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拜年
茶杯沒有落地摔成碎片，被胡桂揚伸手抓住，又送回霍雙德面前，杯中茶水微盪，只撒出幾滴。
八個人摞成一疊，下面的人被壓得哇哇大叫，上面的人則被嚇得大叫哇哇，雙手雙腿緊緊纏住同伴，不敢稍動。
霍雙德想要抽手，卻怎麼也抽不出來，心裏既困惑又惱怒，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如何應對，「你小子……跑哪去了？」
胡桂揚邁步往裡走，像是在回自己家中，可這裏並不是他的家。
霍雙德又是一驚，發現自己可能揣摩錯了上司的意圖。
「咦，霍總管變臉真快，剛才你是要摔杯為號嗎？」
外面的人分不清差別，聽到響聲立刻衝進來，嘴裏大喊大叫，手中揮刀舞槍。
「呃，我這就派人去宮裡送信，廠公應該會來一趟。」
「你、你、你……」霍雙德指著胡桂揚，滿臉驚駭。
「霍總管小心。」
胡桂揚雙臂貼身，「我束手了，請霍總管來擒我吧。」
「放心，我給你安排。」霍雙德將胡桂揚送入偏廳，然後出去一趟，很快回來，臉上堆笑，手是端著一隻盤子，「沒什麼好東西，正好過年，有一些堅果、蜜餞，你先墊一墊。」
「抱歉，不懂規矩，但這塊銀子請霍總管務必收下，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霍雙德還想起身，胡桂揚雙手舉起茶壺往地上一扔，「泡茶者有罪。」
霍雙德一開始連連擺手拒絕，聽到最後幾個字愣了一下，笑道：「我多大歲數，你小子才幾歲，竟然給我壓歲錢？」
胡桂揚抓住踢來的腳，
霍雙德咳了兩聲，硬擠出一絲微笑，「是啊，茶涼了，我……我去換一壺熱茶。」
「有機會，肯定有機會。」霍雙德笑道，輕吹杯中熱氣，卻一直不喝。
這「心意」的確只有一點，霍雙德微皺眉頭，「我不需要你這點兒……行行，我收下，心意領了。」
八個人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隨後大笑，中間有脾氣不好的，抬腿就踢，「原來是個瘋……哎呦！」
霍雙德領會，突然站起身，拿起已然溫涼的茶杯，往地上一擲，喝道：「胡……」
「多謝。」胡桂揚抓起就吃，笑道：「有點水喝就更好了。」
「沒事，我做慣了。」霍雙德爭不過胡桂揚，被迫坐回原位。
胡桂揚不理他們，一邊往裡走，一邊大聲叫道：「廠公，得力幹將前來拜見！」
霍雙德越聽越吃驚，「韋瑛，你……」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叫人不就好了？而且你就在我身邊，不怕遭到挾持嗎？」
「胡校尉現在是貨真價實的鄖陽異人了？」霍雙德手裡端著茶杯，小心問道。
霍雙德躲在童豐身後，「胡桂揚，你叛逃西廠，罪大惡極，立刻束手就擒！」
差役驚恐大叫，其他人大驚，刀槍齊齊指向「瘋子」。
「這裏跑跑，那裡走走，沒辦法，既入西廠，就不能閑著，今天是大年初一，霍總管不也在公廳值守？廠
他忘了自己身後還有人。
在宮裡，司禮太監地位最高，位於兩廠之上，稱得上是萬閹矚目，可是沒人敢說出這樣的野心，更不會當成祝福。
從動手到進門，胡桂揚只用了很短的時間，親眼看到者寥寥無幾，後面的人只能聽別人轉述，越傳越誇張，連靈濟宮裡供奉的二徐真君，似乎都跑來打聽消息。
霍雙德可不敢，「童豐，你報仇的機會來了。上！」
霍雙德臉色更紅，正要叫人過來收押這名不識趣的逃亡校尉，另一名校尉從大門處匆匆跑來，對他耳語數句。
西廠大門外的街上擠滿了人，裏面卻沒幾個人露面。
茶壺粉碎，水流一地，霍雙德嚇得跌坐在椅子上，滿臉驚訝，不明其意，摔杯為號本是他的計劃，結果卻變成胡桂揚摔壺。
西廠大門緊閉，只有偏門打開，胡桂揚捧著幾人，用半蹲的姿勢邁過門檻，「上面的人小心，別碰到頭。」
霍雙德從後面看到，怒道：「他是逃犯，跟他講什麼規矩？狠狠地打，打到半死再收監，看看他這個異人有幾分成色。」
胡桂揚後退一步，笑道：「原來是童高手，怪不得霍總管有恃無恐。嘿，你們這幫傢伙大叫大嚷，是在嫌棄童高手不會說話嗎？」
胡桂揚將夾在臂下的差役改為雙手捧抱，然後拿他墊底，接取空中掉下來的其他人，這就是為什麼需要他們「抓緊」。
胡桂揚進到前院，直奔正廳，對面終於有人迎
「有有。」霍雙德一反常態，態度和藹，有求必應，立刻再出去，親自拿來一壺熱茶。
胡桂揚進門走出不遠就將八人輕輕放下，衛兵與差役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嚇得全趴在地上不敢動，其中一位甚至仍然緊緊纏住下面的同伴，閉眼大叫。
兩人相隔只有幾步，胡桂揚話音剛落，中間多了一個人，冷冷地盯著他，護住身後的霍雙德。
「的確發生一點變化，至於是不是異人——我現在特別想與童豐再比一場。」
「沒錯。」霍雙德沒必要再隱瞞。
胡桂揚握住霍雙德的一隻胳膊，「你是西廠總管，怎能勞動你端茶送水？一次也就夠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承受不住。霍總管請坐，我去換水。身為西廠校尉，這點小事是我應該做的。」
胡桂揚遵守承諾沒有動手，而是飛起一腳。
童豐一拳擊出，半途又收回去，因為胡桂揚真的「束手」不動，他不願占這個便宜。
霍雙德騰地起身，臉色驟沉，「胡桂揚，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胡桂揚動作奇快，在幾人當中穿梭，連踢帶拋，將他們扔入空中，嘴裏不停提醒：「抓緊嘍。」
胡桂揚將茶杯放回托盤上，笑道：「這杯茶已經涼啦。」
吃喝一通，胡桂揚拍拍肚皮，從懷裡取出一塊碎銀，「來得匆忙，準備不周，銀子不多，請霍總管收下，權當壓歲錢吧。」
胡桂揚拿起茶壺，掀蓋看一眼，搖頭道：「不僅要換水，還得換茶，霍總管怎麼能喝這種粗茶？」
廳外又進來一人，見到胡桂
兩人閑聊，一名校尉出現在偏廳門口，人影一晃又走了。
「沒事，我平時就喝這種茶。」
「別人都在過年，我卻巴巴地來咱們西廠效力，不算功勞，也算苦勞吧。哦，給霍總管拜年，祝總管今年步步高升，司禮太監的位置指日可待。」
胡桂揚笑道：「這個怎麼說呢，運氣太好，不用練，神功自己附身，我攆都攆不走。」
胡桂揚上前握住太監的手，好像他們是極熟的江湖同道，「霍總管風采依舊，咱們西廠變化可挺大，我才幾天沒來，大家就不認識我了。」
胡桂揚硬闖的時候就已吸引街上行人的注意，這時的舉動更是出人意料，不分步行、騎行、坐轎，原來緩緩擁向靈濟宮的眾人，這時都擠向西廠。
街上人來人往，多是前往附近的靈濟宮上香，守門的幾名衛兵與差役沒有特別注意哪個百姓，因此，直到胡桂揚快要邁過門檻，他們才反應過來，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怒斥。
「還是咱們西廠過年熱鬧。」胡桂揚笑道。
「我是西廠校尉。」胡桂揚笑道，輕輕撥開幾隻抓向自己的手掌，對近在咫尺的刀槍則視而不見。
「廠公人呢？今天還來嗎？」
童豐大驚，急忙轉身去扶，胡桂揚也跟上來，「霍總管幹嘛站這麼近呢？」
霍雙德拈起碎銀看了一眼，懷疑這點錢夠不夠買那些上好的乾果與蜜餞。
韋瑛拱下手，淡淡地說：「廠公待會就到，要與胡校尉當面交談。」
霍雙德終於將手掌抽出來，
百戶韋瑛笑道：「無妨，查案的是你，無需事事告知我。」
胡桂揚的目標也不是他。
霍雙德慢慢坐起身，指著胡桂揚顫聲道：「你是故意……」
胡桂揚又退一步，「霍總管真是貼心，我剛說過希望再比一場，他就將你叫來。廠公呢？不來觀戰嗎？」
「我叫胡桂揚，就是廠公經常提起的那名錦衣校尉。」他又補充一句。
霍雙德臉色微變，重新打量胡桂揚，語氣立刻緩和下來，「你練成神功啦？」
霍雙德慘叫一聲，整個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韋百戶，不好意思啊，那天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霍雙德目瞪口呆，早已醞釀好的話生生憋了回去，臉上神色尷尬至極。
門口的十多人立刻閉嘴。
「再好不過。霍總管，我今天走了不少路，只在早晨吃過一點人家送我的年夜飯，這都是下午……」
童豐再不猶豫，全力出招。
數十人從各間房裡探頭、探身，看清來者的相貌之後，有人悄悄退回房間，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其他人不認得胡桂揚，但也陸續效仿，將房門關緊。
霍雙德心裏一驚，乾笑兩聲，拱手道：「恭喜胡校尉，咱們……去偏廳坐會。」
童豐已聽說大門口發生的事情，知道胡桂揚變化巨大，因此當他是正常對手，稍一側身，避開這一腳，同時揮出另一拳。
西廠門口共有四名持槍衛兵、四名佩刀差役，同時打量來者，看到的不是校尉，就是一名尋常百姓，鞋上沾滿泥巴，看樣子是從遠處一路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