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戰略

孫堅嘆道：「我何嘗不知此理？奈何四方有主，無路可走……」

孫堅若有所思……

蓋俊掀簾而出，步下馬車，躍上駿馬，順門而入。龍山大營很大，因規定其內不得縱馬急馳，蓋俊騎在馬上行了足足一刻鐘才到達目的地。

孫堅拍板定下計策，豫州出兵兩萬，正面突擊九江，牽制陳溫，而朱治襲其後，爭取將陳溫圍殲于江北，即使不成，己方也可奪得江北九江、廬江二郡，不虧。

「漢室不可卒興，袁紹不可卒除……」周瑜聲音雖輕，聽在孫堅耳中，卻猶若驚雷。他以討伐董卓聲聞天下，以與袁紹爭奪豫州崛起中原，如今周瑜則簡單明了的點出，這兩者都不是他短時間可以完成的目標。

并州，太原郡，治所晉陽。

「哦？」孫堅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說……」

孫策爽朗一笑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遠遠地，就看到兩條矯健的身影纏鬥在一起，暴喝聲及金鐵交鳴聲不斷傳入耳中……

周瑜留給孫堅一些消化的時間，半晌，才繼續道：「豫州，地處中原，土地肥饒，人口繁多，歷來為國家財賦重地，然豫州四面環敵，境內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不足以自保，此，只可以為資，而不可以為憑也。將軍勇摯剛毅，猛銳冠世，用兵若神，不過欲以豫州完成勤王、除逆（袁）大業，恐有不濟。」

「將軍過譽……」周瑜俊美絕倫的面孔綻放出淡淡的笑意，說道：「將軍孤微發跡，而終有今日之業，非常之人也，目光略同。小子相信，前方之路，將軍必有思量，之所以未作抉擇，竊以為，心存疑慮耳。小子不才，能做的，不過是堅定將軍之心。」

孫堅低頭看著揚州，作為自己的家鄉，他不可能不知道詳情，其戶過百萬，人口四五百萬，如果是太平時節，以人口論，它只能排在中等，然而中原經過黃巾之亂后，它已然一躍成為僅次於益州、豫州、荊州的天下第四大州，人口更在袁紹的冀州之上。更無論它地域之廣，不下中原，有足夠的迴旋餘地，兼且大江橫卧，抵抗能力呈幾何級暴增。

「停……」守門隊率揚起手，聲音微微顫抖。額前，滲出細密汗珠，他知道車中坐的是誰，大漢國第一名將，驃騎將軍領并州牧、美陽侯蓋俊，他們為之效死的君主。可是，他必須要攔，軍營重地，不得行車，這是蓋俊自己定下的規矩。

「可謂無路可走？」周瑜指畫揚州，說道：「將軍請看，揚州六郡，九十二縣、邑，地方何止萬里？戶口不下百萬，中平黃巾卒起，中原諸州皆遭兵劫，而獨揚州得免，根基足全，可為將軍之憑……」

「將軍少有勇名，鄉人推崇，及后導溫戮卓，吏民親附。前周昕、周昂助紂為虐，以伐罪之名南下，陳溫必不敢抗拒將軍虎威，亡命南奔。將軍以江、淮（九江郡、廬江郡）之眾，乘勝渡江，席捲丹陽，以臨吳、會（吳郡、會稽），則，揚州大勢，定矣。」

見孫堅似有心動，周瑜又道：「揚州六郡九十二縣，天授之地，刺史陳溫，類于孔伷、焦和，並無軍旅之才，執銳之干，坐談客耳。周昕、周昂，手下敗將，無足道哉。」

這日，晴日當空，天高氣爽，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在四匹駿馬的拖拽下行至龍山大營，周圍玄甲騎士，數以百計，他們目光清冷，坐姿挺拔，身上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殺氣，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勇士。

孫策撫掌笑道：「妙啊！妙啊！……不止如此，朱校尉乃丹陽大族朱氏出身，或可讓他越江直入丹陽，切斷陳溫退路，把他堵在江北，成瓮中之鱉……」

不過，從三年前開始，龍山南山腳，被蓋俊劃出一塊地方，搭建營壘，用以駐軍，此後，這裏便被列為禁區，未得允許，不得擅自闖入，抓到一次，嚴厲警告，抓到第二次，格殺勿論。

孫堅平復心情，轉望地圖，沉吟一聲道：「公瑾，你說，欲奪揚州，需要多少兵馬？」適才周瑜一番長論，把奪揚州說得輕而易舉，實則和當初荀彧向蓋俊獻勤王、強秦論是一樣的道理，只是提供一個宏偉的戰略構思，及堅定君主信心。陳溫、周昕、周昂皆儒者，不以將兵御卒聞名，但勝在名氣廣大，地位穩固，士民擁戴，不可輕辱。

「有何不可？有何不可？……」孫堅目放精光，拍案站起，周瑜描繪出的戰略藍圖，大氣磅礴，恍如滔滔不絕的長江之水，沖刷掉他心頭的重重疑惑，直令他有仰天長嘯的衝動。孫策雖然昨夜就已聽過周瑜言論，然而第二次聽，依舊熱血沸騰。

三月，襄平城破，公孫度突圍不成，被公孫瓚麾下遼東屬國烏丸兵亂箭射殺，至此，幽州東部，只剩下一個聲音，他就是公孫瓚。

周瑜認為如今袁紹、曹操被田楷牽制在青州，有利於己方行動，若是等到田楷敗亡，袁、曹騰出手來，劉岱多半不能再像現在這樣騎牆觀風景，他欲保住兗州，態度就必須向河北傾斜，到時，己方就被動了。所以，越快越好，最好一個月內行動。

與此同時，孫軍南下，越淮水，圍壽春，正式拉響揚州之戰……

見孫堅搖頭，孫策、周瑜可不是無知少年，沒用多久，就想通了關節。

現在需要定奪的是，何時出兵……

「並揚、接豫，連徐，立足東南，內親賢士，外整軍旅，以觀天下之釁。待有時變，將軍奮威發軍，誅除群穢，匡輔漢室，成就桓、文偉業，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孫堅朗聲長笑，經久不絕。半晌，轉謂身旁孫策道：「伯符，公瑾天下奇才，你能與他義結金蘭，是你的福氣。」

周瑜知道孫堅猜到了，點點頭道：「對，就是身在徐州的朱校尉。他麾下有步騎數千，可令其由廣陵南下九江郡，襲陳溫之後。」

周瑜想了想道：「為穩妥起見，應不少於三萬精兵。」

周瑜恍然道：「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位於晉陽城西南的龍山風光秀麗、重巒疊嶂，春夏之際，滿目青翠，山花爛漫，一入深秋，遍山盡染，紅葉生輝，兼以附近晉陽大湖、浩浩汾水，自古以來就是太原郡最著名的遊覽勝地，晉陽士民踏青的不二選擇。

孫堅暗地裡搖搖頭，孫策雖然投軍大半年，到底是經驗不足，過於想當然了，戰爭，豈同兒戲？朱治手中只有幾千兵，縱然兼有地利、人和，也未必能夠在第一時間擊敗丹陽太守周昕，稍有不慎，便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何論封鎖長江。

孫堅性格果決，雷厲風行，說做就做。不過豫州乃是四戰之地，只有身為一州之主，威名遠播的他，坐鎮汝南，才能震懾住內外不軌之徒。孫堅雖然不能親自率軍南下，卻盡遣麾下文武，出兵兩萬，以汝南太守吳景為帥，程普為副，韓當為先鋒，戰將數十員，孫策、周瑜隨軍，再加上身在徐州的朱治，陣容之豪華，無以復加。

孫堅深以為然，這個問題他從去年末就注意到了。豫州西有蓋胤坐鎮雒陽，東為盟友徐州陶謙，北面兗州倒是一個不錯的進取選擇，可兗州刺史劉岱名義歸屬袁紹，實則騎牆觀風景，只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把他歸入中立也無不可。孫堅如進軍兗州，等於把劉岱推向河北，屆時，他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劉岱，還有袁紹。何況，勝且不說，稍有小挫，豫州方寸間無迴旋餘地，他將不得不再次尋求袁術的幫助，淪為後者手中快刀。這對好不容易稍稍擺脫袁術控制的孫堅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孫堅欣慰地笑了。經驗，可以通過時間積累，才華，卻是天生的，兒子現在經驗不足，沒關係，只要給他時間，他相信兒子未來成就必然不在他之下。

「這……」孫堅面有難色，別看他坐擁一州之地，實際上手中只有潁川、汝南、魯國三地，兼且去年同曹操一戰，折損不小，他手中真正能稱得上精銳的，也就不到四萬人。他不可能拿出大半家當去攻打揚州，即使他捨得，袁紹、曹操會對空虛的豫州視而不見嗎？畢竟，不提雙方之間難以化解的仇恨，揚州刺史陳溫，可是他們的盟友。孫堅已經受到過一次痛徹心扉的教訓了，不想經歷第二次。

孫堅繞案來到周瑜面前，握著他的手道：「公瑾啊，留侯（張良）似你這等年紀，都未必及得上你。」

周瑜對豫州狀況很了解，清楚孫堅因何為難，說道：「豫州，出兵兩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