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68章 得鄴
鮑出出刀快若電光火石，掀起滔滔血浪，肆意吞噬著一條又一條性命。胡車兒與他並肩而馳，倚仗蠻力，大鐵矟每一次揮舞，天空立時飄起無數的人頭、殘肢，破刃。
大戟士猶然這般不濟，何況弓弩手及後方來不及排陣的散兵，蓋軍騎士還未衝到身前，便自行崩潰。士卒為免遭到蓋軍殺戮，紛紛闖入兩側的民宅，百姓當然不樂意引火上身，奈何士卒持有武器，皆敢怒而不敢言。
龐德提著滴血的黑矟，騎著白色的駿馬，俯視般地掃向道路兩旁數十上百冀州官吏，其身上殺氣極重，看到他沒有不轉眼別處的。
白馬龐令明且不提，威風人盡皆知。鮑出的頭銜是陷陣校尉，胡車兒的頭銜則是先登校尉，所謂先登，即先驅、先鋒也，陷陣更好理解，衝突陷陣。蓋俊自然不是胡亂封號，兩人皆屬勇冠三軍的人物，先登、陷陣可謂實至名歸。用此二人領導射虎、落雕二營，再合適不過，加上以龐德為帥，現階段，舉世無敵。
擊潰冀州兵后，龐德派出一半人抓捕俘虜，另外派人控制諸城門，確保連一個蒼蠅也不許飛出鄴城。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派使者向蓋俊鮑信。
龐德神色平淡地問道：「冀州有錢糧幾何？」
韓籍一路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州牧府，踹門而入，呼母喚弟、招妻喊兒，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家人，分乘三車逃命，數個平日極得寵愛的小妾、包括昨夜
薄曹從事傲立不言，其書佐急忙長揖道：「遵命。」
「韓司馬，我父尚有數萬兵馬，冀州十郡支持，蓋賊雖得鄴城，不能久也。」見鄧楷仍舊不言，韓籍無奈，用近乎哀求之語道：「我若得脫，皆汝之力，必有重報。」
……
鄧楷眼角不覺抽搐幾下，猶豫良久，最後咬緊鋼牙，便要搏上一搏，然而他剛剛鼓氣的勇氣馬上又泄了，因為他看到一支鐵甲騎軍正從遠處飛馳而來。心裏不由暗暗慶幸自己的小心謹慎，不然蓋軍殺到，自己小命必不得保矣。
「殺……」
薄曹從事神色大變，目光噴火，他乃安平馮氏子弟，家族歷史可以追溯到前漢元帝時期，馮婕妤所生皇子劉興被封為信都王，信都即如今的安平國，同時馮婕妤亦為信都太后，從此馮氏即在安平紮根。時至今日，馮氏與高氏、封氏並稱為安平三大豪族，在冀州也排的進前二十名，連韓馥都要著力拉攏，龐德以矟指他，無疑是對他及他家族的侮辱與挑釁。
「嗚嗚嗚嗚……」
「是嗎。」龐德微微皺起眉頭，似乎俘虜中無此人，也可能有，自己沒在意，又道：「既然治中不在，那薄曹從事可在？」薄曹從事主管錢糧。如果把別駕、治中二位大吏比作州里的三公，那從事就相當於九卿。
韓籍駭
馬夫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掄著，催到極致，馬兒口吐白沫，幾欲拽車而飛，至東城門下，韓籍挑開車簾，急喊道：「鄧司馬何在？速開城門，放我等出去。」
眼見大局已定，龐德在數百騎的擁簇下來到城中心冀州刺史部門口。
不等冀州兵重新排陣，龐德一馬當先，鮑出、胡車兒一持刀、一舉矟左右相隨，數千甲騎密密麻麻，夾帶著風雷之聲，呼嘯而至。
韓籍悄悄向後退，路過沮授身旁時滿含感激地沖他頷首，心裏發誓如果這次能夠度過危機，必建議父親重用他。韓籍直退到中後段才稍稍安下心來。
「咻……咻……」無數長箭騰空而起，帶著長長的厲嘯飛向對面的黑色汪洋。
龐德縱聲狂吼，白馬如龍，大矟亦如龍，遊走八方，環立他周圍的彷彿不是甲具精良的大戟士，而是毫無生命的稻草人，一碰即壞，一觸即碎，橫掃千軍如席捲。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凄厲地尖叫，冀州兵頓有崩潰之勢。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騎都尉沮授挺身而出，自將宗族、部曲數十人速斬亂兵，穩住形勢，而後以極快地速度整軍排陣，以長戟一千人列置五重，挾以強弩數百張，刀盾位於兩翼，長弓手處最後。
「轟隆隆……」
「冀州治中可在？」治中乃
韓籍順著他的目光轉向後面，頓時魂飛魄散，指著鄧楷破口大罵。
號角聲漸漸清晰，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空曠的長街上，大地劇烈轟鳴……
冀州士卒臉上浮出一絲絕望之色，他們對這兩面大旗絕不陌生，七年前，這支旗下的鐵騎于萬軍之中殺死張梁，又首破張寶盤踞的下曲。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平定黃巾之亂，其功居太半。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諸將中，蓋俊功累第一，從此走上超越皇甫嵩，成為大漢第一名將之路。七年過去了，射虎、落雕二營追隨蓋子英橫掃西北，所向無敵，今日，它們回到成名之起點，誰能相抗？
轉瞬間滿眼盡為玄甲精騎，猶如一條奔騰洶湧的黑色大江，兩桿大旗高高豎起，一面畫著一隻下山虎，一面畫著一隻翔雲雕，皆頸穿箭矢，面目猙獰，一股殺氣鋪天蓋地襲來，令人有窒息之感。
薄曹從事猶豫道：「這個……數目繁多，我需要問一問我的佐吏。」
射虎、落雕二營在三大猛將的帶領下摧枯拉朽突入陣中，沮授精心排列的五重大戟士潰不成軍，不是死在刀矟下、馬蹄下，就是波開浪裂般的退向兩邊。
若按龐德脾氣，敢這麼瞪他，直接一矟搠死，但這會讓蓋俊為難，龐德壓下心頭不悅，淡淡斜睨薄曹從事一眼，說道：「半個時辰內，我要知道錢糧確切數量。」
一時間箭矢如雨，大戟士紛紛捂
人群中，荀諶正欲開口勸和，郭圖一把拉住他，低聲道：「蓋子英來意不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其未嘗沒有竊取冀州之念。今龐令明和冀州士族衝突，有利於袁車騎，我等勿言，靜觀其變。」
半晌無人答話，一人猶豫著出列說道：「李（歷）治中隨在使君身邊。」
韓籍猛然驚醒，歇斯底里地叫道：「備戰、備戰……」從聲勢上來看，對方最少有數千騎，此時己方戟、刀、盾諸兵混成一團，又在狹窄的街道，鐵騎一瀉而下，後果不堪設想，由不得他不歇斯底里。
沮授輕輕地合上眼睛，心中再無半點僥倖。
龐德輕輕「嗯」了一聲，眾多甲士前呼後擁著跨入州府。沒用半個時辰，僅僅小半刻鐘，薄曹從事的書佐便拿著大卷案牘走進來。
當然了，沮授是人而非神，這麼短的時間里，他只能讓前面兩千人老老實實排陣，後面皆是散兵，不堪一擊。而且，這兩千勉強聚在一起，心中惶惶之卒，未必可以擋住對方數千鐵騎的衝擊，他這麼做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同時也算報答了韓馥的提攜之恩。沮授乃是冀州名士，少有大志，擅於謀略，曾參与平定張角之亂，數出奇謀，被當時的冀州牧皇甫嵩舉為茂才，歷經兩任千石縣令。韓馥雖不能用其才，但對沮授格外尊重，特拜為比兩千石騎都尉。
「殺……」
「射虎營、
龐德不甘示弱，下令予以還擊，位於戰陣後方的騎士一律舉弓仰射，前面數排騎士則直射處於第一列的大戟士。冀州大戟士身披四十余斤重的鐵札甲，頭戴十余斤重的鐵兜鍪，裝備精良，然而射虎、落雕二營將士是誰？那可是蓋軍十萬人中選拔出的三千精銳，真真是箭箭貫面，例無虛發，一些神射手更是非眼眶、喉嚨不射。
東門守將鄧楷手扶女牆，面色變幻，遲遲不答。
鄧楷冷冷一笑，權當沒聽到。古今皆重忠孝，以下犯上者不容於世，如董卓，弒殺天子，屠盡袁氏，天下豪傑莫不憤慨，起兵討之。韓籍是他的主，即使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一個遍，也得生生受著。不過鄧楷並不生氣，一個將死之人，讓他罵幾句又能怎樣？
喊殺聲與號角聲就像颶風一般，從冀州士卒面前一掃而過，卷向長街深處，顫抖，不可抑制的顫抖……
龐德嗤笑，用滴著血的黑矟指向薄曹從事的鼻子，道：「薄曹從事不知錢糧幾何，你莫非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不成？用這種爛的不能再爛的借口拖延時間……」
韓籍哭喪著臉指使馬夫向北，未逃出數百步便被蓋軍截住。
數以萬計的鐵蹄跺在地上，震得韓籍心臟都快要碎裂了，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壓力，撕心裂肺地嗷道。「射、射……」
「我正是。」一名年約四旬的儒士站出。
龐德翻了翻案牘，長舒一口氣……
街頭轉出一騎、十騎、百騎、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