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39章 大戰再起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39章 大戰再起

張遼苦等三日,終於將要迎來大戰,心裏甚是歡欣,天尚未亮,便已起身,其睡眠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兩個半時辰,張遼不僅未覺疲倦,反而精力充裕,自覺足以打死一頭老虎,乃披甲戴胄,行出大帳。此刻他早已不在驃騎將軍的中軍大帳,前日蓋俊以他前為羽林中郎將,特授蕩寇中郎將,暫領一部千騎,是以張遼有了自己的駐地。
「……」董越斜斜瞥了一眼牛輔。原本兩人對李傕頗為期待,蓋因嶢關在手,他們就有了一定的本錢,到時無論是韓遂,抑或蓋俊,皆不敢無視他們。至不濟,效法李蒙,獻關袁術就是,為己方討得一條生路。萬萬沒想到,李傕不念舊情,撇開眾人,獻關歸順河朔,這一手可真是要人命。如此一來,他們徹底從盟友轉變成韓遂手中的刀,韓遂揮舞之,與蓋軍鐵斧相撞,不知哪一天,便會折斷碎裂。
蓋俊內心欣喜無比,幾難自製,竭力鎮定下來,問清時間,梁相言說五日之後,一舉突發,一面于城中製造混亂,一面打開城門,迎蓋軍入城。兩人細細商定章程,確認無誤,蓋俊乃送走梁相,然而返回帳中,喜悅難消,上得床榻,也是久難入眠,整夜未曾合眼。今日有大戰,諸人忙碌不停,他卻是還未及告知一眾心腹文武。
前些日,兩人接到韓遂命令,從各自駐地退回長安,當時,董越與蓋軍于霸水河畔血戰累累,麾下已不滿萬人,牛輔雖未和蓋軍發生大戰,卻因為別遣李傕進攻嶢關,目前手中兵力甚至不及董越。
……
韓遂對董軍防範甚緊,不僅董越、牛輔兩大主帥不在一處,二人麾下也是被分割得七零八落,不能相連。行至道中,兩人再次嘆息一聲,分道揚鑣,各回駐地。
蓋俊聽到這鼓聲,不由啞然失笑道:「韓遂老兒龜守三日,卻是勇氣暴增啊,居然率先發動進攻。」
蓋軍本部右翼斜上方,即西北,蓋胤部一萬六千餘步騎,比本部人馬稍慢一步,業已準備就緒。而在對面,韓董聯軍步騎五萬餘眾,同樣布好大陣,蓄勢待發。
梁相字伯輔,右扶風人,扶風梁氏比不得天下第一流門閥安定梁氏,卻也非無名之輩,祖上曾出過不少人物,在右扶風士族中,排名中下。要知道右扶風貴為三輔之地,是傳統勛貴、門閥聚集之地,比如馬、竇、耿諸閥,皆為天下一流,論及底蘊,弘農楊氏、汝南袁氏亦遠遠不及。因此能在右扶風排的上名次的士族,自無一家是弱輩。梁相今年三十有七,比蓋俊年長六歲,兩人談不上深厚交情,但到底份數同門,感情絕非普通友人所能比及。
牛輔以馬鞭抽地,氣憤難平道:「李傕小兒、李傕小兒……世間無恥之徒,以此兒為最,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當初王允欲殺光涼州人,眾皆懷恐,議論北歸,獨李傕言西進,並說服牛輔。而今、而今……這廝捲走他數千兵馬,獨自降了,牛輔氣得險些吐血。
叛亂似乎只在一個以馬宇、李禎為首的圈子裡流動,並未有向外擴散的傾向,想來是怕人多嘴雜,泄露秘密,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他們的每一步動作,都被韓遂看在眼裡。而且,因為其圈子的局限性,力量必然受到大幅限制,連讓韓遂感到威脅的人都沒有,使得韓遂可以隨時隨地下令剷除他們,無比從容,無任何顧忌。
張遼並沒有急於用飯,而是帶著部曲親衛遊走各處,撫慰士卒,每經一地,將士紛紛起身敬禮,眼中皆是帶著一抹欽佩之色。張遼今年不過二十四歲,卻已成名甚久,年十八,為雁門郡賊曹掾,短短一年間率郡兵平馬賊、寇盜、胡匪十數股,成為北疆赫赫有名的少年勇士。年十九為并州州吏,東擊黑山,西御屠各,屢斬匪首、胡酋,弱冠出頭,就已在京師混得風生水起。對并州人,特別是并州北方人來說,張遼就是他們的「白馬龐令明」,因此聞其統領,樂效死命。
蓋俊急忙邀其入座,心念電轉,登時想通七八,閑話數語,問道大兄所為何來,果然聽梁相說道欲與同志友人,城中起事,助他一舉攻佔西都長安。蓋俊得知馬宇、李禎等人皆有參与,另外拉來數位兵將,梁相就是從把守雍門的趙密處偷潛出城。此事知者寥寥,甚為隱蔽,除非有內奸故意泄密,否則韓遂絕難查知,成功把握極大。
蓋俊策馬而行時,突然轉回頭,一縷五彩光芒,恰好刺穿晨霧,照在臉上,似有光輝流動面頰,為他增添一抹神采。蓋俊看到諸謀士面帶不解,眼中生疑,若有所思,微微一笑,任他們想破腦門,也想不通他的心思,待此間大戰之後,再與他們詳說。
張遼輕輕「嗯」了一聲,舉目望去,昏暗的視野內,似見炊煙升騰,若隱若現,正是快到飯時了。蓋俊明文規定,大戰之前,只要條件允許,士卒伙食必有肉味,櫥役們從深夜便開始殺牛宰羊,盛入大鍋,溫火爛燉數個時辰,肉香味濃郁到極點,縱然所處距離甚遠,亦是順著微風飄入張遼鼻孔,令人不由食慾大開,垂涎欲滴。
張遼負手而立,看得心裏連連點頭,不說其他,單說兵卒集合速度,天下所有軍旅,只有跟在河朔後面吃灰的份。這還是騎兵,若是換成步卒,速度可能更快。
張遼強忍飢餓,繞營一周,等到士卒飯畢,才和部曲親衛草草吃些肉飯填飽肚子。
蓋俊明盔亮甲,策馬出營,文武皆相隨而出,蓋俊雙眸雖是望著戰場,目光則略有些散發,顯然,他的注意力並未放在眼前戰場,而是靜靜沉於心事。
牛輔怒后又憂道:「明日大戰,如之奈何?」
「中郎……」帳外侍立的部曲親衛一見張遼出來,紛紛行禮。這些人,皆是隨張遼血戰破圍者,約二十餘人。
關羽手撫美須,目光傲然,娓娓說道:「韓遂看來沒有吸取教訓,以為養足士卒精力,便可獲得勝利?豈不知前些日連續大戰,我方優勢日漸明顯,韓遂若是不龜縮營壘,逞強再戰,必為我方乘勢大破。今不自量力,欲螳臂當車,徒取敗亡耳。」
「咚——咚——咚——咚——」半晌,緩慢而沉重的鼓聲,一下一下敲響,轉瞬間橫掃整座大營,飯前飯後的寬鬆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無邊的凝重……士卒們開始默默整理衣甲兵刃,有人盤算著性命、有人期待著軍功、有人盼望著勝利,早日回家,有人見慣生死,無牽無掛,無論作何態度,他們都在等待著上官的命令,而後直趨戰場,與敵人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殘酷廝殺。
參与此次叛亂的人中,侍中馬宇,應該是最有分量者,也是表現最活躍的人,其上躥下跳,連接內外。馬宇乃是太尉馬日磾的族子,又是皇帝親隨侍中,其本身亦為三輔名士,要說分量,是有一些,但也絕難稱得上大人物,至少他這個級別,還不入韓遂法眼。
一見蓋俊笑意,諸謀士更是摸不著頭腦。
有親衛道:「本待少頃呼喚中郎,不想中郎自行醒了……」
韓遂的帥帳設於東郊市井的一間奢華酒樓內,會議結束,聯軍諸將紛紛下樓,登馬而走,董越和牛輔落在最後,兩人一路無話,從部曲親衛那裡接過坐騎,並馬行在道中。
「……」賈詡狹長雙眸瞥了一眼蓋俊背後,馬上轉向他方,其為人極是敏感,最能探知人心,今日打和蓋俊碰面起,便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心中有事。不過賈詡著實想不通,蓋俊昨天還是好好的,心境不可能突然轉變,那麼,他心中是因何而擾呢……
「……」董越答不上來,兩人相視而嘆。
「不自量力也好,螳臂當車也罷,老賊尚且有此決心,孤何懼哉?」蓋俊冷冷一笑,把手揚起,喝道:「擂鼓……迎戰……」
待南北二門各馳出約五千騎,遍布戰場兩側,西門轟然開啟,霎時間吆喝聲此起彼伏,既有北調風情,又有關中韻味,數以萬計的民夫民壯隨口號而動,奮力推動大型戰具,緩緩而出,前往戰場,披甲持戟的步卒充斥兩邊,以為護衛。而不計其數的戰士,緊緊跟在民夫背後,踩著略顯凌亂的步子行進。
張遼頷首,沒過多久,鼓聲響起,睡夢中的蓋軍將士,聞鼓急忙翻身爬起,暈頭轉向的爭搶衣靴,吵吵嚷嚷中,穿戴完畢,爭相奔出大帳,找上各自隊列。
昨日深夜,位於北方的斥候捕獲一人,此人面對逼問,抵死不言,只說要面見驃騎將軍,若有耽擱,你吃罪不起。見事有蹊蹺,斥候也不敢擅自做主,當即稟明上官,通過一層層的通報,傳到親隨蓋衡耳中,後者不假思索,便將睡夢中的蓋俊喚醒。蓋俊聽后即刻召見來人,見到面后,以他的養氣功夫,亦不由大吃一驚,來人他識得,正是老師馬日磾親傳弟子,和他有同門之誼的梁相。
接下來的兩天,韓遂緊守營門,無心戰事,將注意力全部投向長安,通過鎮守長安的成公英,韓遂掌握越來越多的叛亂信息,焦躁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韓遂暫時安下心來,目光再一次轉回戰場,己方連續三天避守不出,促使蓋軍越加猖狂,每日都來營前罵戰,期間污言穢語,甚是難聽,嬉笑怒罵,無所不極,韓軍將士看在眼底,聽在耳中,無不憤慨,韓遂大感士氣可用,乃聚將下令,明日大戰……
荀彧、荀攸叔侄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他們也發現了蓋俊的異樣。
不到兩萬人馬,這就是董軍全部的力量了,說出來難以置信,曾經兵馬十萬,雄霸關中的董軍,如今淪落到這般地步,著實使人大為感嘆。由此,董越和牛輔不再相鬥,亦無力相鬥。
「咚——咚——咚——咚——」遠方突然傳來一陣陣雷鳴般的戰鼓聲,繼而,鼓聲如浪似潮,撲面襲至。
「還有四日……長安……」蓋俊目光漸有聚焦,心裏默默地道。
大型戰具置於營西數里,大車面罩木板,包以牛皮,彼此相連,后疊三層,中間夾雜床弩,從南至北,延袤數里,構成大軍的第一道陣線,遠遠觀之,甚是壯觀。步卒緊臨車后,密集陣列,首排以矛戟,次則弓弩,後續士卒填充進來,使大陣膨脹開來,最終形成不見首尾,難顧兩端的黑色海洋,獵獵殺氣,直衝雲霄,如有實質。兩萬六千步卒列陣完畢,其左右兩翼,則各有八千余騎,如為猛虎,插上雙翼,任其翱翔。
其時,天色仍未大亮。
蓋軍大營西門距離戰場最近,但此時卻緊緊關閉,不見開啟,反倒是南北兩翼大門,悄悄打開,一隊隊裝備或精良或簡陋的漢羌騎士,源源不斷從大營湧出。
張遼麾下這一部人馬,以并州北方諸郡人為主,其中多有雁門鄉人,對於蓋俊的良苦用心,張遼除了表示感激,還是感激,這是他當時唯一能做的,心裏暗暗發誓,就算拼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在沙場上博得一份功勛,以回報驃騎將軍的厚愛。
士卒井然有序,以什、隊為單位,圍坐一團,吃著麥飯,喝著肉湯,一些慣戰老兵,甚至能夠喝上一杯酒醒醒腦,把環聚周圍的那些個新兵蛋子,饞得目光猩紅。老兵不僅戰場作用明顯,私底下,作用亦不可小覷,比如,飯時他們或談及過往經歷,或道出某某糗事,乃至說些葷段子,大大緩解了眾人的緊張情緒,時有爆笑聲傳出,並不斷向周圍輻射,不一刻,整個營地都處在一個相對寬鬆的氣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