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一卷 西州少年

第7章 上巳節

第一卷 西州少年

第7章 上巳節

蓋勛沒有留在馬車內陪伴妻女,而是騎馬尾隨,觀賞沿途風景,蓋俊自然有樣學樣。父親蓋勛對此倒是沒有反對,不過他為了說服母親馬昭,著實費了不少口水。
「近期不會。」蓋勛隨口答道。
「嗨……想這些做什麼,大不了跑到西域……」
可是他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雖然僅僅只是『有些』而已。
「錦奴……」
兒子一臉古怪,蓋勛就算猜不出也知道不是什麼好念頭,頓時哭笑不得地喝問:「臭小子,你在想什麼?」
蓋俊回身望去,臉忽白了一下,嘴唇微微顫抖著。
「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羔羊之革,素絲五緎;」
今日正為出門的好時節,一過廣至,白水岸邊行人開始增多,到處是外出郊遊的青年男女,直到行了半個時辰后才覓得一處還算人煙稀少的地方。
毫不誇張的說,目光所及之處都姓蓋。
他下得馬來,握著韁繩緊張兮兮地望向蓋勛。
西域似乎成為了他的萬靈藥。
二騎一車沿籍端水支流白水緩緩北上。
蓋俊站在父親身後一步,問道:「父親可是動了出仕的念頭?」
「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穆穆清風至,吹我羅衣裾。青袍似春草,草長條風舒。
蓋俊驚呆了,雖然記憶中有踏雲的樣子,但絕沒有親眼所見震撼,他沒想到區區一匹馬居然有著如此豐富的感情,上一世他不是沒有騎過馬,只是現代的馬不僅四肢無力且雙目無光,和踏雲相比它們哪裡配稱為馬,簡直就是騾子。
他還知道,瘟疫有如疾風驟雨一般橫掃大漢各個州郡,已蔓延至酒泉,而酒泉和敦煌緊鄰。
蓋俊又好氣又好笑,把弓及箭袋隨手丟給他,親自為踏雲解開繩索,披上馬鞍牽引出廄。
蓋勛目及遠處,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
踏雲身軀高大健壯,黑色皮毛閃耀著幽幽地光,蓬鬆的馬尾隨著輕風飄蕩,經過馬夫仔細輸理的鬃毛在頸上左右搖擺,尤其一雙大眼睛,似哀似怨,彷彿控訴主人無情拋棄了它,不然為何數月不來相見。
「羔羊之縫,素絲五緫;」
由於是郊遊,仆佣多了不免大煞風景,所以一家人僅帶上蓋胤、阿白二人隨行。
只是……他真的能夠一走了之嗎?
蓋俊一怔隨即恍然,原來是上巳節到了。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父子將馬交與蓋胤拴好,徑直來到河邊。
韓遂、馬騰之亂呢?
「駕。」輕輕一磕馬肚,得到命令的踏雲四蹄翻飛,繞著庭院飛馳開來。幾圈下來,踏雲跑得又快又穩,這使他心中大定,豪情激發,喝道:「弓來。」
蓋俊點頭。孝廉是大漢國最為重要的入仕方式,人口滿一百五十萬的郡、國一年舉薦六人,百萬為五人,八十萬四人,六十萬三人,四十萬二人,二十萬一人。邊郡因人口稀少,有所優待,只要滿十萬人每年就可舉薦一人,五萬以上二年一人,五萬以下,三年一人,敦煌郡十分偏僻,位於西北至極,滿打滿算也湊不到五萬人,實際上只有不到四萬人,如果算上郡內胡人、豪族家僕到差不多,所以三年才有一個孝廉名額。敦煌郡去年才舉過孝廉,父親若要出仕至少得等兩年,並且兩年後孝廉也不一定就是父親,郡里可以和蓋氏比肩的家族不滿一雙手也夠一隻手,除了一門心思研究學問的隱士,誰不想出來當官?其實依著父親的學識、家世、名氣,若有心出仕,即使兩年後沒有成功,五年後也必然會成為孝廉。不過瞧著他的神情,此事似乎十拿九穩。
他更知道,目前剛剛崛起甚至引得朝廷好感的太平道未來將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這聲呼喚使得有些得意忘形蓋俊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卻是父親不知何時來到了馬廄。
遠處隱隱浮現的城郭把他拉回現實,那是廣至縣城,四面城牆各約百丈,周長近四百丈,和關內、中原城市相比可能略微小了點,但邊境縣城規模大致都是如此。一座瓮城孤零零立於城門外,將一座城市最為重要的城門緊緊包裹起來。瓮城是大漢邊境及重要城市必不可少的防禦設施,它讓無數敵人為之膽寒,游牧民族更是在它身上吃足了苦頭。
蔚藍的天空下田疇連畔,阡陌交織,綠浪起伏,牛羊遍野。
「羔羊之皮,素絲五紽;」
蓋母牽著女兒的手,輕步走來,笑著說:「夫君真是好雅興啊。」
上巳節是個古老的節日,主要是繁衍與祈福的目的,不過時至今日,上古野合繁衍已跟不上時代,被漢人所不齒,男女幽會野合漸漸被春遊踏青取代,僅保留下了河浴的習俗,據說可以起到洗去積穢,拔除疾病的效果。說到底父母還是為自己著想,生怕傷病有所反覆,畢竟他曾昏迷十余日,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
試探著伸出手觸摸馬頸,踏雲沒有躲避,反而湊近一些,以方便主人的撫摩。
距離黃巾之亂還有多久?
蓋胤到底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匆匆趕過來,蓋俊示意它解開踏雲繩索,他神情頗為猶豫,心想:「小族叔如今方好,萬一再有個閃失,如何擔當得起。」又不好拒絕,拉著繩索遲遲不肯解開。
蓋勛出乎意料的並未申斥他,而是告知一家人將外出踏青。
蓋俊不由充滿惡趣味的想:「難道買通了郡太守?」
妹妹即刻發出一聲歡呼。
他一手扶鞍,利落地翻身而上。學著記憶中動作,身體挺直,臀貼馬鞍,脛裹馬肋,因無馬鐙之故,腳尖需綳直衝下。
馬車沒有進入廣至縣城,而是沿著城牆和白水間繼續前行。
此詩名曰羔羊,出自《詩經·國風·召南》,主要描寫古代官員悠閑、富足的生活,蓋勛語氣不僅沒有羡慕的意思,反而隱隱帶著一股諷意。
他知道,近年來鮮卑連連寇邊,如同當年之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