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機》艮七篇 層巒疊嶂

第一章 其實人生如下棋

艮七篇 層巒疊嶂

艮者為山,高山並峙,
重重關鎖,步步為營,
阻塞之象,故宜止不宜進,
凡事不宜妄動,當待機而動。

第一章 其實人生如下棋

只有那個叫吳夢覺的孩子沒動,依舊老老實實地坐在石凳上,歪頭打量著方展和蕭三才。
「兩點二十七分。」方展看了眼手錶,笑著回答道。
老頭和黑衣男子下意識地向周圍看了看,果然發現了孩子所說的情形。
因為,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感覺,而足以形容這種感覺的詞眼只有一個——「尤物」。
這麼想著,兩人沒再繼續說什麼,沒多久便接近了那片熱鬧的中央草地,也就在這時,草地上空中原本正在盤旋的幾隻烏鴉突然飛散,掠過他倆的頭頂,隨即消失在了遠處。
「那是……庹洛?」蕭三才一眼便瞥見了石桌旁的黑衣男子。
幾分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兩隻灰松鼠,轉眼便血肉模糊,這絕對不會是什麼意外或者巧合而已。
對方展的話,蕭三才只是報以苦笑,他明白,方展一向喜歡出人意料地去處理某些棘手的狀況。當然,出人意料的同時也常會讓人哭笑不得,可蕭三纔此刻對這些並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那件事情,那件讓他痛苦而憤怒的事情。
「然後泡沫滅火器引發了電力泄漏,再然後……」蕭三才不由自主地接過了話頭,腦後的寒毛一陣倒豎。
而就連天卜方展此刻也似乎成了一個聆聽者。
話音未落,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只見幾步開外的綠化帶附近兩個年輕女孩正連蹦帶跳地從一棵樹邊逃開,樹邊的地上赫然躺著一隻鮮血淋漓的灰松鼠,身體殘破扭曲著,像是被什麼利器擊中了一般。
庹洛的眉頭緊鎖了一下,正要說什麼,吳夢覺卻突然嘆了口氣,垂下腦袋:「可憐的小動物。」
吳夢覺肯定地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大大的眼睛緊盯著方展。
「再說,我也的確很想看看。」方展嚼著口香糖,一臉壞笑道,「我們的學究老蕭穿上這套行頭會是什麼個樣子。」
城中公園東側,一身休閑打扮的方展悠閑地踱著步,身邊則跟著個打扮前衛的型男,那身長短不一的行頭顯得十分扎眼,而誇張的髮型和墨鏡更是引來了不少的回頭率。
蕭三才的思緒被打斷了,庹洛的語聲低沉得有些發悶:「不管我們會不會有事,那些人都不會好過。」
翻開紙片,一幅列印的圖片出現在方展眼前,圖片的精度並不高,但足以使他辨認出圖中那兩個人的面貌特徵,那正是失去音信已久的秦揚和蘇彥。從圖片中的環境來看,是在某個熱鬧的街頭,兩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某處,似乎正在監視或跟蹤什麼人。
「前面的棋局……」老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懊惱地看著那孩子。
有人,不,是有一批人,正從遊樂場的各個角落監視著他們!
更諷刺的是,在這個孩子的面前,蕭三才、黃易松、庹洛等人的卜術能力似乎完全成了小兒科,甚至可以說他們已經成了後知後覺的愚鈍者。
「阿洛叔叔,你是在讓它們幫忙嗎?」吳夢覺拉了拉庹洛的衣角。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型男搖頭晃腦地背了句兵法古文,似乎有所領悟,「也對,也對,這樣反而容易迷惑對方。」
方展眯起眼細看了一會兒,圖片右側的一個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個身姿婀娜的女人背影,雖然只是個背影圖片,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這女人的柔媚動人。
簡單的兩句話卻像兩記重鎚一般擊中了蕭三才,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胸口有種若有若無的悶疼感。
「嗯。」吳夢覺翻了翻眼睛,回憶道,「著火,有人去拿滅火器,然後……」
啪噠,樹上落下一顆花生,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吳夢覺,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究竟是什麼人?難道他對未來的預知能力竟能超越天卜?!
可蕭三才卻不這麼看,因為他在「這隻溫順的小鹿」眼中發現了一些與其他孩子不同的東西,那是一些複雜的情緒,像是緊張,又像是興奮,似乎還摻雜了一些擔憂和悲傷。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近了石桌,黃易松早已滿臉笑容地站起身,庹洛也繞過石桌,沖方展兩人點了點頭。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棋子落盤聲之後,老頭的臉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只不過三四步棋的光景,自己的老帥就被逼死在宮裡,連一點迴旋挽救的餘地都沒有,而孩子用來進攻的還只是一個車而已。
盯著棋局看了半晌,孩子突然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舉手拿起一顆棋子,啪地敲進對面的陣營,隨手剔走了一顆棋子,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對面那個鬚髮皆白的老頭。
說著,他看了眼一旁乖巧安靜的吳夢覺:「你覺得呢?」
可蕭三才他們卻偏偏覺察到了一些額外的注意力,或者說,是一些似有似無的關注,就像是有一批人正在暗處監視著他們一般。
老頭這邊正過癮呢,一聽這話,倒有些急了:「哎,我說小孩子家做事可不能這麼有始無終,該下的就得下,哪怕明知是輸了,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和我看到的不一樣了。」吳夢覺咬了下左手大拇指的指甲,認真地說道,「從你拍阿洛叔叔的肩膀開始。」
「你的烏鴉呢?」黃易松看著樹上消失的灰松鼠,好奇道,「它們的視角應該更廣闊才對,松鼠的效率還是低了些。」
這孩子看上去最多只有十歲左右的樣子,大眼小嘴,鼻樑高高,兩條眉毛像是用筆墨精心畫上去的,嫩白的兩頰上帶著一層淺淺的紅暈。
在他說話的當口,庹洛抬頭看了看邊上的一棵大樹,嘴裏發出一陣輕微的吱吱聲。
「你看了十分鐘,就為了吃我一個卒子?」對面的老頭顯然對這步棋有些失望。
蕭三才探詢地看了看黃易松,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地搖了搖頭。
吳夢覺肯定地點點頭,慢慢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
「旁邊的黃老我見過,在他對面的那個孩子是誰?」蕭三才勉強收拾了下情緒,轉移話題道,「不會也是來幫忙的吧?」
一根口香糖遞到了吳夢覺的面前,口香糖後面是方展那無比燦爛的笑臉:「其實,咱們一直都在下棋。」
因為方展正笑嘻嘻地從一側走來,蕭三才都不知道這傢伙是什麼時候走開的,可這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句話的「賓語」此刻正拿在方展的手中。
這話把蕭三才等人說得心裏一緊,吳夢覺的話雖然聽著像禪機啞謎,但句句都說中了即將發生的一切。換句話說,眼前這些他似乎早已經歷過了一遍,對他而言,現在只不過是場景重演罷了。
說著,吳夢覺也同樣回望了蕭三才一眼:「你覺得呢?」
蕭三才被他叫得一愣,轉而才想起現在的自己是個「型男」,不由苦笑了一下:「好啊,你想我抱你去哪兒?」
「還算幸運。」蕭三才看著鬆了口氣,「幸虧沒人愚蠢到去拿……」
很顯然,吳夢覺預見到了這一切,方展也同樣預見到了,但真正發生的卻並不像他倆所預見的一樣。
十幾秒之後,庹洛皺了皺眉,從兜里摸出幾顆花生,用手指巧妙地彈了幾下,兩隻灰松鼠的極為配合地穩穩接住,轉身又消失在了枝葉間。
幾乎與此同時,天空中傳來幾聲呱呱的叫聲,黑衣男子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盤旋在上空的幾隻烏鴉立刻振翅向一側飛散而去。
話音未落,方型頂篷處發出一陣驚恐的叫聲,兩輛靠近邊欄的碰碰車頂部接電天線上綻出大片的火花。驚叫聲尚未停止,爆出的火花已引燃了碰碰車上兩個孩子的衣物,只一眨眼的功夫,火苗就迅速躥了起來。圍欄外的家長和工作人員惶恐地沖了過去,竭盡所能地試圖將孩子身上的火焰撲滅。
「其實……」吳夢覺仔細地剝開糖紙,把口香糖塞進嘴裏,慢慢嚼了幾下,「有事的是我們,不是你。」
「天卜叔叔,現在幾點了?」坐在一旁一直悶聲不響的吳夢覺突然問道。
「在我小的時候,旋轉木馬和碰碰車都是稀奇的東西,可惜我並沒什麼機會去玩。」蕭三才看著入口處那個碩大的方型頂篷,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我一直覺得碰碰車比旋轉木馬要更有趣些。」
天氣剛入秋,幾場雨那麼一下,氣溫就跟股市的大盤似地一個勁兒往下蹭,明明看著大好的日頭在那裡照著,可秋風那麼一吹,路人多少都得起層雞皮疙瘩。
既然孩子和大人的人數比例是五五分,那麼平均每個大人基本都會照應一到兩個孩子。按常理,孩子盯著玩的,大人盯著孩子,注意力很少會集中到其他地方去。
蕭三才腦中突地閃過一個記憶片段,是老爺子說的?嗯,也許是戰如風說的,記憶的來源有些模糊了,但那個離奇得有些詭異的傳聞他是怎麼都不會忘記的,這個孩子的身份難道會是……
售票亭旁,吳夢覺乖乖地牽著方展的手,忽閃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著遊樂場的環境,乖巧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溫順的小鹿。
「有點不對勁。」蕭三才用手指推了推臉上那副極為有型的墨鏡,低聲道,「這附近似乎有什麼人正在監視我們。」
庹洛面無表情地盯著方展的眼睛,半分鐘后,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身上那種特別的量感也瞬間消失殆盡。
「老秦、蘇彥、柳曉羽……」方展慢慢地疊好紙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個組合倒是讓我有點意外。」
今天到城中公園來,是方展的主意,目的是和黃易松碰頭會合,順帶見幾個人,說是來幫忙做事的,可至於是誰,方展沒有提及。蕭三才隱隱感覺到,這次會合併不只是會合那麼簡單,而那幾個人也斷不會是隨隨便便的幾個人。
吳夢覺伸手拿過口香糖,小心地揣進自己的口袋,臉上也綻開了同樣燦爛的笑容:「嗯,我明白了,這根口香糖我待會兒再吃。」
「這東西應該是最關鍵的傢伙了吧?」方展沖吳夢覺比劃了一下,刻意用身體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以免旁人對他這個手持滅火器的傢伙生疑。
「就像是下棋?」吳夢覺把十個手指的指甲逐個咬了一遍,大大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我看到自己輸在那裡,所以我才會贏。」
啪,老頭不假思索地拎起一顆棋子,重重地敲了下去,隨手把孩子剛放下的那顆棋子剔走。
「所以,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會發生。」方展盯著吳夢覺,一臉的惺惺相惜,「雖然第一次你只能看著,但是第二次你就能做點什麼了。」
很快,樹上傳來了類似的聲響,兩隻灰松鼠從漸黃的樹葉間探出腦袋,黑豆似的小眼睛緊盯著庹洛,嘴裏繼續吱吱地發著聲響。
「嗯,那我就不下了。」孩子瞟了眼棋盤,搖頭道。
「吃炮!」棋局開盤沒幾步,老頭瞅准一個機會,幹掉了對方一個炮。
「就像做人的道理一樣,是嗎?」孩子低頭盯著棋盤,輕聲道,「好吧……」
話音剛落,一陣悉窣的雜亂聲音在邊響起,方展的眉毛突地一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你坐了這麼久,該悶壞了,要不要叔叔帶你去遊樂區玩點有趣的?」
「先是烏鴉,然後是松鼠。」吳夢覺習慣性地嘆了口氣,「再然後就是我們了。」
「我要先坐旋轉木馬。」吳夢覺抓著方展的左手,眨眨眼道,「而不是碰碰車。」
但只是一瞬間,三人各自都像明白了什麼,眼光有意無意地向周圍掃動了一邊,渾身的肌肉和神經下意識地緊繃了起來。
「後面要發生什麼事,我想你都知道了吧?」方展轉頭對吳夢覺做了個鬼臉。
「因為天卜叔叔做的事情和我看到的不一樣。」吳夢覺的話依舊像兒童版的禪機,「所以我看到的也就都不一樣了。」
雖然這種感覺只是隱隱的,但卻能夠真實地感覺到。
這個周六的中午,風不怎麼大,城中公園的中央草地上聚滿了曬太陽的遊人,孩子們扎堆瘋玩著,不停地嘻笑尖叫;大人們坐著閑聊,時不時地對孩子喊上一兩聲,關照他們注意安全之類的。
「幹嘛不下?這局是我大意了,再來一局!」老頭像是拗勁上來了,一頭說著一頭快速擺起棋來。
因為,他是天卜方展。
「碰碰車比旋轉木馬好玩,而且就在門口,只要像我這麼大的孩子都會喜歡去玩。」吳夢覺眨眨眼,望著方型頂篷內歡快的碰撞場面,「所以,我更加不能去玩。」
「但有些事情還是一樣的,對不對?」方展盯著碰碰車的方型頂篷,笑嘻嘻地說道,「比如,碰碰車還是不能玩。」
※※※
不過也有例外的,草地南邊那排石桌凳邊就坐著個老老實實的男孩,他並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四處瘋玩,而是相當認真地看著眼前桌面上的那盤棋局。
「唔,我們……」方展蹲下身,摸了摸吳夢覺的腦袋,「你覺得我們會有事嗎?」
※※※
遊樂場區域內的人不少,孩子和大人的比例差不多是對半開,放眼看去整個遊樂場只是歡快娛悅,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當然,這隻是普通人的判斷,對蕭三才他們並不是普通人,所能覺察到的自然遠不止這些。
「不去哪兒,只是睡一會兒。」吳夢覺張開小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要看點東西。」
見老頭來了勁,黑衣男子也沒再多說,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繼續看著這一老一少的棋局。在他頭頂正上方的天空中,幾隻黑色的烏鴉悠然地盤旋著,一如他一般地安靜,沒有發出任何的叫聲。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那句「愚蠢到去拿」的賓語被他吞進了肚子里。
「好啊,你說說看。」方展微笑著點點頭,向吳夢覺伸出了左手,有意無意地瞟了眼遊樂區的一處方型頂篷。
繞過公園西北面一排高高低低的假山便到了遊樂區,海市蜃樓般的自然風景也在這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現代化的小型遊樂場。
那句「賓語」是——泡沫滅火器。
孩子點點頭,大大的眼睛一直盯著那老頭,臉上的擔憂愈發濃重起來,眼神中似乎還透著一絲憐憫。
「嗯。」庹洛點點頭,「它們對這裏比較熟。」
方展掏出一根口香糖塞進嘴裏,順手也遞給吳夢覺一根,臉上笑得燦爛無比,似乎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所幸孩子身上的火焰並沒能造成多大的傷害,工作人員很快便陪著家長將灼傷的孩子送出了遊樂區。
「難不成……那些烏鴉已經死了?」黃易松人老腦子不老,當即反應了過來。
瘦長個兒,倒尖臉,雙眼細長且眼角上挑,一舉一動輕柔而靈巧,活脫脫就像是一隻黑色的狐狸。蕭三才記得,這些特徵都符合三煞星中擅長控制動物的「陀羅」,更何況,在烏鴉飛散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那黑衣男子揮動了兩下手臂。
「嗯,我正等著呢。」吳夢覺四處看了看,一臉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我有個要求。」
難道這就是方展要合作的人?蕭三才有些難以接受,和臭名昭著的三煞星合作,這完全觸碰了他行事為人的道德底線。
庹洛抬頭端詳了一下那棵樹,細長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臉上隱隱透出了一股殺氣。
「馬過河吃炮……」孩子的動作突地停了下來,瞅了瞅周圍,「這盤棋該結束了。」
「老方,我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合適。」型男一邊走著一邊低聲道,「這副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幾乎在他說這話的同時,蕭三才和黃易松同時感到了一股強大而特別的量感,那是從庹洛的身上發出的,彷彿有生命一般沿著地面、草木向四處蔓延開去。
黃易松聽著有些莫名,這也難怪,他並不像方展那樣熟悉柳曉羽,庹洛和蕭三才自然也沒弄明白圖片中的玄機。但這三人卻都相信一點,只要是方展確認的事情,那就一定是鐵板釘釘的。
「他和你一樣,只是個想知道答案的人。」方展的語聲很低沉,隱隱透著一絲悲哀,「一個被最信任的人出賣,眼看兄弟慘死的人。」
蕭三才,誰都不會想到,方展身邊這位型男竟然就是那個一貫學究打扮的書獃子。
「嗯,每一步棋我都提前知道了,您肯定輸。」孩子嘆了口氣,像大人般地搖頭道,「所以,我根本不想下。」
單炮過河可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的。」老頭得意地沖孩子笑著,「只剩一個車,一匹馬,看來你這局輸定了。」
不多久,城中公園的各個角落便不斷傳來各種零星的量感,與庹洛所發出的量感相互呼應著,像是形成了一個龐大錯綜的聯絡網。
樹枝上,另一隻灰松鼠軟軟地掛在那裡,靈巧的身體已失去了活力,腹部上穿了一個不小的血洞,微張的嘴裏正露著半顆花生。
方展突然笑了,笑容卻很冷,這個「尤物」他很熟悉,甚至不久前還見過,只不過那時候他見到的是個死了的尤物。
「繞指柔」柳曉羽,柳家老太太指定的第一接班人,莫名其妙出現在方展浴缸里的斷頭女屍,他怎麼都回憶不起來的舊情人。
「引人注目?那好事啊。」方展嘴一歪,很是神秘地笑道,「孫子不是曾經曰過嗎?虛什麼實什麼的。」
「天卜到了。」黑衣男子順著烏鴉飛散的方向望了眼,回頭向那孩子笑道,「看來你早就知道他會在這個時間到。」
「黃老,您還是別下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石桌邊,看著棋局緩聲道。
「戰家要找你,肯定會盯上我,但戰如風根本不會想到,我會這麼堂而皇之地讓你跟著我,再說……」方展說著,習慣性地彈出一支煙,剛想點上,卻又拿了下來,掏出一根口香糖拋進嘴裏大嚼起來。
「阿洛,先別急著找你的朋友們幫忙。」龐大的聯絡網突然中斷了,方展的手搭上了庹洛的肩膀,「我向你保證,那些人一定不會好過。但,不是現在。」
相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來說,城中公園的面積大得有些離譜,這裡有大片的假山、樹林、綠地、人工湖泊,甚至還放養了松鼠、天鵝、白鴿之類的親和型動物,在周圍鋼筋混凝土森林的包圍下,活像一個超大型的仿自然盆景。
「他叫吳夢覺,只是個孩子,卻是個很不一般的孩子。」方展淡淡地笑了笑,又掏出根口香糖丟進嘴裏,「和我有點關係,還挺複雜的,這個咱們以後再聊。」
同樣一句反問,從吳夢覺口中說出的感覺就顯得有些怪異了,不僅是蕭三才,連帶一旁的黃易松和庹洛也都聽得咂摸半天,不知這孩子究竟在打什麼禪機啞謎。
黃易松知道蕭三才想問什麼,但卻無法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了解這個孩子的來路,他只是按照方展的吩咐在某處找到了這個孩子,並依約將孩子帶了過來。
「再說?」型男期待地看著方展,想聽聽他還有什麼高明的下文。
「我不知道天卜叔叔什麼時候到,我只知道他到的時候會有哪些條件。」孩子老老實實地說道,「第十一局棋,馬過河吃炮,左邊的小女孩開始哭,右邊的阿姨抱住那個叔叔。」
說著,他轉身拉了拉蕭三才的衣角:「有型的叔叔,你能抱我一會兒嗎?」
「都幹嘛呢?在琢磨玩什麼?」方展從售票亭的窗口縮回腦袋,手裡多了五張長長的遊樂票,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沒心沒肺。
「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今晚八點,該到的都會到。」黃易松沖方展點點頭,從兜里掏出張疊好的紙片,「不過,秦揚和蘇彥的具體消息還是沒打聽到,只弄到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