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第四卷 神玉記

第三百七十七章 果園

第四卷 神玉記

第三百七十七章 果園

「陛下當時也是如此,為此頻繁服藥,可陛下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對這種可怕的貪念十分厭惡。如果按照李孜省、谷中仙最初的計劃,為將神力歸於陛下,太子必死,這是祭神之道。」
「當時的陛下看不透,只覺得必須犧牲太子,可是在清醒的時候,陛下又覺得不舍,於是,他決定給太子一次機會。」
話是這麼說,胡桂揚無意招惹是非,此次出城,他連靴子都沒穿,代以一雙布鞋。
「不急著趕路?」
「是啊,陛下從哪弄來的?」
公主笑聲不止,「胡校尉睡過不少好覺。」
胡桂揚只能跟在身後,欣賞園中美景,看到碩果累累,不由得口內生津。
老果農轉身就走,根本不想聽他說話。
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騾車停下,車夫長出一口氣,「還行,來得及回城。客人,出來吧,地方到了。」
「還是那樣,身子骨弱,但也沒有大礙。」
胡桂揚看一眼身穿的短衣長褲,對車夫的態度一點都不意外,坐上車,笑道:「可以了。」
「挺有意思的傢伙,可惜不願留下來。」胡桂揚喃喃道,緊緊腰帶,從小門進入果園。
僕人們擺上一桌酒席,眾人爭著討好新來的女子,又是吟詩讚美,又是獻酒表衷情,女子臉上終於露出笑容,美目流轉,惹得幾人心馳神搖,哪裡還想上路,只願在這個亭子里一直待下去。
公主又笑幾聲,「但是神玉下落不明。」
「哦,沒看到墳地,所以沒認出來。」胡桂揚笑道,一聽「樓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農夫看一眼身邊的擔子,長嘆一聲,不情願地起身,「這大熱天,人家嬌妻不舍,我卻是婆娘攆出門,唉。」
「據說是從鄖陽府挖出的一塊美玉,前內閣首輔商大人獻至宮中。陛下發現它能吸取神力,於是視為至寶。」
「別人替你雇的。」
「我沒向任何人透露過任何機密。」胡桂揚急忙道。
走不多遠,一名極蒼老的果農出現在路中間,遠遠地盯著來者。
父母與妻子終於上車返回京城,剩下秀才與幾位朋友,立於亭外,目送親人遠去,兩兩相望,共同承受分別之苦。
「太子年幼,隨便說說而已。」公主又笑一聲,心情顯然不錯,「那塊玉佩,現在應該叫神玉了。」
「陛下……沒事吧?」
「小半個時辰了吧?」
「我是真沒辦法,打不過啊。」胡桂揚絕不會承認玉佩還在自己家裡。
「所以將玉佩給我?老實說,太子當時的機會可不大。」
好在他沒等太久,秀才費盡口舌,許下諸多誓言,在眾朋友的幫助下,終於勸說女子隨他一塊去往太原。
「谷中仙對我說,拿太子祭神只是讓陛下深信不疑的障眼法。」
「哦。」胡桂揚又答應一聲,低頭問:「你在這兒看多久了?」
「天機船?」
「當時緊急,實在沒法解釋,我也是幾個月前才從陛下那裡了解到些許真相。」
「沒事,我陽氣盛,我不怕鬼,鬼都怕我,不信我逮兩隻鬼讓你看看。」
「好,在我近一年來睡過的覺中,這次可以排第一。」
寡酒難飲,胡桂揚越喝越沒意思,公主遲遲不肯現身,連果農和丫環也不露面,他實在無聊,乾脆躺在榻上,打算小憩片刻,結果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誤會一場,我說不讓跟來,他們非要來……」秀才一臉諂媚,恨不得跪下叫娘。
「自家產的野果,請胡公子品鑒。」
「太子不是來真的吧?」胡桂揚嚇了一跳,進宮服侍太子就意味著當太監,他可沒有這樣的夢想。
「上車吧。」
胡桂揚真想大吃一頓,強行忍住,問道:「我在這裏要等多久?」
「既然是至寶,為什麼要給我呢?」
「不管怎樣,皆大歡喜。」
「嗯,東西兩廠都在做這件事吧,我也在努力。」
可亭子里已經有人,而且不少,看裝扮是一群讀書人與他們的僕從,還有白髮蒼蒼的父母與哭成淚人的嬌妻。
「墳地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你找人問去吧,我只管送人到果園門口。」車夫下車,牽引騾子調頭,然後重新跳到車上,看一眼客人,「請過符嗎?」
「我知道。快上車吧,再等下去,天黑之後也未必能到。」車夫不耐煩地說。
「可我不知道去哪。」
胡桂揚拿起几上不知何時已經斟滿的酒杯,喝了一口,「太子呢?」
「當然,胡校尉與花大娘子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向陛下再三保證,你們絕不會泄露隻言片語。」
「祝陛下萬壽無疆。」
「十多年前,我跑到房頂上躲避義父,不知怎麼就睡著了,一覺到半夜,害得義母到處喊我的名字——那一覺最美。」
他一路走來,沒有雇車,雖說恢復練功已有三個月,還是走出一身汗,腳底生疼。
農夫上路,其他幾人吃吃地笑,很快也起身離開,剩下胡桂揚獨佔樹陰。
紗簾的一邊,設有一張小几,背對大樹,側朝簾幕。
一輛騾車從京城方向駛來,停在路邊,車夫往亭子里看了一會,轉頭看向樹下的青年,「你姓胡?」
「你不知道?」
胡桂揚輕輕搖頭,被李刑天「培養」出來的一點詩興,自此全無,心裏有點著急,這些人總也不走,公主怎麼可能在這裏與他見面?
老果農退下,從始至終不說一句話。
胡桂揚一個人跪坐在榻上,初時還有些放不開,很快就拋去規矩,盤膝而坐,暢快地喝酒吃果,雖然不飽,卻是十分解渴。
作為旁觀者,胡桂揚看得明明白白,這些「朋友」要送的可不是秀才。
「也是驚險,若非胡校尉堅持,神力盡歸他人,陛下與太子……天下安定,實賴胡校尉之力。」
「不知道。」
農夫卻覺得自己有義務解釋清楚,「大概是考舉子不中,打算去軍中謀個前程。老爺支持,老太太捨不得兒子,老婆——嘖嘖,能娶到這樣的女子得是多大的福分?她不願意,你瞧,扯著丈夫的袖子不放他走。」
胡桂揚緊緊抓住車廂,才沒讓自己的骨頭散架。
「異人為了得到神力,有什麼不捨得嗎?」
「陛下能生此心就已難得。」
胡桂揚快步上前,拱手道:「在下胡……」
「神玉必須找回來。」
胡桂揚馬上起身跪坐,揉揉臉,笑道:「我不是公子,只是一名錦衣校尉。」
小翠微笑退下,很快送來一壺酒和幾樣果脯,「野外無佳肴,唯有些果子,城內或許難得一見,請胡公子慢用。」
一覺醒來,夜色已降,微風習習,果樹園裡特有的香甜氣味絲絲入鼻,胡桂揚發了一會呆,突然覺得這座果園彷彿仙境。
「嗯,想來想去,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都在睡覺上。」
「謝謝,不需要。」胡桂揚本想客氣一下,見丫環轉身要走,又改了主意,「呃,麻煩給我來壺酒吧,實在是渴了。」
前方真是一片墳地,數座墳廬高聳,胡桂揚明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心中還是一驚,暗想公主真會挑地方,竟在丈夫墳前私見別的男人,再想到亭子里的一幕,倒也覺得公平。
「我沒雇車。」
樹下擺放著一張極為寬大的木榻,高及膝蓋,一塊紗簾從橫出的樹枝上直垂下來,將木榻一分為二,簾底綴著幾隻銅環,以免被風吹起。
「胡公子睡得好嗎?」聲音從紗簾另一邊傳來。
「同吃同住。」
好在老果農沒將他引入墳地,順路拐個彎,帶到一棵老槐樹下,整座果園裡只有這一棵不是果樹。
「嗯,不會太久吧。胡公子需要什麼,儘管招呼我,我叫小翠。」
胡桂揚下車,看到的是一座果園,「這是哪?」
「胡校尉睡得好嗎?」公主改口。
「我可不看。」車夫驅騾就跑。
「天機船就要回來了,神玉只怕又將引發一場大亂。」
「坐穩嘍。」車夫甩鞭,騾子跑得飛快,趕得上軍中駿馬。
「呵呵,你膽子真大,連件護身符都沒有,就敢來看墳。」
公主輕笑,「一年前呢?還有更好的?」
「沒錯,朝廷也已破解僬僥人墓的全部秘密。」
「味道非常好。」胡桂揚已經吞下一枚桃子。
眾人上車上馬,向北而去,朋友們不舍分離,還要再送一程,明天再回京城。
僕人將殘酒剩菜扔到路邊,胡桂揚更是搖頭,他現在口乾舌躁,真想喝口酒潤潤嗓子,「我應該假裝捉姦,騙頓酒喝,沒準還能騙幾兩銀子。」
胡校尉見過不少異人吧?」
十里長亭,文人一見便生離別之意,胡桂揚來到之後,心中似有感覺,卻很快消失,只想儘快些進去享受遮陰避陽的好處。
小翠再次退下。
「胡校尉過謙,你做過的許多事情,足以驚駭世人,可惜世人難見真相,史書也不載機密。」
「沒有,哪怕是父母、夫妻、子女,甚至是自己的肢體,都可以捨得。」
「你不是來給樓家看墳的嗎?」
「老實說,我想泄露也做不到,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玉佩究竟是怎麼回事,又為什麼給我?」
秀才等人剛走,又有一群人趕來,這回不是送別,是趕路的商人要在此休息片刻。
胡桂揚只得到路對面的樹下休息,與幾名農夫待在一起,農夫蹲著,他站著。
「哦。」胡桂揚只得答應一聲,雖然他什麼都沒問。
「嗯。」
胡桂揚沒見過這種「席」,猶豫片刻,脫掉布鞋,登上木榻,仿古人的樣子,跪坐在几案後面。
騾車停下,走下一名嬌滴滴的女子,神情厭倦,一開口就是抱怨,「人家正妻來送丈夫,叫我來湊什麼熱鬧?路邊的土很好吃嗎?」
「萬壽無疆。」
「請符幹嘛?」
「他要去太原府投靠親戚。」一名農夫悄悄指向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秀才。
胡桂揚正替這家人感到傷心,就見另一個方向快速駛來一輛騾車,秀才與朋友們面露喜色,搶著迎上去。
一名丫環從樹下走出來,微笑道:「請胡公子入席。」
「太子身子骨也弱,但是很活潑,他還記得你的名字,說你『有趣』,想召你進宮。」
胡桂揚只得繼續站在樹陰下,越發覺得公主挑的地方不好。
「呵呵,天下安定,我也能睡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