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變
趙阿七聞聲出來查看，「師兄又在多管閑事。」
「那就留下。」
兩人各吃各的，都不說話，良久之後，梅郎中摸到桌角上的一堆藥盒，問道：「你吃過多少十日金？」
「可你獻功了，心甘情願，沒有半點推脫，我是這麼聽說的。」
梅郎中點點頭。
胡桂揚握住竹竿另一頭，走在前面牽引。
「至少谷中仙很在意胡桂揚。」
「對，不能根治，多少能夠緩解一些。那時我想，妻子真的在乎我的生死，少年成親，迄今二十余年，這份感情就處算是神力也無法打破。」
「多謝。」胡桂揚收起兩隻小盒，回原來的住處，找塊布，將十日金放上去打成包袱，拎著前往東跨院。
梅郎中沉默不語。
終於恢復行走能力，胡桂揚當然不願意窩在屋子裡，發了一會呆，走出房間，在院子里閑逛。
雙腿正常，胡桂揚兩步躥到門口，與梅郎中撞在一起，誰也沒出去，全都坐倒在地上。
兩人對面而坐，等候藥效發作。
「我找你本來是要一塊埋怨異人的，沒想到你竟然埋怨自己。」
丘連實笑了一聲，又拿出一隻小盒，「我這裏只剩兩粒藥丸，谷中仙沒有，再想要更多，只能去找李孜省。」
異人都已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庭院頗顯空曠，不知什麼時候下了一層薄雪，沒蓋住篝火留下的灰燼，反而讓整個院子越發顯得衰頹雜亂，唯有茫茫夜色能夠稍稍給趙宅遮羞。
「吃那東西上癮，等到神力一失，看它就跟普通的藥丸沒有
胡桂揚跑到院門口，四處張望，哪也沒有盜丹者的身影，心中更怒，一拳將院門擊碎，「盜丹的混蛋，出來咱們一較高下！」
「呃……我這個人比較懶，特別不喜歡練功，再說我也打不過楊十惡，不獻功又能怎樣？」
「應該沒這麼快吧。」胡桂揚笑道。
「我是說咱們跟普通異人不一樣，依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天機丸和服藥，既然能成一次，沒準就能成第二次。」
燈芯燃盡，光明消散，梅郎中察覺不到，心裏只記著一件事，「咱們要比武嗎？」
「放開，它是我的！」另一頭的梅郎中怒聲喊道。
胡桂揚出東跨院，先去找丘連實，不知道他住在哪間房裡，於是站在院中叫喊。
「沒想到，打破感情的會是我自己。」
「很好。」
梅郎中的房間里也有一堆藥盒，許多異人原本不想放棄十日金，可治好病症的異人對這些藥丸不屑一顧，其他異人也就失去了興趣。
林層染轉身看向屋裡的兩名「葯人」，喃喃道：「他們肯定不急。」
兩人沉默一會，胡桂揚道：「你還要去找梅娘子？」
「有人偷走金丹。」
「那就別說。」
丘連實笑了笑，「願賭服輸。」說罷離去。
胡桂揚怒氣勃發，過了一會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跳遲遲沒有恢復正常，反而越跳越快。
「我追。」胡桂揚衝出房間，小院里空無一人，哪裡還有盜丹者的身影。
「你想讓我說
「一旦擁有神力，你就是另一個人，怎麼埋怨？」
胡桂揚沒吱聲。
丘連實、林層染一塊出屋，胡桂揚上前笑道：「谷中仙的葯你們帶著嗎？」
梅郎中停下，表示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
丘連實、林層染一直在門口觀望。
「你沒聽說嗎？我拒絕獻出神力給她治病……」
對面兩人互視一眼，林層染道：「胡校尉還真有了上進心。」
梅郎中拿著藥丸，沒有立刻服用，「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胡桂揚接在手中，打開看了一眼，「我需要兩粒，還有梅郎中呢。」
「那就只好將這粒藥丸給梅郎中，我再想辦法。」
「呵呵，李刑天有句話說得好，異人曇花一現，早晚會消失得一乾二淨，什麼也不會留下。所以就當這是天機船飛升時留下的一場遊戲，玩得高興就好，認真就沒意思了。」
胡桂揚沒趣，笑了一聲，慢慢進入夢鄉。
「嗯……你是個怪人。」
梅郎中又不說話了。
「胡校尉如果不介意，不如就在這裏我擠一晚，或許可以互相扶持。」自從聽說還有可能變成異人，梅郎中說話時十分客氣。
「你覺得自己還能再變成異人嗎？」胡桂揚問。
「這不是閑事，我和梅郎中情況類似，都曾攜帶過天機丸，所以想試試看，能不能再次服藥變成異人。」
「嘿，難不成到了最後，咱們都不如他嗎？」
「嘿，你還在這裏，我以為你已經離
梅郎中止步，長長地嘆息一聲。
胡桂揚吃下另一枚。
胡桂揚不太餓，細嚼慢咽。
「那不怨你……」
「我比你少，五十七粒。」
「怎麼回事？」趙阿七出門問道。
「嗯。胡校尉睡床，我睡地上。」
胡桂揚滿腹心事，兜了小半圈，注意到庭院里還有一個人，正在極慢地向前院移動。
胡桂揚將杯中的一點酒喝光，也沒話可說，順手摸到一隻小藥盒，打開之後玩弄裏面的藥丸，絲毫沒有吃它的想法。
「什麼？」梅郎中顯然一驚。
「你？」
「所以什麼？互相訴苦？痛斥那些忘恩負義者？他們是異人，視凡人如草芥，怎麼會有愧疚之心？你的痛苦只能自己忍受。」
梅郎中笑了，笑聲里滿是凄涼，「能麻煩胡校尉送我回去嗎？我已經吃飽了。」
「又要來一遍？」胡桂揚大失所望。
「嗯。」梅郎中伸手摸到的杯子，準確地送到嘴邊，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又在桌上摸索，不管是什麼菜肴，抓到手裡就吃。
「對啊，所以當時拒絕獻出神力並不是你的錯。」
「我們是少年夫妻。」
東跨院的房間里，胡桂揚點起油燈，分一粒葯給梅郎中，「一塊吃吧。」
胡桂揚咳了一聲，「能聽到聲音嗎？」
胡桂揚也不推辭，「好吧，被褥分給你。」
「金丹！」梅郎中急道。
林層染笑了一聲，「唉，對我來說，恢復青春比什麼都重要，可我還沒看到有人送來金丹。」
「百余粒吧，沒特意數過。」
梅郎中坐下，「這回還需要服藥嗎？」
「梅郎中與谷中仙從未打賭。」丘連實道。
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坐起來，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跳快逾鼓點，快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好啊，我去將我屋裡的十日金都搬過來，沒準能用得上。」
「他們還有機會？」林層染問。
「別急，這才是第一天，還有兩天時間。」
胡桂揚一驚，立刻伸手去懷裡摸索。
「不用，那是多餘之舉，咱們直接對著金丹運功就行，誰強誰獲益，誰弱就繼續當凡人。」
丘連實小聲道：「別想那麼多，咱們靠的是運氣，胡桂揚……只有霉運。」
玉佩沒了，而他清晰地感覺到神力又回到體內。
梅郎中的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胡桂揚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小口喝酒。
「其實是讓她時刻關注你的生死，忘掉自己的身軀？」
「道理都是一樣的，可我做不到。」梅郎中再次一飲而盡，再摸到酒壺時，裏面已經沒有酒，「都是我的錯，而且還是當著眾人的面犯錯，怪不得她會離我而去。」
變成異人的藥物與十日金不是同一種，胡桂揚道：「我去問問。」
「還真說不準。」趙阿七顯然不太當真，回屋關門。
東跨院里住的人少，只有羅氏、趙阿七以及兩名「葯人」，羅氏獨居一室，另三個住在隔壁，梅氏夫婦住過的房間依然空置。
「有，她沒帶走。」
有人
梅郎中席地而卧，胡桂揚合衣躺在床上，等候油燈自行熄滅，「變成異人就有病症，還會生成一枚金丹，你有玉佩嗎？」
這就算是同意了，胡桂揚先去前院，廚房裡果然還有剩菜，他揀了幾樣，回到庭院里，問道：「能為你帶路嗎？」
丘連實沒開口，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盒，與其它藥盒完全一樣，裏面卻只有一粒藥丸。
屋子裡很黑，胡桂揚引導梅郎中坐下，正要點燃油燈，突然想起沒有這個必要，於是坐下，摸黑倒酒，將紙包一一打開，「酒菜都是涼的。」
「如果我想留下……」
「我是胡桂揚，剛剛獻功，治好一位異人，他走了，我留下，我想咱們是這院子里僅有的兩名凡人，所以……」
梅郎中沒回答，像是睡著了。
梅郎中向前摸索行走，胡桂揚讓到一邊，想了一會，說：「我屋裡有酒，正要去前院找點剩下的飯菜。」
胡桂揚大怒，喝一聲「站住」，跳下床去追。
「能說話嗎？」胡桂揚又問道。
「她一到發病的時候就會自殘，恨不得將自己殺死。後來我們找出一個辦法，她通過竹竿不停地向我輸送功力，不能太多，那會殺死我，不能太少，更不能中斷太久，那會令她生出自殘之意。」
胡桂揚起身，摸到伸過來的竹竿，引著梅郎中出門，「小心門檻。」
「唉，對我來說，高興比什麼都難。先干為敬。」梅郎中吞下藥丸。
後面的趙阿七再無懷疑，師兄的確又變異人了。
「師兄又變異人了？」趙阿七極為驚詫，「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