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雙雄之二

蓋俊第二天清早起來，發覺房中四下無人，洗了一把臉出門。

蓋俊笑道：「原來如此，那我便不勉強了，大兄，今日與你相識甚為欣喜。」

蓋俊含笑點頭，兩人一番交流，弄清了關係，按輩分算馬騰該管蓋母馬昭叫族姑。母親出自大族，命卻苦，自幼便喪雙親，也無兄弟姐妹，如非以才名顯，而被馬融看重，亦不免落得和馬騰一脈一樣。馬騰、馬舉父親一生僅做到縣尉，以致失官后家貧無妻，只好娶羌女。

蓋俊、蓋胤二人身影早已消失於深叢，馬騰仍舊直視著前方。

馬騰驚訝道：「令堂也是馬氏族人？」

馬騰搖頭道：「此亦我願，然家中還有要事，這便要返回。下次若有機會，定當拜見。」

馬舉遲疑地道：「阿兄，蓋家是敦煌望族，世代高官，若能搭上線……」

等蓋胤烤熟了野雉，蓋俊取下腰間皮袋，遞給馬騰兄弟。

蓋俊聽得目瞪口呆，今天這是怎麼了，先見韓遂，再遇馬騰。

「那伯父怎辦？」蓋俊問道。

蓋勛反送閻忠回房，看到兒子一頭霧水，解釋道：「閻兄邀為父去他家做客，我推辭了，只是出了門他又提出，這次卻不好再拒絕，只得答應下來。」

看到蓋俊面色有異，馬騰問道：「有何不妥？」

馬騰、馬舉聽罷一臉肅穆，馬融通古博今，學問精深，自馬援后馬氏族人再無人可與之比肩。

「在路上結識的胡人朋友贈與的，甘美爽口，別有一番滋味，大兄且嘗嘗。」蓋俊笑著點頭，接過蓋胤遞來的另一個酒袋，仰脖直灌。

當今士人社交『篤交誼』，除非兩人皆慕對方，否則欲交友必通過旁人介紹，如若隨便上去與人言是極為失禮的行為。張奐喚來蓋勛正是想為他介紹幾名新到士人，當然，值得張奐親自介紹的人必然有不凡之處，其中最出名者無疑是一個叫閻忠的人。他近似不惑之年，長相併不英俊，惟有雙目閃閃有神，給人一種能夠看透世間一切事物的感覺。他確實很出名，連蓋俊這個半大小子都知道他有『人倫識鑒』之能，被他一語而登上仕途者不在少數。

蓋俊道：「馬兄祖籍扶風，可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作為後世人他當然知道馬騰是馬援的後人，不過是藉此掩蓋他的失態而已。

蓋勛苦笑道：「既然大兄盛情邀請，勛應了就是。」

蓋俊笑道：「兩位朋友請了，我二人慾借篝火一用，可否？」

「某亦是。」

馬騰打開塞子聞聞，驚喜道：「酒？」

有了這一層特殊關係，幾人更顯親熱，天南海北無所不談。

年長青年問道：「你二人也是來憑弔皇甫君的？」

蓋俊笑道：「可也巧了，家母亦出身扶風馬氏。」

蓋胤看了二人一眼，就開始專心對付野雉，開膛刨肚，去臟拔毛不提。

「珍重。」

瞧見小族叔走出門，蓋胤似有停下之意。

二人射術高超，不出半個時辰已獵得數只野雉，就要生火燒烤，一股濃香順風飄蕩入鼻，二人相視一眼，順著香味尋去，繞過一片叢林，就見兩個青年坐在篝火邊，其中年長之人不時用樹枝撥動著架上烤得皮焦肉嫩的大肥雞。

「敦煌，那你們可是趕了不少路。某姓馬名騰，字壽成，祖籍扶風，現居隴西，他是我弟，名舉。」

「昨日張君身側有幾位淵泉張氏族人，他們需回敦煌，正好順路代我傳信。」

如此威勢，想來非無名之輩。蓋勛心中有幾個人選，這人十有八九是其中之一。

蓋俊搖搖頭示意他不必理會自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舞刀。

最後一人四十多歲，身高八尺，體壯如山。一張國字臉，絡腮鬍子又濃又稠，密密麻麻爬滿半張臉，鼻翼略寬，再配上那張兩邊微微下垂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多謝。」

「告辭。」

「正是。余姓蓋名俊，敦煌人。」又一指蓋胤：「他是我的族侄蓋胤。」

「這次皇甫君病卒，我二人隨家父前來。說來家父和馬氏也有淵源，師從的是馬君季長。」

父親、閻忠兩人似乎特別投緣，聊起便停不下來，蓋俊站在一旁頗感無趣，便和父親說一聲，找上蓋胤，入山狩獵，一者打發時間，二者填飽肚囊，要知道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只吃了些乾糧，早餓得前心貼後背。

一夜無話。

「怎麼沒下文了？」蓋俊目光望向父親。

「相遇即是有緣，請。」兩位青年站起身邀二人一同就餐。

蓋俊回去時父親和閻忠還在交談，二人見他回來，止住話語，當閻忠聽說他們還未去尋下榻之地，便邀請他們到自己所住館舍。

蓋胤聽了一怔，繼續埋頭處理食物。

「正是。」馬舉一臉驕傲，搶著答。東漢初中期有所謂五大家族，分別是南陽的陰、鄧門閥與關西三輔一帶的馬、竇、梁門閥。東漢立國直到桓帝時期，六位大將軍有五人出自這五大家族，而十一位皇后中，他們輸送了九人。目下固已有所衰落，依然不失為天下第一流門閥。

「好酒量。」馬騰暴喝一聲，不甘示弱的豪飲，急得馬舉連道「給我留些」。

四人風捲殘雲般掃蕩光食物，蓋俊抬頭看看天色，發覺已出來一個時辰，起身對馬騰兄弟道：「外出已久，該回去了，大兄願隨我去見家父否？」

閻忠大喜道：「如此最好。」

馬騰收回目光，搖頭道：「我們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人……要靠自己。」

由於奔喪者甚多，城內幾處館舍早已爆滿，因此宿于馬車者有之、宿於民居者有之、宿于驛站者有之，如非遇到閻忠，他們也得如此。更妙的是閻忠來得頗早，那時館舍空房頗多，竟讓他租下一處帶有院落的客房，卻是免去了吵雜繁鬧。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的聲音傳入耳中，回頭望去，父親和閻忠從隔壁房間並肩走出，蓋俊上前見禮，閻忠頷首，轉而對蓋勛道：「你我二人一見如故，難道元固非要愚三請不成？」

年長之人已帶冠，年少之人束髮，明顯還未成年，二人身懷異相，皆身體洪大，面鼻雄異，尤其年長之人即使坐著也無法掩蓋他那驚人的身高，蓋俊僅目測便知他更在羅侯之上。

蓋胤正於院子內閃轉騰挪，刀勢如電，疾若如風。

蓋勛剛要開口，就見張奐沖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