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岸驚魂
第9章 下套
「是那個內應說的？」
「廢物，算了，」尼瑪善又瞥了一眼這個穿著精緻的藍黑色潛艇軍服、肩章上兩顆梅花一條杠，卻伏在地上哭鼻子的年輕女孩，厭惡地嗤鼻道，「也該著他們明朝男人都死絕了，凈弄些女孩子來打仗。哼哼，就這樣的也能弄到勳章？」
全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向小強瞅了一眼角落的秋湫，小妮子抱膝坐在牆角里，額角上淤血紫紅，臉上淚痕半干，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一副什麼都明白的樣子。他趕忙避開秋湫的目光，低下頭。
「另一個人？！」托津探起身子，滿臉緊張地盯著他。向小強立刻懦懦地不敢說了，不停向托津看去，越看越顯得害怕。
不過……尼瑪善回想了一下托津今晚的行蹤，發現他確實有一段時間不在自己身邊。就是自己帶人到碼頭查驗俘虜的時候，讓托津在辦公室這裏準備來著。
「大人，」托津再次探出頭來，「他們馬上就過來。」
尼瑪善壓下剛才心中的火氣，打量著他，微微笑道：
「這個……向小強啊，你再說說，那兩個人還說了什麼？」
「幹這種事情總有這麼大力氣……」尼瑪善壓著火氣，冷冷地盯著托津，「……誰讓你把她弄成這樣了？嗯？你知道她頭上那塊傷幾天才能好嗎？傷也罷了，幹嘛把她的軍裝也撕爛了？現在怎麼讓那些外國記者拍照？要不這樣好不好，我們給她穿身旗袍，然後對人家說這就是我們俘獲的南明艇長？」
尼瑪
「算了，沒看清楚的話就待會兒再說。你現在說說他們當時都說了什麼吧。」
「小的醒來以後，冷得要命，看到旁邊那個人穿著小的的衣服，正在跟另……另一個人說話……」
邊上一名士兵悄悄捅了捅他。
突然，他的目光盯在角落，和半伏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女孩對上，話音嘎然而止。
「好了好了，叫他們儘快把他帶到這裏來！」
「嗯，向小強啊，」尼瑪善架起二郎腿，端起茶杯邊吹邊說，「說說吧，在哪裡，怎麼回事呀？」
托津「凶神惡煞」地逼著問道：「幹嘛吞吞吐吐的？你想說的是誰？」
再看托津一副緊張的樣子，那個去接應明朝特務的，有七八成是他。尼瑪善不希望真的是托津，托津畢竟是自己的心腹，他甚至希望這個小兵剛才說的根本就是撒謊。但是，人家一個小兵，為什麼要撒這種謊？多年的特務生涯告訴自己，一廂情願地想問題很危險。作為一個老練的反間諜人員，即使嫌疑是自己的心腹，也應該不帶感情的來思考分析，就像分析陌生人的案件一樣。再說，如果真是托津，那就太危險了。
「那個兵被扒得精光，說是扔在草堆里凍了好久，再不吃東西就不行了！」
尼瑪善看了他一眼，端杯子慢慢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
「大人！」
「嗯，
「這個……」尼瑪善坐回到沙發上，「你叫什麼來著？」
那個小妮子死也不肯把他招出來，可見那是一條多麼大的魚。南明派遣重要人物搭載潛艇，乘著黑夜滲入我方，這種事情從前也抓到過幾次。可是按照常理來說，鑽出潛艇后，應該儘快向岸上游去，尤其是這種大冷天……為什麼他卻抱著潛望鏡大喊大叫呢？……難道是江水冰冷刺骨，引發抽筋溺水？很有可能！……抑或是裝備纏在了潛望鏡上，而潛艇里的人卻不知情，照舊下潛？也有可能！……總之，要等抓到那個人後，才能知道……
尼瑪善打斷道：「這些話是誰對誰說的？」
果然，來了，露面了！
尼瑪善「騰」地坐起來：
「報告！」
「嗯？」尼瑪善順著向小強的目光望向托津。他觀察著托津的表情，慢慢地放下茶杯，心中盤算起來。
「嗻！」
托津把秋湫提出來，往地板上一摜：
「怎麼回事就怎麼說，還有什麼為難的嗎？」尼瑪善托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說，「還要我屏退左右嗎？」
「回大人的話，」那個大兵一挺胸，啪地一個立正，「俺叫向小強！」
尼瑪善冷汗慢慢地冒了出來。回想一下這個小兵從進屋到現在的表現，看托津的眼神，說的話，玩味著「老頭子」、「到碼頭去了」、「回去準備」、「辦好證件」這些字眼。手下人背地裡叫不叫自己「老頭子」不知道
尼瑪善還想確認一下。他慢慢地從盤中捏起一粒瓜子，放進嘴裏嗑著，漫不經心問道：
行了，已經不需要什麼了。尼瑪善臉上不溫不火地品著茶，心裏已然騰起殺機。
「什麼？」
「嗻，」向小強望著尼瑪善，又偷瞥了一眼托津，「他說，老……老頭子到碼頭那邊去了，馬上就能回來，他得趕快回去準備，這身衣服雖然不合適，但只能先湊合，今晚躲著點，別讓憲兵查到了就行，他會儘快給他辦好證件，再到庫里給他領一套新軍服……」
……
「唔？唔唔……」
「很好。」
向小強腦中浮現出女孩額角上的傷痕，咬咬牙，答道：
衛兵往邊上一站，又進來三個士兵。其中一個穿的裡外三新，裹著嶄新的軍大衣，蹬著嶄新的大皮靴，帶著嶄新的帽子，一手抓著一個大包子，一手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軍用大搪瓷缸，吃的滿面紅光，站在屋當中，猶在大嚼。
尼瑪善不斷觀察著兩人，最後目光停留在托津身上。另一個人難道是他？托津可是自己的心腹，又是滿人，他私通明朝？不是說沒有可能，但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大……大人，小的……小的不敢，只是……」向小強縮著腦袋，身子左晃右晃，又看了托津一眼，支支吾吾道，「只是……小的雖然被打昏，但很快就醒了，後來都是裝昏的，然後什麼都看到，什麼
「尼大人，人來了。」
屋裡就剩下四個人，托津又坐到寫字檯後面，攤開紙筆，準備記錄。
尼瑪善心道，怎麼這麼麻煩，一個小當兵的……不過換誰被扒光衣服，大冷天的扔在草堆里凍上半天，不趕快去吃點熱乎的都會玩完。
向小強偷看了一眼托津：「是他……是那第二個人……對搶俺衣服的人說的。」
特別是「儘快辦好證件」這一句。整個浦口軍營，有本事「儘快」弄出一套軍人證件的機關，除了「粘桿處」，還有哪裡？
「大人，那個搶俺衣服的人說，這次栽大了，連潛艇的人都被抓住了，讓他能救就救，實在救不了就趁審訊的時候下黑手，把艇長給冷不丁弄死，別讓她有機會開口說話。他還說，這次過來身上沒帶多少，先給這個數，如果真辦成了再給這個數。那個……那個接應的人說，老頭不好糊弄，怕不好辦，起碼得給這個數。大人，當時俺躺在那裡，黑燈瞎火的，實在看不清他們比畫的是幾個數……」
「新領的軍服還合身嗎？」
女孩蜷在地上哭泣，額角上撞出一塊淤血，臉頰上指印紅腫，上身的海軍外套的鈕扣全部崩掉，還幾乎被撕掉半條袖子，裏面的毛衣被拉出了好長的線。
「什麼人打的，幾個人，看清沒有？」
一個背槍的衛兵推開門：
他彷彿剛醒過味兒來，連忙把包子和瓷缸放下，「啪」地立正，嘴裏還在用力嚼著，然後他死命將最後一口咽下，噎了半死，這才高聲喊
「現在他們帶他去吃飯喝熱湯了！」
「嗻！」
誰知剛瞥了一眼，尼瑪善臉上肌肉便越來越硬，火氣慢慢騰上來了。
「電話里說不清楚，但能肯定只有一個人！」
「好，」尼瑪善眯起眼睛，滿意地自言自語，「很好，急著搶衣服穿，應該就是潛望鏡上的那個人。很好，這個神秘人物總算露出行蹤了。」
「回大人的話，」那個兵一挺胸膛傻笑著，一口山東腔，噴出不少殘飯渣子，「合得要命！憲兵隊的弟兄真夠意思，俺找他們一說，他們一看俺這個樣子，啥也沒問，二話不說，馬上帶俺到倉庫領了一套新的穿上，然後又帶俺到食堂喝了一大碗鴨子湯，吃了一大……」
托津又去回電話了。
尼瑪善見狀便點點頭，示意一下門口衛兵和那兩個憲兵：
「什麼？」尼瑪善和托津都探起身子，一陣精神。
「嗯？怎麼不說話？」
「那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像是……好象是……」向小強躲避著托津的目光，求助地向尼瑪善望去。
「這……」托津慌了，忙低下頭，「大人，屬下……屬下……」
「好了，屋裡不要留這麼多人，你們下去吧。」
托津也靠在椅子上，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子。這不明擺著嗎，這裏的「左右」除了他托津還有誰？這個小兵要真是這個意思，那就是不知進退，存心想找抽了。
他擺擺手，不耐煩地道：
「大人，她怎麼辦？」
「是。」
「那個兵在哪裡？」
尼瑪善瞥了一眼地上的秋湫，猶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