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火鍋三叫

老人道：「夏枯草？」

白雪道：「先賭吃。」

老人訝然道：「不能喝酒？」

老人道：「先賭吃？」

敢吃？這世上千難萬苦為一死，吃又有何難，白雪也曾經吃過各種奇怪的烤蟲，吞過活物腦汁，甚至吃過一種叫做「三叫」的菜。

「不錯。」白雪道：「此物有明目清肝火之效，正可破火鍋炎上之熱性，況且其味微苦，倒也能在辛辣之下提味養神。」

老人道：「那該喝什麼？」

「要。」老闆娘強撐著說道。

可當老人真的取出賭物時，他的臉瞬間慘白毫無血色。

老人道：「懂吃的人未必樣樣都敢吃，常見一些的如禾蟲，龍虱之物不過一狠心便誰都敢吃下，再厲害些的如三叫，也不外如是……」

來混蛋窩豈能不賭，白雪已經要開始賭了。

老人冷冷道：「三叫也說完了，如今我倆賭局可以開始了嗎？」

此言一出，白雪立即大皺眉頭，連連揮手道：「這等極品火鍋絕不能喝酒……」

這便又是女人，越是害怕越是要知道，可有些事情知道遠遠不如不知道，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偏偏越是聰明的女人越是不明白。

「嘔……」老闆娘只聽了一叫，便已經覺得腹中難受，面有蒼白。

老闆娘突然問道：「禾蟲、龍虱我知道，可這三叫卻是什麼，為何會有這般古怪的名字？」

「閣下天生有皇帝舌，傳說能辨百味……」老人緩緩道：「老朽取出一物，此物閣下要認出來並非難事，只要敢全部吃下去，那麼這一局便算閣下勝了。」

白雪無疑是一個用劍高手，更是一個大賭客，他很懂得賭。

老闆娘口氣一冷，道：「我雖是個小女子，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同室尚且操戈，閣下又如何能讓我取信於你……」

不過這三賭，前兩局白雪早已是佔盡了天時地利，第三賭只怕不用上場他已經贏定了。

白雪道：「哦？」

他在看白雪，畢竟要與他一賭的人是白雪。

老闆娘見白雪竟然答應這樣的條件，急道：「雪少？」

白雪繼續說道：「第三叫便在入口咬的時候叫，所謂三叫便來源於此，只因小老鼠方才出窩，身子乾淨，所以肉味鮮美……」

賭局早已經開始，方才白雪氣勢上若是弱了半分，這一場性命之賭他便頃刻間落於被動。

火鍋上了賭桌，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鐵銅質的鍋下，炭火熊熊，鍋里湯汁翻滾，白雪吸了一口熱騰的白氣，喃喃道：「這毛肚火鍋以厚味重油著稱，這湯底一定要郫縣辣豆瓣、永川豆豉、甘孜的牛油、漢源花椒，否則味道便差了，而且牛油一定要早下鍋去敖化，待成了醬紅油諸料齊下，那股香氣便立即撲鼻而上……」

白雪道：「你還要聽嗎？」

老闆娘再是風情萬種也是個女人，女人聽到這種東西總是會有天生的害怕，她本不該聽的，可惜卻全都聽見了。

老闆娘深深的望了一眼白雪，親自走向後門轉過柱腳出了廳去，不一會兒，已捧回一盆燒的火熱冒油的火鍋，表面紅油浮著尖椒，看著倒也是誘人之極。

「可惜，我們今天要賭的不是懂吃，而是敢吃！」

白雪繼續說道：「沾調味汁也是有講究的，所謂二叫關鍵便在此處，尋常人不懂隨便點沾是不會叫的，要用頭去沾汁才會叫的，只因小老鼠被嗆著了，這樣一來，小老鼠喝了一肚子的調味汁，一叫也便表示就充分的入味了。」

白雪連聲道：「絕對不能，毛肚火鍋烈火熊熊，而酒性也是干烈，兩者兩和一來傷味，二來傷身，萬萬不可！」

名聲看似風光無限，可很多時候盛名所累，會給人帶來數不盡的麻煩和困擾。

老人撫掌嘆道：「若要論吃，老朽甘拜下風，單憑這幾句吃食調配，便能看出閣下深得陰陽調和之道，可惜……」

老闆娘終於受不了了，她急聲道：「不要再說了……」

「好！」老人一聲厲喝，長笑道：「單憑閣下這份氣概，這等賭品，果然配得上于老朽一賭，若是作那等小女兒姿態，這賭局不玩也罷。」

白雪道：「請。」

他居然敢賭，混蛋窩裡所有人長長吊起的一口氣終於吐出，這個結果也算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放蕩不羈的白雪若是這樣便不戰而潰，那麼白雪也便自然不是白雪了。

「閣下很懂得吃。」老人道。

「這不公平。」白雪還未開口，老闆娘已先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她冷笑道：「若是閣下取出一壺鶴頂紅，白雪豈非也要乖乖喝下……」

「這……這是……」

老人又道：「那麼，吃這樣的火鍋要喝什麼樣的酒呢？」

火鍋並不為奇，白雪在等。

「那邊最好了。」老人道：「還敢煩請老闆娘上一盆火鍋，要毛肚火鍋，一定要四川香辣味的。」

白雪右手手指背側緩緩拂過自己面上血斑，那血斑看似恐怖，可摸去卻是柔軟嫩滑，他忽然輕笑一聲道：「我賭。」

白雪道：「多謝老闆娘關心，在下自有分寸。」他給了老闆娘一個溫暖而自信的微笑，才繼續道：「在下曾經去過廣東住過一段時間，也算是吃過一些稀奇古怪之物。」

這一次白雪有些期待，他想知道老人會取出什麼東西來，能比三叫更奇怪、也更有挑戰。

「白雪敢賭嗎？」這是混蛋窩裡所有人此時的想法，所有人都吊起了一口氣在等待。

白雪嘆道：「可以配一點夏枯草茶倒是不錯。」

講武堂評白雪有四句話，其中一句便是人間帝王舌，說的是白雪天生有皇帝舌能嘗出人間美味的細緻好處，為此他也是天下間所有廚子心目中最好的顧客，若要說他沒吃過的東西實在不多；至於說酒，七葉一枝花中酒鬼曾經說過世上如果有一千種酒，那麼白雪的皇帝舌最少泡過九十九種，像這樣的一個人，他沒喝過的酒便更少了；最後一項——女人，風流白雪捫心自問，女人是世上最難懂的存在，即便是他，也不敢說自己懂女人。

老人再不說話，只是滿面昏瞽，一副老態龍鍾一樣望著白雪。

賭博，賭的並不僅僅是一個人的運氣，更多的時候是賭一個人的氣量、沉著冷靜，還有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博弈正如絕世高手對陣，生死一線之間，講究的是天地人和，外在因素諸如日照、清風、流水等條件均可制敵先機，而真正重要的是決鬥雙方的心裏素質，一個真正的高手他的手足夠的穩，他的心堅硬如磐石，只有對自己充滿了自信，他的招式才能一往無前，在最關鍵的一刻發揮出自己所有的實力。

白雪嘆道：「所謂三叫，實質是將剛剛出生未進食的透明小老鼠活生生放于桌上，此時眼未開，取特質上頭木質下頭鐵制的滾燙筷子去夾，只因筷子滾燙，夾的過程中小老鼠被燙著了，當然『吱』地叫一聲，此為一叫……」

人何其殘忍，這等吃法又是何等之可怕。

白雪道：「略懂的一些。」

白雪道：「好。我賭。」

「笑話，婦人之見。」老人不屑道：「我二人以君子之禮相待，你這等小女子心思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