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二百四十章 繡花
溪岸沒有被炸塌，溪水裡的魚被炸死了不少，翻著白肚皮，飄浮在渾濁的水面上。六師兄愣愣看著溪水，忽然說道：「這個比元十三箭好，只要是符師都能用，只是製造工藝要稍微講究些，工部那邊的匠坊做起來有難度，再有就是符師大多體弱，在戰場上很難靠近城牆。」
大師兄也來了，他在溪畔看了半天，神情茫然，看著寧缺緩聲問道：「老師在午睡，被吵醒，讓我過來問下是怎麼回事。」
……
四師兄和六師兄直接走到寧缺身後，保持沉默。
大白鵝看著渾濁的溪水，水面飄浮著的死魚，或許是心疼自己養的寵物被害死，它直起脖頸，衝著對岸的三人嘎嘎叫了起來，顯得格外憤怒。
四師兄碎碎念道：「我要先去請示老師，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我就不愛瞧熱鬧。」
……
寧缺打趣道：「先前溪邊那麼大聲響，你就沒聽見？」
不過大師兄並沒有認為寧缺這是在做無用功，是徒有其表的奇技淫巧，他似乎猜到了寧缺製造小鐵壺的用意。
寧缺幽怨想道，這便是死師弟不死師兄的意思？
寧缺走到鐵板前，試圖摳出深深鍥進鐵板里的小鐵壺碎片，然而他發現以自己的力量竟也無法摳出來，不由微異說道：「這不科學……」
寧缺指著圖紙上的雁鳴湖，說道：「我想借驚神陣的左支氣眼，在湖邊這些宅院裡布一道陣法。但師姐你知道，師弟我在這方面比較愚
七師姐微微一怔，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再說一遍？」
大師兄或者什麼都很慢，但思維很快。
「顏瑟大師果然眼光獨到，我一直以為小師弟你在符道上的資質雖然優秀，卻是不如書痴，聯想起去年的符箭，我這才明白，顏瑟大師最看重的，原來是小師弟你腦中這些完全不受成規限制的奇思妙想。」
二師兄恭敬說道：「老師和師兄遊歷之時，後山里經常如此這般，都是小師弟入門之後的事情。」
七師姐揮了揮手，說道：「那簡單，十天就行。」
二師兄養的大白鵝叫木魚。
四師兄喃喃說道，他臉上的蒼白漸漸褪去，往日平靜的眼眸里還殘留著震驚的餘波，還有一些別的極複雜的情緒。
湖心亭上一次被毀，便是毀於寧缺的符箭之下。
七師姐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我什麼時候裝過？」
寧缺私下向大師兄講述了一番自己的用法，與浩然氣相關的那些事由。
先前他往小鐵壺裡度入一段浩然氣，便等於向小鐵壺裡灌進了液氧，液氧幫助火符猛烈燃燒，從而讓爆炸的威力變得大了很多。
寧缺搖搖頭，從懷中取出雁鳴湖畔的宅院圖紙，擱到她身前的綉架上，說道：「我前些天買了一大片宅子。」
七師姐糾正道。
但最先趕到溪畔的不是人，而是那頭驕傲的大白鵝。
「瞧瞧，這就是裝了。」
不過至少可以改變一下戰鬥的格局。
大師兄沒有點明，只是嘆息了一聲，然後便離開了小溪。
寧缺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說道：「一百天能不能搞定？」
「那你怎麼沒去瞧熱鬧？」
七師姐說道：「你以為我像讀書人一樣，想聾就可以聾？」
忽然間他想到，先前激發符紙的同時，他向小鐵壺裡送進去了一段浩然氣。
草甸間，二師兄的小書童在喂狼喂馬餵鵝喂老黃牛，書院後山這些傢伙的飲食起居，都是由小傢伙在負責。
六師兄從打鐵房裡取出兩個小鐵壺，遞到兩位師兄手中。
每每想到這點，他便很是羡慕嫉妒這些傢伙的伙食待遇。
四師兄點頭說道：「今日試驗的便是小師弟所設計的小鐵壺。」
「當初讓你去插幾面陣旗，你都能插歪，所以你不是愚鈍，是白痴。」
七師姐繡花早就繡得眼睛有些花，裝淑靜裝得早就有些煩，聽著這話頓時眼睛一亮，問道：「什麼玩意兒？從冥市淘的？」
聽到這段話，寧缺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才明白為什麼大師兄始終是書院之首，這些與燃燒相關的知識對他來說當然很簡單，但他沒有想到，大師兄竟也了
大師兄看著手中雕花的小鐵壺，讚賞說道：「以空間壓迫火勢，又以火勢反衝空間，把爆竹的道理用在符戰之中，小師弟的設計果然奇妙有趣。只是……任何事物燃燒都需要空氣，便是火符也不例外，汪洋深處用不得火符，便是這個道理，卻不知道小師弟這道火符為何燃得如此猛烈。」
按照他的設計和推算，火符在小鐵壺裡燃燒，因為鐵壺裡的空氣太少的緣故，就算最後能夠成功爆炸，也應該遠遠不如試驗結果這般強大。
好在這個時候二師兄來了，大白鵝幽怨地搖著屁股離去。
浩然氣本質上就是絕對精純的天地元氣，當符師制出的符並不如何強大時，如果給符紙提供充分的精純天地元氣，便能大幅度提升符的威力。
七師姐嘲諷說道：「也不知道你又弄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我可懶得去看，守著我這亭子要緊。」
四師兄直起身體，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世人眼中的符師，雖然強大，但在戰鬥中卻往往束手束腳。今日小師弟你的奇思妙想，讓符師從此有了進攻型的武器，我代表世間所有符師向你表示感謝。」
……
大師兄沉思片刻后，得出與他相同的結論。
寧缺把小鐵壺的事情，向二位師兄做了一番講解。
小溪畔的巨響，驚動了書院後山里的人們。
書院後山的師兄弟們都不知道為什麼二師兄要給大白鵝取這麼
「我是說以往後山裡每次有熱鬧的時候，師姐總是最早到的那人，真真是熱心腸，善良的好師姐。」
能夠使用小鐵壺的修行者，想必都能弄出比小鐵壺威力更大的手段，那些小鐵壺，看來看去，還是最適合現在境界的寧缺自己。
寧缺站在溪畔沉思片刻，然後也離去。
以往寧缺喂大黑馬吃的黃精之類的珍貴食物，都是從六師兄那裡拿的，如今才知道，原來那些都是十一師兄在後山裡嘗百草品百花時順帶挖的。
所以他認為這不科學。
七師姐看著圖紙上的湖線，說道：「臨湖而居，確實不錯。」
他忽然對著寧缺深深施了一禮。
七師姐可以隨便議論猜測，其餘的師兄弟們卻不敢去向二師兄求證，要知道那隻驕傲的大白鵝，從來沒有流露出佛宗聖獸任人敲頭而不反抗，逆來順受的氣質，就比如此時，無論寧缺怎樣安慰，它都準備跳過小溪與他戰上一場。
除了自己之外，別的符師也能夠這樣做嗎？寧缺站在溪畔皺眉苦思，心想如果真要在戰場上使用這種手段，那需要符師對天地元氣的控制足夠強大，換句話說，這種手段對符師的境界要求很高。
七師姐坐在湖心亭里低頭繡花，湖光透過綉架映到她的臉上，顯得格外清美。
溪畔死魚無數，水車殘
這是當初接受爛柯寺觀海僧挑戰時，他在雁鳴湖畔靜坐了半日所想到的法子。
寧缺問道：「師姐有沒有興趣？」
「這件事情暫時不要外傳，一定要保密。」
寧缺說道：「有沒有一種陣法能把我的念力傳到湖畔的每個角落？」
……
七師姐越來越明亮的目光，早就被圖紙吸引住，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說道：「布陣當然比繡花有意思得多。」
寧缺嚇了一跳，趕緊避開。
寧缺坐到她身旁，笑嘻嘻說道：「師姐，二師兄又不在亭子里，何必還要端著模樣，裝淑雅文靜？」
世間符師本來就極少，能夠進入洞玄上境的符師更是少之又少，如此看來，想憑藉小鐵壺改變世間戰爭的格局，依然還是痴心妄想。
……
寧缺說道：「這湖是驚神陣的左支氣眼。」
……
寧缺說道：「說起來我最近真淘了件有趣的玩意兒。」
七師姐說道：「你要布希么樣的陣？殺人還是防人？」
寧缺心想這句話聽上去怎麼像是在告狀？
「這些會爆炸的小鐵壺用來攻城拔寨，當無往而不利。如果真如你所說，符師數量多些，都像小師弟這般身體強大，我大唐軍隊必將橫掃天下，無所顧忌。」
他可不想和這傢伙在溪畔大戰一場，這傢伙看著便知道戰鬥力極強，而且就算打贏了又有什麼光彩，趕緊安慰道：「節哀，節哀……明天我就去買兩筐魚倒進溪里陪你玩，木魚，你可不要生氣，這都是為了科學進步而必須做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