。」
高含英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忽聽街上傳來馬蹄聲，隨後有人大聲道：「好像往這邊逃了，再叫些人，那個傢伙下手狠，千萬不可大意。」
「我這次進城帶了七個人，殺死姓杜的王八蛋之後，他們替我阻擋官兵，寡不敵眾，十有八九是被抓起來了，你是錦衣衛，把他們保出來。」
胡桂揚打個哈欠，摸黑走到床邊，也不脫靴，合衣倒在床上。
高含英沒吱聲，片刻之後，拎刀出去了。
屋裡的兩人不敢再吵，屋外兩人也都保持靜默，只有大餅還在用頭頂蹭胡桂揚的手掌。
高含英握拳敲了一下桌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呵呵，我想我以後還有機會吧？」
本司衚衕亂成一團，附近的鋪兵最先趕到，隨後是夜巡士兵，經過一番苦戰之後，殺死匪徒十二人，活捉三十餘人，大獲全勝。
「你很鎮定，說明你不怕官兵。說吧，要珍珠還是要人。」高含英上前兩步，讓月光照在自己臉上，摘下帽子，解開髮髻，長發垂腰，雖然容貌硬朗，卻有獨特的韻味。
蔣二皮立刻換了一副腔調，「呵呵，桂揚老兄，真是……咱們多少年的交情……沒多少，五百兩，而且還沒到手，說是要等到出城之後。我沒有隱瞞的意思啊，本想等天亮之後再對你說，銀子一人一半……」
杜姓男子早嚇傻了，跪在地上不敢動彈，被一刀砍死在地。
胡桂揚翻身坐起，「她給你多少銀子？」
袁茂等人每日都來癸房議事，胡桂揚很快弄清楚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是盜匪，許下再多的銀子我未必能拿到手，拿到手也未必敢花。」胡桂揚輕輕摩挲狗頭，大餅舒服得紋絲不動。
胡桂揚一下子想到高含英所說的「比武大會」，心中更覺得奇怪了。
「那我呢？」鄭三渾在門外偷聽多時，再也忍不住，推門進來，「好啊，五百兩銀子，竟然把我蒙在鼓裡……」
「明天你先出城，你的人過幾天再說，不管死活，我把他們帶出城就是。」
「閉嘴。
「啊？」
「一直以來，各派相安無事，暗地裡卻也互相較勁，可我聽說，如今大家要聚在一起，評個高低。」
袁茂走了，賴望喜說：「王恭廠附近有套空宅，廠公說可以撥給咱們，那裡僻靜些，可以試銃，但是廠公也說了，三桿鳥銃一桿也不準丟，不管事情多緊急，動用鳥銃必須提前請示。」
「好吧。」袁茂只能相信胡桂揚，「官兵大獲全勝，忙著請功，搜得不嚴，我認識朝陽門的守門吏，可以帶人出城。你最好不要出頭，以免引來麻煩。」
「人情是我的，幹嘛要讓給官府？」胡桂揚詫異地說。
昨天晚上，高含英帶人闖進這戶人家，做出爭風吃醋的樣子，一見到杜姓男子，二話不說，拔出暗藏的刀，照頭就是一下。
「嘿嘿，我們哥倆兒哪有這等本事？走不出一條街，就得被官兵殺死。」
高含英脫口罵了一句髒話，「你又想玩什麼花樣？不是錢，就是色，你們男人心裏想的不就是這兩件事？但是只能選一樣，我從來不養小白臉，睡覺就是睡覺，給錢就是給錢。」
「你那麼肯定何百萬沒有遠逃它方？」袁茂覺得不能只靠猜。
「何百萬相信還有『另一個天下』，就在官府管不到的荒郊野外，他那些話絕不是隨便說說的。」胡桂揚記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前往城外沈家時，何百萬說了許多相關的話，當時聽上去像是胡說八道，事後想起卻
被鎖在屋裡的蔣二皮和鄭三渾分別咳了一聲，提醒胡桂揚千萬不要被女色所迷惑，錢更重要。
高含英差點又罵出髒話，「有句話說在前頭，義氣是義氣，但我絕不投靠官府，你想讓我當走狗，不如殺了我。」
胡桂揚扭頭看向女匪，「你這麼相信我能帶你出城？」
蔣二皮急忙解釋，「有你的份兒。」
「嘿，我還以為你真是藏身於官府之內的好漢，原來是個膽小之輩。」
胡桂揚又坐下摩挲狗頭，屋裡的蔣二皮急道：「你怎麼不要珍珠啊？她是山大王，隨身帶著的東西肯定價值連城。」
「好，明天我送你出城。」
「可我現在真沒什麼有求於你的，所以要將這份人情留著，以後再說。」
高含英挽起頭髮，重新戴上帽子，「現在是晚上，我又穿著男裝，若是白天，你肯定會選我。」
「對啊對啊。」鄭三渾幫腔。
沒過多久天就亮了，胡桂揚出門前往南司。
「你究竟想要什麼？」高含英低聲道，顯出幾分急躁，「要錢，我帶著一串珍珠，價值連城，現在就能給你。要人——我就在這兒，陪你一晚也不是不行。」
高含英點頭，突然補充道：「現在被殺死也就算了，你可不能故意殺人。」
沒一會，蔣二皮摸進來，站在門口小聲道：「桂揚老兄，這個……我很沒面子啊。」
「這些我都知道。」
蹄聲遠去，接著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沒在門前停留。
「不會，我沒那麼壞。」
「再敢猶豫，我這就將你們都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