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機》離三篇 舉火燒天

第十章 奢侈的公平競爭

離三篇 舉火燒天

第十章 奢侈的公平競爭

一段中文字元出現在了窗口中,那才是鬼算蘇正和他們間真正要傳達的信息。
方展聳聳肩,丟掉了煙頭,圍著福山雅史轉起了圈,一邊轉一邊有趣地看著福山雅史,活像在看一隻動物園裡的大猩猩。就這麼轉了足足有十分鐘,方展始終還是沒有出手的意思。
「還是被你看破了。」方展笑了笑,「現在換我挨打。」
「這麼說,他早就算準了丁進會逼他讓權……」秦揚似乎在自言自語。
如果福山雅史只是個卜者,如果福山雅史只是個普通的武者,剛才方展那一拳就已經把他變成了死人。
「是的,這很尷尬。」福山雅史緩緩脫下風衣,一鬆手,風衣乘著夜風飄去,落在了天台的邊緣。
「可惜啊,還是被你躲過去了。」方展突然嘆了口氣,收回了拳頭。
這路線很奇怪,包括了城郊上下所有最複雜的彎道車路,不僅如此,車程路線還特別的長,蘇彥竭盡全力地適應著各種路況。足足開了兩個時辰,車子終於駛上了一條較為順暢的道路。
可戰如風收到郵件后卻很鄭重,他用記事本打開了那張圖片,找到文件末位的一段位元組,複製了下來,隨手打開一個特殊的轉換軟體,將這段位元組粘貼到窗口中,點擊解密按鈕。
蘇彥本能地一反手,去扣背後那人的脈門,可手卻落了空。身邊空氣一陣竄動,身後那人似乎閃到了她左側,蘇彥左肘一橫直撞過去,卻被那人在肘部一按,再次躲了過去。
難道他是在拖延時間?福山雅史有些犯疑,但這疑慮也只是一閃而過,對方很可能是想讓自己分心,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分心就會造成自己的死亡。
灰「圈」中那八個福山雅史,每個身上帶有的「量」都是一樣的,如果從這上面去判斷的話,的確很難分辨。但方展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每隔幾秒種,其中一個福山雅史身上的「量」會有細微的變化。方展立刻明白了福山雅史的手法,他一定是在周圍放置了可以暫時積存「量」的東西,並在奔跑的過程中不斷給這些東西注入帶有自己特徵的「量」以此來造成影分身的效果。
和方展一樣,福山雅史也圍著他轉起了圈,但不同的是,他的速度非常之快,高速移動的殘影在方展身邊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圈。
但這早已在方展的預料之中,他的右臂正護在胸前,那是勾陳神煞附著的手臂,就算被傷得再重也會很快痊癒的。
「丁進……我爺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蘇彥記得那個戴眼鏡的胖子,但她更關心爺爺的安危,因為從秦揚的口氣中聽來,蘇正似乎有什麼問題。
小時候的蘇彥喜歡看汽車,每次爺爺帶她上街的時候,蘇彥總喜歡在街邊多停留一會兒,用她那胖乎乎的手指一輛輛地數著。吸引她的並不是汽車那笨頭笨腦的外形,也不是越來越多彩的顏色。她只是好奇,為什麼大人坐進去之後,只要蹬蹬腳動動手,那些笨重的傢伙就會開始移動,有的甚至還能動得飛快。
「控『量』的法門你學得不錯,但還缺了點火候。」戰如風正色道,「以後得勤加練習。」
「重要的事情?」這下輪到秦揚納悶了,「難道他是故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蕭三才應了聲,他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爺子所說的那個人,他雖然知道些,但卻沒有更深的概念,事實上這個「人」對他而言只是個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剪影。
城西,一座高樓的天台上,福山雅史和方展遙遙相對。
「關心則亂,你就是改不掉這個毛病。」老爺子喝了口茶,「既然蘇正交待了,那就等三才過來再說。」
「也許還要再比上幾次才能分出高下。」福山雅史和方展的腦中同時出現了這個念頭。
秦揚沒再說話,伸手打開車窗,沖窗外嗅了嗅,又側耳聽了下動靜。
「老秦,到底怎麼了?」車子離開加油站半公里后,蘇彥再也忍不住了。
其實方展並沒有消失,他就站在福山雅史的面前,他的右拳正迅速接近福山雅史的腦袋,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哈哈,老秦,你……」蘇彥大笑著把住方向盤,「你也太一驚一乍了,爺爺肯定是要去辦什麼重要的事情。」
同樣的,方展也感覺到了福山雅史身上的變化,但他的「量」既不是在漸弱,也不是在增強,而是奇異地分作了幾個。
「三才果然是有驚無險。」戰如風欣慰道,「原來是蘇正故意安排的。」
「看來蘇老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秦揚點點頭,「那就按計劃辦,先去市公安局。」
蘇彥搖搖頭,當初蘇正只是交待她按路線開車,準備好相應的用具,並沒有告訴她秦揚和蕭三才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否則她剛才也不會在加油站差點和秦揚打起來。
原來蕭三才早就得到了蘇正的暗中指點,霍興假扮乞丐接近他時,蕭三才故意中計,讓霍興在自己身上下了「凶量」。
「丁進誣陷蘇老與戰家勾結,危害卜術界,逼他讓權。」秦揚緩緩道,「蘇老答應了。」
「我是個卜者,也是個忍者,但我並不是殺手。」福山雅史深吸了口氣,「所以我將會用我的卜術與你一決高下。」
吱,車子在路上歪了歪,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原來方展用自身的「量」配合紙煙產生的高溫,在身前的空氣中製造了一個替身,這和福山雅史的影分身術大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朴正煥泉下有知的話,應該也不會覺得自己死得冤枉了。
更何況,他所面對的對手是個擅長隱藏、暗殺、偽裝的忍者。
可福山雅史並沒有動手,而是走向了天台的正中。
可福山雅史在半空中的動作卻完全走了形,身子橫扭著摔向地面,他的頭部偏向了方展的右側。
越是簡單的比試,往往挑戰就越大,方展很清楚這個。排除對方的干擾,並在短時間內預知對方的進攻,這對任何一個卜者來說都不是件能夠輕易辦到的事。
戰如風所說的「控量」其實與霍興的技能大同小異,所不同的是,霍興屬於製造,而蕭三才屬於吸收控制。但蕭三才這方面的能力還遠不能與霍興相比,在被朴正煥偷襲的時候,他一半是動了真怒,另一半則是受到了「凶量」的影響,所以才會變得那樣的殘暴。
「大半夜的約我上天台,應該不只是要說這些。」方展避著強勁的夜風,點起了一支煙,「之前你的積分比我高一分,現在算下來咱倆的積分應該相當。」
「嘿嘿。」方展忽然笑了,笑得還有些詭異。
直到這時福山雅史才暗暗鬆了口氣,他明白方展的戰術很巧妙,他剛才不停地在福山雅史身邊走動,暗地裡已經將身上聚集的「量」布設在了周圍,隨後用笑聲使福山雅史分心,在引爆預先布設的「量」時,也隱去了自身的信息。
「老爺子見笑了,如果不是蘇老事先提醒,我最多只能發現火星暗中跟蹤。」蕭三才謙虛道,「斷然想不到這種將計就計的法子。」
桌上放著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半小時前,戰如風通過無線網路從加密郵箱里收取了一份郵件,發件人正是鬼算蘇正。郵件的內容是一些平常的問候話語,附件中是一張普通的風景照片。若是旁人看去,這隻是一份再正常不過的郵件。
「閣下的卜術精湛絕倫,功夫也很厲害。」福山雅史微笑著解開了西服,「但你並不精通殺人。」
這種比試的勝出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其中一人永遠倒下。
可就在這時,出乎兩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遵照爺爺的吩咐,蘇彥早早地來到了城東,找到一個破舊的倉庫。那裡停著一輛加滿油的越野吉普車。蘇彥在牆角一處做了暗記的磚塊后找到了鑰匙,但她卻沒有立即開車,而是在車廂里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手機鬧鈴把她驚醒。
「你這娃兒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扮豬吃老虎。」老爺子笑罵道,「差點連你師父都騙到了。」
「所以你想換種更直接的方式,比如……」方展看著在風中發亮的煙頭,「直接殺了我。」
他凝神靜氣,全力感覺著方展身上的變化,也就在這個時候,福山雅史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方展身上的「量」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擴張!
來的這人正是丁丑組晉級賽中被淘汰出局的蕭三才,此刻的他完全恢復了本來的斯文模樣,絲毫看不出格殺朴正煥時的兇狠。
只不過,在消耗了一定「量」之後,他本人身上會有細微的變化。
秦揚沖蘇彥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上車再說。蘇彥見他如此小心,多少有些奇怪,但她知道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便也不再多問。
以福山雅史定下的規則來看,要想快速有效地擊倒對手,就應該儘可能地隱藏自己身上的「量」,最好能干擾對方的感覺,讓自己完全在對方面前隱形。
從接到鬼塚的電話起,福山雅史就一直矛盾著,面對天卜方展這樣的卜術高手,他不願用暗殺的手法去贏得勝利,哪怕這是九菊一派本部的命令。
方展那揮開的右臂正迅猛地揮回來,拳頭直對福山雅史的頭部,他甚至已經感覺到拳頭帶起的氣流。
也有人說,那晚的月亮是紅色的。
叮,福山雅史手腕一緊,自袖中橫彈出一把苦無來,那尖銳的刃口正對著方展的胸膛。以福山雅史下沖的速度來看,這把苦無完全可以將方展開膛破肚。
那人影走到桌邊,恭敬地向兩人欠了欠身:「老爺子,師父,我回來了。」
秦揚嘆了口氣:「蘇老從卜監會出來后,就失蹤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離三篇《舉火燒天》完)
城市的另一角,一間破舊的民居內,老爺子和戰如風正坐在桌旁慢慢地喝著茶。
「是的,師父。」蕭三才點頭應道。
雖然討厭,但蘇彥卻是個開車的高手,這還是在蘇正的督促下才學會的。按蘇正的說法,討厭一樣事物,並不意味著你從此就必須放棄或逃避它。只要需要,再討厭的東西都必須去適應,這是人生的法則,也是自然規律。
「那麼,我開始了。」對著原地不動的方展,福山雅史鞠了一躬,也許這個對手將是最後一次站在自己面前了。
空中一擊已出,福山雅史要想變招已經來不及了,況且按約定也只能攻擊一次,但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福山雅史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比試規則:先由其中一人站在指定的位置,另一人則發起進攻,進攻者可以採用一切的手段隱藏自己的攻擊目的,但只限一次,被進攻者則要依靠自己的卜術來預知對方的進攻。
戌時,爺爺交待的出發時間,蘇彥看了看遮陽板后夾著的地圖,發動汽車,沿著上面劃定的路線衝上了城郊公路。
「很帥的出場畫面,對忍者來說卻花哨了點。」方展叼著煙懶懶地鼓起掌來,「廢話時間結束,請開始殺人吧。」
「好機會!」福山雅史暗喝一聲,身子陡然一閃,灰「圈」中瞬間飛出了一片十字鏢,從各種角度攻向方展。也就在十字鏢飛出的同時,方展的身影從福山雅史的感知中消失了。
很快,那些十字鏢也消失了,原來那只是福山雅史製造的假象,真正的攻擊是來自上方!方展站立的位置上方!
「糟了。」福山雅史心裏一驚,因為此刻方展的身影從他眼中憑空消失了,不但如此,他甚至無法感覺到方展的存在。
按他的話說:「這不是公平的競爭。」
「爺爺真厲害,連這都算準了。」蘇彥調皮地吐吐舌頭,把車開進了加油站。
說話間,房門突然無聲地開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屋內兩人都沒有動,依舊喝著茶。
「只要我爺爺高興,誰都找不到他。」蘇彥信心十足地說道,「他交待我們做這些,自己也一定會有安排的。」
「是我。」那人似乎怕蘇彥繼續出手,直接閃到她的面前。
隨著這口煙,方展身上那幾乎完全消失的「量」猛然提升,與先前攻擊福山雅史時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喜歡玩,那就試試中國特色的。」方展猛抽了一口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應該是,爺爺趁這個機會才能脫身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蘇彥堅定地點點頭。
上了車,秦揚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用手指了指前方,要蘇彥立即開車。看樣子不離開加油站,他是不準備開口了。
既然有規則,就不能犯規,那樣就不是公平的競爭。
「以你的名氣和表現,丁進和三凶暫時是不會注意到你的。」老爺子道,「但不能掉以輕心,我們要對付的人遠比你想象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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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苦無要將方展開膛破肚的時候,福山雅史卻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動作——左手一拳擊在了右臂上。一聲骨骼的輕響下,福山雅史的右臂被打折,詭異地反扭了出去。這樣一來,苦無完全無法傷害到方展了。
但他還是答應了福山雅史的條件,事實上,即便他不答應,福山雅史也會逼迫他答應,因為對他們而言,已沒有第二種選擇。
苦無接近方展手臂的瞬間,福山雅史突然瞥見兩支細巧的銀針射入了方展肩頭,那上面隱隱閃動著一種亮藍色和烏藍色相交的光芒。銀針射入的位置極為巧妙,正扎在手臂的神經上,方展身體一震,右臂橫揮了出去,胸腹頓時暴露在苦無的攻擊之下。
眼前這人正是秦揚,只不過現在他換了身行頭,穿了套暗灰色的工作衣褲,頭上戴著頂相同顏色的工作帽,身上斜挎著一個黑色的背包,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哪裡的工作人員。
「老秦?」蘇彥驚訝地叫了聲,「你這身打扮我都認不出你了。」
福山雅史鬼魅般地出現在半空,手中化掌為刀直劈了下去。在追氣術的感應中,一個淡淡的人影正處於福山雅史的攻擊下。
可方展卻反其道而行之,難道他根本就不打算贏?
「做一場公平的較量,真的那麼奢侈嗎?」福山雅史苦笑了一下,眼中的拳頭漸漸放大。
「影分身術?!」方展皺了皺眉,「老套但很高級的玩藝兒。」
趁著加油的功夫,蘇彥跳下車去邊上活動下手腳,剛才那些路開得她手腳都酸麻了。一個懶腰還沒伸完,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她一下。
長大之後,她知道了汽車的原理,這一切對她也不再那麼神奇,她也不再那麼熱衷於喜愛汽車了。相反的,她漸漸討厭起汽車來,因為這東西不但很吵,還會排出一股股讓人不適的廢氣。
可他是個忍者,並且恰好還會「追氣術」,那是忍術中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依靠皮膚觸覺感應空氣細微流動,以此來判斷敵人的行為。福山雅史雖然暫時失去了嗅覺、視覺和聽覺,但他卻依舊有觸覺。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得有些誇張的「量」在福山雅史周圍爆發了,巨大的衝擊讓他暫時失去了聽覺、嗅覺和視覺。而且由於這股「量」的瞬間爆發,福山雅史對「量」的感應也受到了干擾。
方展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煙捲燃著的同時,福山雅史感覺到方展身上的「量」正在漸漸漸弱。
「十萬對十二萬。」福山雅史將一個紙袋拋在面前,「天卜閣下,這一輪,你贏了。」
說這話時,他摸了摸身邊的背包,那裡面是蘇正讓他準備的東西。
看了看油表,汽油已消耗了一部分,按爺爺先前的說法,這次肯定是要走遠路的,蘇彥下意識地注意著路標,看看附近有沒有加油站可以加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一個加油站就出現在了不遠處。
說著他走到福山雅史身邊,直直地站在了那裡。
說話間,福山雅史一個倒翻,西服和襯衣全數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身深灰色的連身衣,手腕和腳踝部分被兩指寬的布條束緊,右邊的腰側懸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兜囊。
「該死,是煙。」半空中的福山雅史感到不對,那人影後面似乎還有個人影。
視覺上方展無法看清福山雅史的所有動作,所以他根本沒去看。但如果從「量」的感覺上去看,身邊那道灰「圈」中憑空多出了七個福山雅史。
「今天晚上一定會很熱鬧。」
「想靠這樣來『隱』形嗎?」福山雅史暗自搖頭,「荒謬,除非你能真的從空氣中消失。」
「很快就是丑時了。」戰如風看了看表,「三才,你即刻動身,協助天卜。」
有人說,那晚的夜風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不知什麼時候,福山雅史的身子變成了後仰的姿勢,方展剛才的那一拳剛好貼著他的面門過去。其實只要順勢再往下砸一拳,福山雅史就怎麼也躲不過去了,可那就變成兩次攻擊了。
戰如風看著那人影,臉上毫無表情,但眼中卻流露出關切的神情。
「既然規則是我定的,那麼就由我先被攻擊。」福山雅史站在原地鞠了個躬,「請多多指教。」
高樓內,不少熟睡的居民被一種類似野獸般的嘶吼驚醒了。
更何況,汽車只是個工具而已,工具造成的結果取決於使用的人。
「現在剛過子時,我們還有一小時的準備時間。」秦揚突然想起了什麼,「蕭三才什麼時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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