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青銅魔棺 黃泉天路煉銀槍
第338章 小樓一夜
「能得到滿姑婆這一聲嘆息，也可見您並非是鐵石心腸！」白雪在轎子內也聽到了這一聲嘆息，出言道。
「最後一種……」白雪揉揉小貓的腦袋，道：「就是百歲老人。」
「多謝。」
「哎……」滿姑婆道：「白雪你說這般多，無非是在說，老身這把年紀了還放不下，並非是老身放不下，只是這不能放哇！」
沉默，可怕的沉默，沉默中，花轎已經抬著走過那條長長的夾道。
滿姑婆這次沉默了很久，終於緩緩道：「你這話和解？」
「什麼名字？」白雪撫摸暹羅貓的手突然不動了，他整個人竟似怔住了，心底泛起一種難言的滋味，「那是我的孩子，我在給他取名字？」這種感覺，除非是作為人父，否則你絕對無法想象，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滋味。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猶及清明可到家。」白雪的手又開始一下下的撫弄著暹羅貓，那一夜的小樓，那一夜的迷離，他高聲道：「就叫小樓！」
「喵。」
「第二種。」白雪繼續道：「讀破萬卷書，行過萬里路之人。」
「是。」
白雪道：「蠢人過日子，是在用加法計算，不過一日日的加，拚命的想要得到更多，誰知道到了最後，累的自己半死不說，反倒是什麼也留不下，真正的聰明人過日子，用的是減法，一個人只有一無所有了，反倒落得了一聲輕鬆，瀟洒
在這樣的夜裡，這樣的風情下，面對白雪這樣的一個男人，即便是近百歲的滿姑婆，她的心裏也不免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倒也不是……江湖上的說法，倒也不全是胡謅的。」滿姑婆沉吟片刻，似乎不知該如何說好，只能道：「這些事情，等你到了那裡，一切才好說起，否則實在難以解釋。」
白雪道：「不過在下倒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還望滿姑婆能不吝賜教。」
白雪忽然又道：「在下其實想問滿姑婆……」
「好。」白雪鬆開張梔言的手，有些事情長痛不如短痛，他是個瀟洒之人，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滿姑婆沒想到白雪要問的竟是這樣的事情，她說道：「試問絕代天驕，又有誰人不死？百年之後，還不是一捧黃土。」
白雪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是江湖傳說有誤了。」
滿姑婆道：「若非世事弄人，就憑閣下今夜所作所言，老身也不免想要與你交個朋友。」
滿姑婆道：「你知道就最好了，所以也千萬莫要在這一路上耍什麼花樣？」
滿姑婆道：「你在嘆息什麼？」
白雪道：「前輩過獎了。」
這算交代後事嗎？瀟洒如白雪，到了此時，心底里也實在毫無把握自己究竟是否能夠生還，否則也絕不會說出這番話。
「這也算是小夥子上花轎，第一遭吧。」白雪撫摸著暹羅貓的腦袋，自嘲道。忽然聽到身後傳
「放下？老身已經年近百歲，依然還是放不下的多，捨不得的多哇！」
白雪知道，滿姑婆這樣的人除非是不開口，一旦說出去的話，那是絕無可能更改的，至少小言和孩子算是無虞了。
滿姑婆細細咀嚼一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也可算得一種。」
「小樓一夜聽春雨？」那走在最前面的滿姑婆心裏也渾然不是滋味，但如果讓她再一次選擇，她也一定會這麼做，只因在她的心中，沒有什麼比拜月教的利益更重要的事情了。
滿姑婆聽到這一聲嘆息，心裏面也放佛被勾起了許多恨事，人生在世，誰也沒有一兩件恨事？
白雪默然，道：「在下也知道滿姑婆的難處，只是……還望前輩日後可以幫忙照看下小言，她和孩子都是無辜的。」
白雪又開始撫摸著暹羅貓的腦袋，輕聲道：「好朋友？」他這話似乎在說給滿姑婆聽，也似乎在說給暹羅貓聽，更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自言自語的說著。
滿姑婆經歷方才一事，心腸不覺的也軟了一些，竟也似被勾起了一絲好奇，問道：「哦？哪四種人？」
她低低嘆息道：「只是可惜了這一對好兒女……哎……」
滿姑婆道：「你問吧，能說的老身一定說，不能說的，你到了地方之後也一定會知道。」
滿姑婆道：「這個人就是你，老身也聽說過名草雪少
白雪道：「我在嘆息，我們實在不該做朋友。」
滿姑婆這次並不太認同，道：「哦？」
白雪道：「在下平生自認為和四種人聊天，最有收穫。」
白雪道：「只因我知道，一個人要親手送走自己的朋友，那種滋味並不好受……」
「這個……」
滿姑婆收拾了心情，冷笑道：「堂堂七竅玲瓏心的蝶戀花白雪，也會要請教別人嗎？」
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為了孩子，母愛會散發出驚人的力量，即便是張梔言初為人母，但她已經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到了他的脈搏呼吸，在那一刻，她並不想死，沒有哪個母親捨得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於是一行人又再次上路了，這一次不同的是新娘花轎上坐著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還有一口棺木和一隻暹羅貓。
白雪也陪著嘆息了一聲。
「好！」滿姑婆保證道：「只要有老身在一天，這天底下就絕不會有人能夠傷得了她們母子半根毫毛！」
「其實你還是少說了一種人。」滿姑婆忽然又道：「或者準確說，是少說了一個人，這個人絕對值得任何人花時間去和他聊天。」
「你不必謝我。」
白雪道：「傳說拜月教出身偷天一族，這就偷天難道真是避開輪迴嗎？」
白雪道：「在下知道。」
滿姑婆認同道：「這種人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嘗遍人情冷暖，的確有著非同凡
話，說出來並不一定是要給人聽的，有時候，貓比人更能聽得懂人的話。
至少暹羅貓似乎聽懂了，她伸出肉呼呼的腳掌，居然反過來輕輕的拍拍白雪的手掌，仿若是在安慰他。
滿姑婆一時無言，群山無言，天地無言。
白雪苦笑道：「豈敢？」
白雪再道：「第三種人，垂死之人。」
「第一種是曾經一無所有，現在卻擁有財富、地位、感情、名聲等所有一切的人，或是曾經擁有一切，如今卻是一無所有之人。」
白雪道：「交朋友何需挑揀黃道吉日呢？滿姑婆若是看得起在下，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不要。」張梔言雖然在心底吶喊，但手上還是鬆開了，只因白雪又說了一句：「你身上還有我們的孩子，為了他，好好活著。」
白雪道：「哦？」
「不是白小樓，是張小樓！」白雪在心底默默道：「他最好永遠也不知道我這個爹，只因我實在沒什麼值得他驕傲的。」
滿姑婆道：「不敢最好。」
白雪也緩緩道：「人生大起大落，不免性情失於偏激；萬里路后，不免有了登泰山而小天下之狂味；死到臨頭，終也是放不下的躲，勉強的太多；只有這活過百年，什麼都嘗過，什麼都看過，也什麼都有過的老人，這種人才會真的放下……」
滿姑婆道：「哦？」
滿姑婆道：「這種人眼界開闊，心胸內藏有天地，也可以算是一種。」
「白雪！你到底說
滿姑婆道：「老身雖是惋惜，卻不會改變決定！」
白雪道：「百姓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雖有些誇大，卻也不免有道理，人活得久了，看的東西也就多了，和這種人聊天，最有收穫，只因在這四種人中，只有百歲老人是真真正正的看破了世情的人，其餘之人的感悟不過是拔苗助長之後的產物，聽著有些道理，卻經不住仔細推敲。」
「哎……」滿姑婆幽幽道：「是嗎？」不知道何時起，也許是看到白雪和張梔言分開的那一幕後，滿姑婆的話語里漸漸的少了那種凌厲的霸氣，反倒多了一些老人的感慨。
「好，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活下去！」
白雪先是幽幽的嘆息一聲，他自從聽過月中人的嘆息之後，才明白原來這輕輕一嘆中，竟然可以蘊含如此深刻而飽滿的感情，他發現，將自己的內心最痛苦的感情藏進這一聲嘆息中，用力的發泄出來，心裏面會舒服一點。
「到那時既然避開了輪迴，為何前夜那些人還是會死？在下實在想不明白，難道是江湖傳說有誤？」
滿姑婆沒想到白雪嘆息的居然是這個，她忍不住道：「你果然是個好朋友。」
「小樓？小樓！好！」張梔言大聲道：「不論男女，我就給他取名喚作白小樓！讓他永遠都記得他爹爹是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