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意外

蔡府家僕躲瘟神似的避開蓋俊，目光偷偷瞄著他，神情無比敬畏，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姑爺」居然如此「兇殘」，二十幾條人命眨眼間說沒就沒了，轉念想若無他，我們豈不是死定了？又滿心感激不提。

刺客對背後來箭置之不理，任其鑽入背部，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冒著寒光的匕首。

心腹大患即除，蓋俊直起身子，對剩餘幾人說道：「你們的依仗沒了，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降或者……死。」語調冷得彷彿能夠結成冰。

刺客受此重擊，卻匕不離手，還要掙扎爬起。他不甘心，方才匕尖甚至觸及了對方衣衫，就差一點……

「又非不給你錢，你怕甚麼。」蓋俊邊說邊掏出一把五銖錢。

刺客胸口一塌，口鼻噴血的倒飛出去。

吊過長平后，過濁漳水南源，上黨郡治所長子縣已是歷歷在目。相傳長子為遠古時代堯帝的長子丹朱封邑，周時為辛甲封地，秦為上黨郡治所，漢承秦制，一直沿用至今。

高都其名最早見於《戰國策·西周策》，寓意為登上高聳的太行山後首個都城，再往前便是長平。

上黨郡屬於邊地并州轄下，卻比涼州第一大郡漢陽繁華得多，據蔡邕稱，人口足有二十萬之多。并州九郡，總人口七十余萬，東部的上黨、太原、雁門三郡就足足佔了八成五，可以說這三郡是并州之精華所在。

老人嚇得直往外推，說道：「我這一筐果子也值不了這些錢。」

「唰！唰！」

成功在即，花甲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狂喜，當了一輩子刺客，毫無疑問這人是最有名氣者，殺了他，便是死了又有何憾？

蔡邕嘆道：「倘使無子英相助，我今日將難逃一死。」

「我要那麼多果子作甚，取幾個即可。」蓋俊又好氣又好笑，蹲下來挑挑揀揀，「我說你這果子……」

蔡邕看著腳邊兩名死透的家僕，謂眾仆道：「他二人是為我而死，好生葬了，其父母妻子皆由蔡家撫養。」

家僕們一臉慘然，他們活著為了什麼？無非父母妻子，也許像此二人這般護主而死是一個不錯的結果，可……生命只有一次，誰又願意死呢？

「是我大意了！」蓋俊頗為懊惱，前翻二十多個刺客伏于太行最後一座山嶺，雖出乎意料猶然不能欺近蔡邕身前十步，他本以為接下來會清閑一些時日，就在最放鬆的一刻殺手突襲而至，險些著了道兒，想想就覺得窩心。

「吾當不遜聶政、要離。」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

在蓋胤的帶領下役吏和百姓姍姍回來，一瞅這等血腥場面，一個個手腳冰涼，冷汗迭出。

蓋俊怒意稍熄，待蔡邕回過神兒來，問道：「議郎受傷未？」

蓋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而望向前面山峰，過了此山即是上黨郡高都縣。

「刺客？」蓋俊心下一涼，身形猛地拔起。

說起長平，不得不提長平之戰，此戰可謂古今最著名的戰役之一，以趙軍失敗、四十萬將士被秦軍殺戮而告終。是時嚎聲遍野，屍骨如山，血流成河，慘絕人寰。

蓋俊出聲問道：「那老人家，果子幾錢？」

清除阻礙，刺客繼而直刺蔡邕心臟，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儒心道一聲「我命休矣！」挺直身子閉目等死。

距城越近，行人越多，百姓瞧見蔡邕刑徒扮相，趕忙跑到一邊，生怕沾染了晦氣。蔡邕一開始或會氣憤，然而一路行來，他已是習慣了。

十步……

兩個家僕捂著喉嚨仰倒，口中發出「咯咯」的聲響，目中滿是對生命的留戀。

花甲老人轉過頭，一張曬得黝黑，皺紋縱橫的臉上顯出遲疑，遲遲答不上話來。

幾名殺手面面相覷，雖肝膽欲裂，卻發一聲喊再次殺上來，蓋俊冷冷一笑，同蓋胤一去一回兩個衝鋒殺光了他們。以二人的實力，沒有弩手在側，別說區區五個布衣殺手，就是五十個也絕無半分活路。

「砰！」

蓋俊看來，此處若能有一位強力人物未嘗不能變壞為好，煌煌盛唐即是從這裏走出。并州有兩大優勢，其一地理位置極佳，易守難攻，向東威壓河北，向南虎視關中，善取一地，王霸之業成矣。其二諸胡皆驍勇善戰，為天下精銳，驅使征伐，對手無能擋也。

蓋俊正覺乾渴，就見一個花甲老人背著竹筐，一股水果特有的清香從裏面散發而出。

蔡邕苦笑道：「誰會想到老者竟是刺客。」

蓋俊一邊緬懷吊念一邊總結得失，此役有廉頗「不若則能避之」，用「堅壁不戰，以老秦師」的經驗：有白起「能而示其不能」，誘敵深入而出奇兵致勝的經驗；有趙括「紙上談兵」，逞強浮躁而身亡誤軍的教訓；有白起「暗抵長平，易主將而保密」的經驗；有趙括「盲目冒進，忽略糧道」的教訓；有白起「誘敵深入、圍而不殲」的經驗。

「給你就拿著。」蓋俊硬塞給他。

蔡邕搖搖頭，嘆道：「又亡二人！為吾一命，到底要死多少人？」

四周百姓踉蹌後退，驚恐嘶叫。

役吏一面擦汗一面恭維：「蓋射虎真箇名不虛傳。」

蓋俊笑笑沒有做聲，蔡邕也是嚇著了，否則以二人關係，何須客套？

并州胡人繁多，西邊有屠各人、羌人、中部有匈奴人、北部有鮮卑人、東北部有烏桓人，對上黨、太原、雁門三郡成包圍之勢，自古以來就有言曰：「中國強則并州安，中國弱則并州喧。」

蓋俊沒有興趣查看躺在地上的殺手是不是還有活著的，更沒有興趣補刀，掉轉馬頭向蔡邕行去，同時派蓋胤去尋回役吏和服役百姓。

蓋俊心中暴怒不已，不顧對方老者身份，一刀將其手貫穿釘在地上，腰跨一擺，腿出如鞭，狠狠抽在刺客左耳，刺客腦子「嗡」的一聲，翻眼昏死過去。

此戰說來話長，其實連小半刻也不到，見他和其族侄砍瓜切菜一般虐殺二十多名刺客，即使兩人相識一年之久，就算早聞射虎救父之名，蔡邕還是驚得目瞪口呆，蓋因出現在他面前的蓋俊總是一副文雅少年的形象。

老人後腳一蹬，疾逾閃電般沖向蔡邕，速度之快仿若獵豹捕食，哪裡像一個花甲之人。

「諾。」

蓋胤收回大腳，警惕地看向四周。蓋俊曾言，他要寸步不離蔡邕左右，追擊也不行，以防其他刺客趁虛而入。

眼看老人或者說刺客將要撲到蔡邕面前，蓋俊從箭袋中抽出一支長箭，向他擲去。

一隻黑色的馬靴橫空而出——

「那這些果子都給你了。」老人收了錢，把竹筐卸下，用汗巾擦拭著額上汗水。

數百年歲月滄桑，白起坑殺趙卒的殺谷仍然浸透著蕭瑟的沙場氣息。

以他的爆發力居然沒有追回多少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