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青銅魔棺 黃泉天路煉銀槍
第279章 樓下六人
此時，朝陽剛升起，人間燦爛。
良久，他忽然又睜開眼，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蝶戀花第一次踏進紅樓的時候，是在那次憂傷與感動交融的廝殺之後的第三天。
他的心中想起來一個人，一個永遠在黑暗中的人。
一個人在這樣的動人的音樂聲中，即便他本不是君子，只怕也會收斂起自己，努力的裝出一副很有風度的模樣，可偏偏就在紅樓朱門門檻上竟坐著一個乞丐，但見他骨瘦如柴，一身衣裳襤褸，面色黝黑，髮鬢凌亂，尤其是十指如雞爪，正捧著一隻烤的金黃髮亮的燒雞在大口大口的啃著，在他的腳邊還擺放著有一隻大胖豬蹄，一小壇好酒，三盤刀切，一大碟的鹵牛肉。
呆木感激的看了一眼白雪，只是說道：「這一生，有你這個朋友，也不錯。」
佇倚危樓風細細。
蹄鐵「噠噠」的敲擊在石板路上，灑下一片乾淨的樂章。
白雪清楚的感覺到這是真正的平凡，這些賣花的女孩真的是在賣花，擺攤的小販也在賣力的吆喝，他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殺氣，更看不出這些人有半分的作假。
他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兒子的屍體，他的兒子都死了，還要這酒樓做什麼？
白雪想了想，終於走到坐在最中央石桌邊的青衣人身前，那青衣人嘆了口氣，道：「你來了。」
是在嘆息人類之間無奈的殘殺還是嘆息他們之間火熱的情感。
白雪知道，呆木不講巫
青衣人尷尬道：「哦？為什麼？」
白雪道：「沒什麼人。」
白雪沉聲道：「沒什麼，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街上更隨處可見到擺攤的小販，走過的貨郎，傲倨的綢緞店，清淡的古董商行，黑瓦白牆，竟有說不出的平凡。
他是誰？
風從遠山而來，到達紅樓已只剩下細細的嘆息。
風還在嘆息。
「莫非每一個霸者，都擺脫不了寂寞？」
呆木再問：「你為何願意與我做朋友？」
呆木已經下車了，他並沒有上前去開門，而是站在馬車邊上，垂手道：「白雪，我只能到這裏了。」
酒已經倒好，可他並沒有去喝，只是靜靜的望著，望著那隻石塤。
白雪道：「只因你是個人，一個還有人性的人。」
他其實也是個寂寞的人，因為只有寂寞的人才能看見另一個人的寂寞。
巫夢撅起小嘴，哼了一聲，道：「討厭姐夫！！」
「篤篤篤！」銅環扣動朱漆大門，發出沉悶而厚重的響聲，當白雪扣到第五下時，大門已經無風而開，院子里壓滿了桃花，屋檐下竟壘起了燕新巢。
巫夢忽然道：「那麼，你又為何肯上車來？」
剛剛褪去一身露珠的青石板街道上，隨處可以見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她們或者手裡提著
誰也想不到苗王會住在這樣一個地方，便連白雪也萬萬沒有想到。
白雪其實也不能肯定他不是苗王，白雪靠的或許是猜測，也或許是運氣，不論如何，他已經對了。
呆木道：「是的。」
白雪的心中曾經對紅樓有過無數次的想象，畢竟那裡是一帶霸主巫月的棲身地，他設想著應當是光怪迷離或是刀山箭雨的城堡，而當他的馬車第一次真正的駛進紅樓所在的天之村時，他居然驚訝的發現，那裡竟和杭州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除了酒，還有一隻石塤，灰頭土臉的石塤也那麼的擺著。
舒服、悠閑又不失情趣的軟榻。
這也是蝶戀花。
風從遠山吹過來，遠山又已被黑暗籠罩。
巫夢忽然道：「龜爹爹，酒樓的門沒鎖？」
白雪道：「是的。」
白雪嘆道：「他不能進去，因為他沒有得到你父親的准許。」
她在給一個中年人倒酒，那人年約二十五上下，天庭飽滿，神目如電，一襲青衫泛白，只是霜染雙鬢，他坐著，面前大理石圓桌上擺著一隻吹壺在溫著酒。
「這裏就是天之村？」
馬車載著這樣一群遍織著愛恨情仇的人，緩緩駛出了江山酒樓。
黑暗中，風在沉淪。
粉紅的桃花已
白雪嘆道：「你不該問為什麼。」
一個懂得享受的人，本不應該讓這樣的軟榻空著，可偏偏這張軟榻正是空著的，反倒是它的旁側正有一個落拓的中年人在呼呼大睡。
也許人間沉淪，愚昧混雜，可畢竟人間有愛，只要有愛，就有希望。
白雪已不再說話，他也看到了前方，前方一條很長很長的青色石板路延伸到盡頭，整潔乾淨的石板路上猶如鋪蓋著一層月光。明明是朝陽，可白雪已覺得那是一個月的世界。
院子裏面有六個人。
白雪確問道：「紅樓就在這裏？」
院子里並沒有石塤那低沉而沉重的樂章，相反倒是流溢著一陣陣悠揚華麗如同夢境的樂章，就在不遠處，有一架古琴，琴前是一個彈琴的侏儒，他站在寬大的太師椅上，十指纖細飛舞在古琴上，那種華麗的樂曲就這麼肆意的從他的指尖流溢出來。
龜大爺道：「老子知道。」
一個很嬌很媚的美人正俏生生的站著院子中間石桌旁，她的腰很細，彷彿在秋風中一吹就會折斷，可她縴手上提著的偏是個又大又重的錫壺，錫壺嘴裏倒出滾燙的美酒緩緩注入一個天青色的瓷杯里。
呆木道：「是，他是個寂寞的人。」
巫夢還想再說什麼，可呆木已經走了，他離去的背影孤單而寂寞。
沉淪的風低沉而憂傷，似乎帶著深深的嘆息。
浪跡天涯的江
青衣人已經口稱主上，那麼，他真的不是苗王巫月了。
他的嘴一直在動，眼睛卻死巴死巴的盯著院牆下的一張藤木軟榻。
風在嘆息什麼？
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知道。
巫夢拉著白雪的手問道：「姐夫，你在說什麼？」
龜大爺突然道：「走吧。」
那雙手帶著一層薄而透明的手套，這種手套如果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白雪嘆了口氣，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是什麼人。
美人洗手做羹湯。
白雪沉聲道：「我再說，這個位子本該是苗王的，這件衣服也該是苗王的，你本不該在這裏。」
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正在慢慢的掃著落花，他的鬚髮已經花白，肩上扛著畚箕，背對著白雪眾人弓著腰一點點的掃著落紅，這桃花本在樹枝上惹著美人笑，可一旦落下，也只能化作爛泥任人踩踏。
青衣人面色一變，奇道：「你說什麼？」
在嘆息他們嗎？
呆木一愣，道：「只要是個人，你都願意和他交朋友。」
朋友，當呆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頭髮一麻，熱血上涌，這或許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嚴肅的說出這個詞語，也是第一次屬於他的朋友。
這個季節居然還有桃花，更有點點新燕低翔而過。
白雪「哦」了一
呆木點點頭，已經不再說話。
白雪看見他的年紀肯定超過了三十五歲，可身高竟如七歲小兒般的矮小，頭大如斗，四肢纖弱瘦小，穿著一身長筒白袍，可這些都不是最吸引白雪的，白雪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雙手上。
巫夢道：「什麼人？」
呆木回答白雪道：「是的。」
白雪道：「你本不該在這裏，這件衣服也本不是你的。」
青衣人突然醒悟，道：「你其實也不能肯定我究竟是否是真正的是主上。」
他是個平凡的人，面前擺著一口普通的箱子，靜靜的坐在荒野小廟裡，在等待著。
前方，那是一個很大的院落，一幢小小的紅樓矗立在院子後面，硃紅色的雕漆在朝陽下顯得那麼的沉重而莊嚴。
巫夢還要再說什麼，白雪已經輕輕拉住了她。
琥珀色的黃酒，天青色的瓷杯，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韻味。
白雪已經下車，他目送著呆木的遠去，心中有說不出的落寂。
白雪點點頭。
巫夢不解道：「既然已經到了，為何不一起進去？你是不是怕了？！」
那誰是巫月？
酒香，更刺鼻。
這是一個真正平凡而普通的小鎮。
呆木道：「不為什麼。」他頓了頓，又道：「如果真要說什麼理由，那麼，只因我們是朋友。」
一切都該沉默了，一輛馬車遠遠的駛向黑暗。
呆木知道，他回答道：「他是一個寂寞的人。」
白雪道：「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