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316章 新安之戰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316章 新安之戰

身形魁梧,滿面虯髯的程普冷哼道:「董軍助紂為虐,豈有作為?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言訖,滿含羡慕地看著韓當、黃蓋、文聘等人率眾攻城。程普大谷關之戰擊樊稠不成,反被對方大矟刺中,所幸並未傷到要害,安心靜養月余,目前已無大礙,可惜短期內無法親自上陣殺敵,著實憋悶。
韓當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在賭,賭自己能夠避開心臟部位,事實上他做到了,矟鋒刺中胸、肩之間,即鎖骨下方,心臟上方。
這人和樊稠相比,縱然遜色也遜色不了多少,取其頭顱,說實話韓當心裏無半分把握。不過,戰場之上,只爭一線,以弱勝強者,古往今來比比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華雄心中憤憤不平道:「娘的!還有沒有天理了?竟讓這樣的人得勢!」驀然,華雄雙眼爆射出一縷精光,一名孫軍將領帶著數十名精銳死士展開亡命衝鋒,己方士卒波開浪裂般閃向兩側,不能阻其分毫。
他本受左將軍皇甫嵩管轄,董卓入主京師雒陽,征後者入京,趁機兼并其部。對於董卓的行為,華雄並無不滿,一是兩人同鄉,二是他心中有建功立業之心,而無忠君為國之念。既然董卓能夠提拔他,為董卓賣命又如何?
「咚——咚——咚咚咚咚……」
「……」韓當搖搖頭,在他眼中,此人剛猛無儔,善戰無前,僅差董軍第一猛將樊稠一線。上月初大谷關之戰,樊稠率騎突擊,先是刺中程普,而後在數人的圍攻下再傷祖茂,最終為野利從旁偷襲得手,然而哪怕是在逃跑的情況下,樊稠還不忘還野利一禮,連傷孫軍三大將領,猛得一塌糊塗。
韓當抬手指著那名董軍驍將,扭頭對身旁的黃蓋道:「公覆,此人壯勇非常,當為董軍膽魄,斬殺此人,董軍無能為也。」
晝夜不停,猛攻五日,死傷近萬,孫堅五萬大軍折損兩成,但他的眼中依舊波瀾不驚。他損失慘重,對方又豈會好過?只要己方加緊進攻,用不了幾日,新安必克。而奪下新安之後,余者似澠池、陝縣、秦函谷關、桃林塞等皆不足慮也。倒不是新安艱險,後面一馬平川,相反,以地理論,新安以西,一處比一處險要。
韓當吃不住衝擊,向後退了一步,看著紋絲不動的華雄,一臉震驚,武藝技巧在他之上的人他見過,臂力在他之上的卻極少極少。
中平初,韓遂、邊章肆虐關隴,為禍甚烈,西疆統帥若皇甫嵩、董卓者,皆能識人,華雄立刻獲得無數機會,並迅速將機會轉化為戰功,如今官至比兩千石武鋒校尉。
華雄心裏一涼,急忙以刀硬抗,不想刀被戟枝鎖住,只聽「喀嚓」一聲脆響,刀刃斷為兩截。大戟順勢刺來,華雄來不及躲避,正胸中招,噴血而退,跌倒地上。
「有意思……」對方虎視眈眈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華雄,他的目標就是自己。華雄嘴角劃出一抹充滿玩味的笑意,輕聲道:「是該說你勇敢無畏呢,還是不知死活?」自感氣息漸平,力氣稍復,華雄提矟前趨,低喝道:「卑卒,既然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之所以這般認為,信心的來源是——士氣。
華雄不慌不忙的直刺大矟,當他以為韓當會格擋或退讓時,後者卻不躲不避,任由矟鋒破開雙鎧,刺入心胸。
驀然間,進展順利的孫軍形勢急轉直下,士卒像是下餃子一般跌下城頭,死傷慘重。
當然了,史書歷來誇大其詞,不可盡信,但縱然沒有二十余萬,也有數萬,反正遭坑殺者甚眾就是了,不然史書怎會重重記上一筆。
華雄冷笑一聲,左手舉刀就剁,韓當急忙舞戟擋刀,再退一步。華雄得寸進尺,刀矟亂舞,發起一輪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猛烈,韓當立時手忙腳亂的遮攔,想要反擊都抽不出空來。
而此時的新安城上,雙方士卒喊殺如潮,拚死纏鬥,每時每刻都有人從城上栽下,摔得血肉橫飛,粉身碎骨,惟有腰間一塊木牌供斂屍者辨認身份。其中一人寫著:施刑李壽,汝南陽安縣某鄉某亭。另一人寫著:卒張歲,南陽魯陽縣某鄉某亭。前者代表著其主人不是囚徒即為降兵,後者則為正兵。
能夠除掉那人自然是好,問題是,他可不是那麼容易殺死的。黃蓋當即問道:「義公,你有把握嗎?」
孫堅軍中有所謂的外姓四將,程普善騎射,多智略,治軍有方,是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最得孫堅器重,每所征伐,必單領一軍,以為別部。黃蓋士族出身,曾察孝廉、辟公府,姿貌嚴毅,有威儀,士卒皆樂效死命。朱治文武雙全,孫堅命他將步騎五千往助徐州刺史陶謙討伐青徐黃巾,就可看出對他的看重。
孫軍攻城將士本已露出不支之象,節節敗退,忽聞主帥孫堅親自擊鼓助威,加之韓當、黃蓋親至城上,頓時士氣大振,再度發動猛攻,雙方激烈搏殺,勢成膠著。
孫堅目光森然,一拽韁繩掉轉馬頭,馭馬來到鼓台,隨即跳下坐騎大步而上,推開鼓手的同時,奪下對方手中的一雙槌,奮力轟擊向牛皮大鼓。
孫堅目空一切,自視甚高,認為西涼處於邊鄙,將領只知衝殺,不知軍陣,此舉自然惹得漢軍涼州籍將領大為不滿。十月,叛軍進抵美陽亭北,大戰一觸即發。孫堅看不起西涼叛軍,將步騎千余為先登,卻陷於陣中,險些戰死沙場,連印綬都丟了,其頓成眾人眼中笑柄。
韓當退到後面,命部曲親衛解下外層這件幾乎起不到作用的戰甲,另一個部曲則俯身將陣亡司馬的甲胄扒下來,套在韓當的身上。
董卓棄雒陽,焚函谷,逃回長安,狼狽不堪。董軍上下,人心惶惶,今年以來,董卓三戰三敗,戰死者數萬眾,頹勢連目不識丁的士卒都看得出來。董軍懾于董卓多年積累下的淫威,無奈提一口氣拚死抵抗,然而一旦弘農首道防線新安縣城陷落,其氣必泄,士氣立崩,縱使韓信、白起來了也沒用,勤王之路將變得暢通無阻。
華雄神色一怔,他一生殺人無數,自尋死路的卻是首次碰到,他莫非瘋了嗎?
華雄字伯豪,今年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身長達八尺余,虎體狼腰,豹頭猿臂,目若銅鈴,須密而硬,似鐵針,這等外貌,膽子小點的,被瞪一眼就會嚇得尿褲子。其乃涼州漢陽人,家族世代軍旅,父簡隨段熲征羌,戰死沙場。華雄少年從軍,遺憾的是十數年間涼州無戰事,其無用武之地,只做到軍侯。若是世道不變,他這輩子最多當個司馬就頂天了,但上天顯然不想浪費他的大好才華。
華雄暴喝一聲,毫不示弱,抬矟橫揮,大矟化作一抹烏光,掃飛兩支長戟后,撞上韓當之兵,霎時間爆出一聲劇烈的大響,直欲震碎人的耳膜。
弘農郡,新安。
華雄原本駐兵長安,不久前董卓歸來,抽調三輔精銳,以族侄中郎將董越為帥,赴弘農助東郡太守胡軫抵擋孫堅,華雄即在其中。
華雄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使得韓當怒髮衝冠,雙目如炬,這是他從軍以來受到過的最大恥辱,下定決心即使同歸於盡也要格殺對方。念及此,當即止住退勢,反衝向前。
孫堅身後,十數人昂然而立,個個沉穩有度,一看就是久經戰陣之輩。
兩隊人馬毫無花哨的撞上,尖利的鋼鐵撞擊聲此起彼伏。城頭面積狹小,人挨著人,迎面碰上對手,根本避無可避,只有一條路可走,敵死,我生。
「噗嗤!」華雄左手刀砍翻一名試圖插手兩人爭鬥的孫軍士卒,大矟逼開韓當的同時,順勢再斬一顆首級。與韓當交戰,華雄尚有閑暇處理雜魚,明顯未盡全力。
吳景望著城頭豎起的數面孫軍大旗,以及前仆後繼向城頭攀爬的士卒,笑著說道:「董卓軍已經到達極限了,慢則三日,快則一日,新安就是屬於我們的了。」
董軍將士瘋狂湧入孫軍陣中,華雄止住腳步,落在後面,慢慢回氣。
黃蓋一旁忍不住勸道:「我方大勢明顯,新安遲早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早一些晚一些而已,依我看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殺——」韓當自恃臂力過人,重達七十斤的大雙戟帶著風雷之聲狠狠砸向華雄之頭。漢代之戟,小枝多為單邊,與古時長戈相似,而大雙戟,顧名思義,兩面皆有小枝。這種戟,分量更重,用法也更加複雜多變,持此類戟者,必是高手無疑。
華雄扭頭狠狠吐了一口血痰,暗暗咒罵道:「娘的!傳言非虛啊,孫堅小兒居然將關東兵調教得如此厲害!」
城東城外密密麻麻遍布數以萬計的戰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氣勢雄渾,百戰精銳之師亦不過如此。整支大軍分為兩個部分,其中大部紋絲不動,鴉雀無聲,就像一片黑色死海,不泛一絲波瀾,前列陣型則稍稍鬆散,士卒們尾隨不計其數的臨車、樓車、衝車、雲梯,潮水一般湧向新安城頭。
孫堅他認識,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八月,朝廷以久戰無功為由,撤免皇甫嵩,下詔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代之,當時孫堅便以別部司馬、參軍事的身份隨張溫至長安。
「轟隆隆……」
不過,兩人生前似分高低,死後則並無不同,除了家人、鄉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沒有人知道他們為誰而死……歷史只會記住,孫堅懷忠壯之烈,獨排萬難,捨生忘死,奮身擊董……
著甲期間,韓當目光炯炯的盯著前方,只見一員身雄壯威猛的董軍武將左提刀右握矟,率眾往來衝殺,擋者披靡,轉眼間就殺十數人,斬司馬兩人。
孫堅處於陣前,神色平靜的瞭望戰場,異常專註。胯下,則是一匹雄壯的赤色戰馬,此馬乃不久前大谷關之戰獲勝后,所得眾多戰利品之一,因神駿異常,孫堅以為坐騎。
「殺——」華雄雙目圓瞪,鼓足氣,闊嘴一開,殺字脫口而出,貫入對面的人群,孫軍士卒彷彿聽到了雷霆之音,動作不由一滯。華雄趁此良機,縱身飛撲而上,擺矟揮刀,一陣金鐵交鳴聲、兵刃入骨聲,以身受一戟二刀為代價,一個人生生將孫軍陣線撞開一道缺口。董軍將士接踵而至,頓時血液四濺,哀鴻滿地。
「去死吧!」韓當左手一把抓住矟桿,牢牢握緊,右臂揮戟疾斬華雄。
破虜將軍長史公仇稱皺眉道:「打了這麼久還有能力發動大規模反攻,對方似乎出動了生力軍……」
吳景咬牙切齒道:「困獸猶鬥!」
不想,昔日笑柄,今日卻成為殺神。
這幾日,已經平靜百余年的新安縣城突然沸騰起來,鼓聲如雷,殺聲震天,聲音形成一波波聲浪,穿透力極強,橫貫東西南北,響徹群山峻岭,十數里可聞。
弘農地理位置異常險要,為關中屏障,由關東入關中,必走此間,自古多戰事,由春秋、戰國至秦末,西漢末,伏屍數以百萬計。旁處且不提,單單就這新安城南郊,便有昔年項羽坑殺活埋二十余萬秦卒。
「萬歲——萬歲——萬歲——」聽到鼓聲,一直處於沉寂中的黑色方陣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韓當躋身外姓四將之列,靠的則是陷陣擒敵之術,一來他乃幽州人,便弓馬,善衝突,二來他有一雙好臂力,換句話來說,便是天生神力。
這時,部曲正好系牢甲胄,韓當活動了一下雙臂,並無不適,立即朗聲長笑道:「公覆看我斬其首級。」
韓當身披兩件重鎧,奮力搏鬥,短短兩刻鐘,外面那層鎧甲已經被砍得破爛不堪,內甲也有數道裂痕,血液順著縫隙泊泊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