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06章 先登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06章 先登

「看樣子,蓋俊是把去年在冀州取得的成果完全消化了……」想到這裏,董越心情略顯沉重,心道:「蓋俊本就用兵如神,為國朝第一名將,今麾下匯聚涼、並、冀三州精銳,己方真的能夠擋住他嗎?……」董越今日的地位與權勢,和他當初所想頗有差距,若非受制於董卓族子的身份,他都想投奔蓋俊了。
猙獰的箭簇密集地釘在牛皮大盾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響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其實,受傷者,只要不死,就是幸運的,他們這些殺往西岸的人,有誰可以保證,一定能安全回返?
麴勝似笑非笑道:「哦?那是什麼……」
「蓋軍素來以騎士聞名遐邇,什麼時候,連步卒也變得這般精銳難當?而且,用的還是戟?」看到己方抵擋不住蓋軍攻勢,節節敗退,董越臉色陰沉,低聲說道。
「嗯,開始吧……」蓋俊冷靜得略顯冷淡地道。蓋嶷騎著一匹雪白的戰馬,與父親緊緊挨著,小臉因為即將爆發的大戰,激動得通紅……
後面的戰士不為所動,飛身跨過橋面上的同袍,繼續前進,不是他們冷血無情,如果停下來救治傷員,必會打亂整個隊形,這隻會引起更大的混亂,死傷更多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只希望,他們能夠堅持到醫吏趕來,或者,自己想辦法返回後方。
所謂百密尚有一疏,何況是倉促間布起的防線,時有流矢穿過盾牆,扎入人群。蓋軍將士被甲率約在六成上下,不敢說天下第一,亦可列入前三,高順部三千人,更是盡被鐵鎧,頭戴兜鍪。然而,盔甲只能護住頭部和上身,而臉部、脖頸、手臂、下身皆裸露于外,幾乎對箭矢不設防,哀嚎聲中,蓋軍士卒撲地者絡繹不絕。
「……」董越聽了暗地裡搖搖頭,不是他瞧不起麴勝,後者從未離開過涼州,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有著一州眼光的武夫,見識短淺,不足與論。
據傳聞,蓋俊去年殺入冀州,俘數萬戟、弩,不知眼前之敵,是不是有著「天下精兵」、「國家瞻仗」之稱的冀州大戟士。關於大戟士的勇武善戰,可謂整個大漢國津津樂道的話題,傳聞太多了,最近處,去年秋,喪家之犬袁本初,正是靠著冀州大戟士,將「白馬將軍」公孫瓚打得全軍覆沒,其逃回老家后,遠走幽東,不敢南顧。
「放、放……」
麴勝失笑,臉上帶著嘲諷道:「董將軍膽子也未免太小了點,我方有數萬之眾,莫非還怕他區區數千步卒不成?」
與此同時,以建軍校尉高覽為首的諸校尉,指揮著士卒踩浮橋而進。浮橋雖未建好,實際離西岸不過十餘步,那裡水位已不足沒人,屆時可入水強沖河岸。當然了,為了儘可能減輕河中阻力,首批士卒多是選用身著皮甲者,皮甲防禦箭矢的能力遠遠低於鐵甲,可以想象,到時候傷亡必然不小。
大戟士越戰越猛,氣勢衝天,最後直如摧枯拉朽般,將董軍打得狼狽後退,幾不成陣。然而戰爭,並不是兩者之間的事情,在大戟士猛攻橋上董軍之際,後方的同袍,正承受著敵方無休無止的箭雨侵襲,傷亡之慘重,可能還要在董軍之上。
幾乎眨眼的工夫,弓弩手伏屍數百,余者驚懼萬分,這時誰還能專註于放箭卻敵,急忙向後方撤退,大戟士故技重施,尾隨其後,規避箭矢,直奔董軍中軍。而沒有了弓弩手的牽制,越來越多的大戟士湧上西岸,身為主將的高順,也踏上了西岸的草地……
董越想了想,正要開口,麴勝突然說道:「對方大戟士甚是精銳,于橋上作戰,對我們不利,不如放對方過來,正好可發揮我方人數上的優勢,重圍攻之,必可盡殲其眾……」
華雄抱拳說道:「將軍,讓末將上橋,不出半個時辰,末將就能把對方趕回對岸。」
你算老幾?就憑你也想對我指手畫腳?什麼東西!華雄絲毫未將麴勝放在眼裡,只當他剛才是在放屁,看也不看他一眼,銅鈴般的雙眼直視著董越,等待回復。
「咻咻咻……咻咻咻……」
三輔,京兆尹,霸水。
「哆、哆、哆……」
面對飛蝗一般射來的箭雨,高順部將士不慌不忙,沉著應對,前排士卒第一時間排盾成牆,腳步不停,節節向前推進,後面的士卒則舉盾過頂,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
高順部推進速度很快,轉眼間百余丈的霸橋便跨過大半。
董越微微皺起眉頭,說道:「麴將軍,這不是膽量的問題……」
當今之世,漢軍長兵主要便是以矛和戟為主,矛與戟,誰才是真正的長兵之王,這個問題,大漢國官方、民間爭論了幾百年,也沒有得出一個結果。只能說,以手法嫻熟判輸贏。實際卻不然,矛法惟刺而已,可速成,掌握起來自然極快,而戟法千變萬化,施用複雜,也許數年都未必有所成,不過一旦練成,堪稱天下無敵。
黎明前,天空灰濛一片,周圍瀰漫著涼絲絲的薄霧,東方天際,已經微微露出橙黃色,這正是日出前的徵兆。
蓋俊入冀州時俘獲的兩萬大戟士,都是經歷過黃巾之戰、張純之戰後的精銳士卒,若非當時的冀州牧韓馥不知兵,蓋俊又有馬鐙這等逆天利器,豈能勝得如此輕鬆?高順部三千人,是這兩萬精銳大戟士中的精銳,又經練兵達人高順調教一年,放眼整個大漢國,相同人數的情況下,能與之步戰者,肯定不滿一雙手,甚至不滿一隻手。
長箭如雲似雨,呼嘯飛往霸橋。
「放箭、放箭……」董基手舞長刀,縱聲狂呼:「放……箭……」
數以百計的牛角號同時吹響,聲震四野,綿綿不絕。
霧氣四處瀰漫,不過因為雙方距離極近,沒有對董軍弓手弩士產生太大影響,頗有準星,發無不中,蓋軍士卒、民夫接連栽倒河中,眨眼間,霸水便被染成紅色。
武猛校尉高順抿了抿髮乾的嘴唇,在他身後,是整整三千名裝備精良的甲士,他們手持長戟,一手握盾,挺直身軀,目不斜視,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士。
「這麼打下去,不是讓對方衝上岸了嗎……」背後突然響起一把粗豪的聲音,董越回頭看去,一道身高達八尺余的雄偉身軀進入眼帘,其虎背熊腰,豹頭猿臂,目若銅鈴,須密而硬,猶如鐵針,威風凜凜,正是他手下第一猛將華雄。
董越對華雄的臭脾氣也是無可奈何,對麴勝抱歉一笑,口中說道:「對方士卒精猛,遠勝我軍,實不宜輕易放對方過來。」
就在兩人對話扯皮間,高順部發起最後的猛攻,成功擊破董軍防線,當即舉盾揚戟,大步流星,飛速衝下霸橋,跳上西岸。首批登岸者,不過區區百餘人,面對數以千計湧來的董軍,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董越少時追隨董卓左右,到過許許多多的地方,甚至西出陽關,遠赴西域,自然也到過并州。北疆步兵的戰力,他自問還算有一些了解,和眼前這支大戟士一比,簡直就是一群手持長戟的民壯,最多屬於郡兵層次,與精銳二字根本不沾半點邊……
大戟士極其銳猛,樹戟如林,層層推進,面對無數飛來的長矛,大戟士動作整齊劃一,戟枝勾住矛鋒,繼而向前一推,便是一排人頭落地,足有十數顆。這等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段,使得後方的董軍士卒明顯一愣,不過隨著屯、隊催促,士卒們硬著頭皮湧來,下一瞬間,又有十余顆腦袋斜斜飛離身體。
「……」見自己的意見遭到華雄無視,麴勝臉色登時一沉。
剛剛到達戰場不久的麴勝說道:「并州不同涼、幽,棄矛就戟,蓋俊霸佔晉陽數載,拉出一支大戟士並不讓人意外。只是這戰力……蓋俊素來會練精兵,也算能說得通……」
「傳令,登橋……」高順對身旁的令旗使道。
被壓制了許久的高順部也展開了反擊,移動中,「嚴絲合縫」的盾牆突然裂開一道裂痕,露出密密麻麻的弓箭,箭簇幽幽,泛著青芒,高順部時間有限,快速射出長箭后,重新排成盾牆。他們動作雖快,卻快不過飛箭,瞬間數十人中箭,為開戰以來最大傷亡,不過剛剛那一下反擊,他們至少也射翻數十人,雙方傷亡相差無幾。
東岸,蓋俊被數十武將環繞于中央,外面,則是數以千計的親衛鐵騎,最外圍,則是數萬甲士,黑壓壓一片,無邊無際。
董越坐在馬上,凝神細看,一道道人影在霧中若隱若現,僅僅一夜的時間,便搭建出十數條百余丈長的浮橋,這等能力,他自問辦不到,由此對蓋軍更加忌憚三分。
「將軍……」
眼見高順部突至五十步內,董基長刀向前一指,大吼道:「頂上去……」
只聽「嗡」的一聲,數以千計的長箭,同時脫弦而出,或沖向天空,或筆直穿行,目標無一例外,都是霸橋。
董越緩緩抬起右手,衝著後面擺了擺,董基心領神會,不一刻就組織起一支高達三千人的弓弩隊,橫列于霸橋兩側,隨著一聲令下,矢如雨發,密集地噴射向河中。
危險?高順怕死嗎?當然不,早在當初他選擇投身軍旅時,就清楚地知道,也許有一天,他會戰死沙場,對此,他有著充足心理準備。
大戟士方才在橋上的勇猛,西岸董軍都看在眼裡,又見對方不懼死亡,一往無前,心神立被震懾,十成戰力,充其量也就發揮出七八成。
董軍將士聞令紛紛衝上霸橋,前突二十步遠,與高順部短兵相接。董軍多出自西涼,邊地尚矛,而高順部士兵則是原冀州大戟士,從名字上就能看得出,他們用的是戟。
令旗使聞言稱諾,轉身向後,拔出背後玄色棋,連連揮舞,下一刻,一屯百人脫離大隊,以伍什為單位快速湧上霸橋,接著,另一屯緊隨其後,隨後又有一屯接上……
僅僅幾個呼吸間,大戟士便擊殺幾乎與己方人數相等的首級,並壓制十倍於己的董軍。當然了,這種狀態肯定不會維持太久,甚至下一刻就有可能崩潰,畢竟,他們的人數太少了。不過,他們並非孤軍奮戰,橋上的同袍冒著漫天的箭雨趕來相助,當西岸的大戟士超過兩百,竟然從正面擊破兩倍于自己的董軍。
退到稍後面的董軍弓弩手進弩張弓,一時間箭如雨下,大戟士轉眼便倒下半數,剩下之人不僅未見懼色,反而因為同袍的死,更添三分兇狠,一頭扎入董軍人牆。
殺百戰董軍,如割稻草,天下能出其右者,寥寥矣。
去年,他被呂布捨棄,當做誘餌,于戰場上數度險死還生,被俘時已萌生死志,但蓋軍陷陣中郎將鮑出以數百士卒之命迫他歸降。及后,驃騎將軍蓋俊不顧孫堅堅持,力保下他,更對他信任有加,讓他協助折衝中郎將徐晃整訓數萬冀州兵,而今又以他為先鋒,與呂布相比,蓋俊實是天賜良主也。士為知己者死,這就是高順此刻的心情。
「放箭、放箭……」董基站在弓弩手的後面,高高舉起戰刀,繼而狠狠向下一壓。
高順做夢也沒想到,驃騎將軍竟然讓他率先打頭陣,登橋衝擊霸水西岸。無疑,這是一份榮耀,同樣的,這份榮耀中伴隨的是危險,極其的危險……
大戟士緊緊跟在董軍潰兵之後,躲避亂矢,隨之殺進弓弩手的隊伍。弓弩手屬於遠程兵種,機動力和活動輕便十分重要,是以多穿皮甲,甚至有些人乾脆就是布衣罩身,三四百殺至的蓋軍,往往一揮大戟,就能輕易格殺數人,所謂虎入羊群,不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