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機》艮七篇 層巒疊嶂

第六章 方展的陰謀詭計

艮七篇 層巒疊嶂

第六章 方展的陰謀詭計

他在意的並不是方展,而是那個能操控金屬的人,那才是個最大的變數。
可惜,這不是鬼塚想要的,所以,方展不能死。
這陷阱只是個預防措施,卻歪打正著,不得不說是天意。風間信介自信滿滿地挺直了腰桿,身上透出一股勝利者所獨有的殺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後缺少了萬道霞光和無數碎紙綵帶。
走了?黑暗中,劉孜飛的眼睛亮了起來。
「今晚沒人能替方展收屍。」劉孜飛的語氣淡得像是夜間的微風,「他們不能,我們也不能。」
和「忠義禮智信」比起來,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到時,風間信介可以悠閑地待在安全線以外,從三十幾種方法中隨意挑選一種,將方展裹成個大粽子帶回鬼塚那裡交差。
他做了個極其細微的動作,示意身周忍者警戒待命。
「忘了說了。」胡樂盯著劉孜飛,繼續笑道,「那個怪人好像已經走了。」
但計劃這東西寫在紙上的時候總是很完美,可一旦實施起來卻總是會遇到些讓你意想不到的問題。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中國話他懂,比那些動不動就喜歡剖腹自殺的前輩們更懂。
「天卜閣下,您需要多休息。」風間信介的語聲溫和而充滿關切,彷彿一個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規勸方展,「疲勞會讓您的身體變得沉重,思維遲鈍,也會感染您周圍的朋友。」
對於這些計劃,他十分自信。
風間信介身後那懶洋洋的男子正是方展,緊貼著他身後的秦揚和蘇彥一語不發地垂手站立著,庹洛則隱在他倆身後,一雙細長而狡黠的眼睛在夜色中不住閃動著。
話音未落,風間信介便風一般地消失了。
「等著。」劉孜飛平靜地說著,回身關掉了房內的燈,「要像死人一樣安靜地等著。」
蕭三才蹲守的鴿棚沒了氣息;黃易松和吳夢覺留守的車內沒了動靜;三十三號平房似乎也已人去樓空。
餘下的忍者都已伏在了了風間信介的身邊,同伴的屍體就橫在不遠處,但卻沒有人出聲,每個忍者的目光依舊冰冷肅殺,毫無一絲情感。
今晚,這裏不太平。
「能,當然能。巽為風是比和卦,吉祥,但是卦象上飄忽不定,你是來對付我的,這卦放在你身上就等於說你會跟我虛晃一槍玩陰的。」方展來了興緻,吐沫橫飛地說道,「那個兌卦是把小刀,藏在風裡的刀很危險啊,指不定會從哪裡冒出來砍我一下。而且,兌卦的小刀藏在巽為風的中間,也就是說,你心裏已經動了殺機。」
劉孜飛沒有回應胡樂的嘲諷,而是靜靜地靠在窗邊思考著。
難道在滅燈的一剎那,方展他們突然有了神通,遁身去了別的什麼地方?
一絲笑意在風間信介的嘴角劃過,這是他精心設計配比的三連發攻擊,若不是為了低調行事,只要稍微在粉塵配比和噴火器設置上改動一下,整座三十三號平房就會被炸成粉末。
風間信介伸出左手,比劃了一下,最左側的忍者扳開地面上的一個小活門,拉動了隱藏在其中的拉杆。
「其實啊,這卦還能看出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兌卦是巽為風的二三四爻,二三四對著西、南、東,你手下人會從這三個方向突襲我。」方展翻翻眼睛,吸了口煙,「但兌卦是西面,它是真正的刀,所以你的人打算從西邊給我來個一擊必殺什麼的。」
卦是很准,也料到了所有的一切,但卻忘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應期」。換句話說,方展雖然算到了所有的動向,卻沒去算這些事情何時發生。
當然,他欣賞的是天卜此刻的表情,一如他每次在敵人臉上所看到的表情。
兩秒后,老鼠和野貓換了個方向,小心而緩慢地遠離鴿棚,並不時回頭張望,似乎在提防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雖然它們不清楚,那三個地方蹲著的幾十隻東西究竟是什麼,但它們很清楚,那裡任何一隻東西身上的殺氣都足夠殺死它們一千次。
堂堂天卜竟然如此兒戲,這個懶散而奇怪的年輕人究竟是大氣還是孩子氣?!
等待三處的敵人失去耐性,等待敵人焦燥的破綻,等待完成計劃的最佳時機。
只零點一秒,風間信介轉身他身後不到兩米處,站著一個年輕男人,正賣力地打著哈欠,那男人身後還站著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人雙眼緊閉似乎是個瞎子。
風刃五攻之「金裂」、「土葬」、「火絕」,風間信介一改之前戰術,同時發動了三種忍術攻擊,高濃度粉塵和隱藏在牆內的金屬絲、噴火器將三十三號平房瞬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早在一天前,風間信介就已對整個平房區進行了勘查布署,制定了最為嚴密的作戰計劃,而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死寂中等待。
此刻,陷入黑暗的平房區內,死寂的氛圍似乎侵透了每個角落。
說到這裏,方展晃了晃腦袋,顯得頗為得意:「巽為風的中間,你姓風間。」
愚蠢教條的中國人,風間信介心中冷笑了下,在刻板的條框下思考問題,不懂得如何為己所用,你們只會永遠落後,甚至在自己的發明上也同樣落後。
「啊~啊~啊~嚏!!!」方展大張著的嘴猛然閉合,發出了期待已久的超級……噴嚏?!
但,對方是天卜方展,風間信介絲毫不敢懈怠,即便是他最得意的風刃五攻,也只是作為輔助手段罷了,更重要的是……
「閣下,您斷得很准。」風間信介嘴上依舊客套,恭謹地問道,「我很好奇,閣下在這卦上還能斷出其它狀況嗎?」
「劉哥,差不多了。」呂澄集中精神凝望片刻,隨手拉了一把躺在病床上假寐的胡樂,「胡樂,起來幫著看看,這方面你他媽比我能力強。」
※※※
走出三米后,貓鼠追逐戰繼續上演,也許剛才的耽擱讓它倆緩過了勁兒,速度遠比之前快了許多。
「最近鼻炎犯了,碰到什麼粉粉塵塵的就打噴嚏。」方展揉了揉鼻子,一臉抱歉地說道,「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
敵明我暗、快速突襲、全方位包抄……劉孜飛突然苦笑了一下,這恰恰是他以往拘捕重要罪犯時最喜歡採用的戰術。
風刃組忍者最擅長的就是伏擊刺殺,他們能夠在敵人附近隱秘地潛伏上一個月,同時還能保存充沛的體力和殺氣,直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將敵人一擊必殺。
逃到鴿棚處,老鼠突地一個急剎車,野貓緊跟著也停了下來,兩隻傢伙好像突然忘記了自己的角色和目的,一下僵在了那裡。
什麼?!風間信介心中略微一顫,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接連做了三個手勢。
風刃五攻之「水刺」,三十三號平房的牆內早已被風間信介安插了數百條特製水管,直通地下主供水管道,遠處的高壓水泵一旦啟動,整個三十三號平房內將會迸射出無數條細針般的「水刺」,就算方展是鐵打的,也一樣會變成個人形漏勺。
一個為逃命,一個為填飽肚子,兩隻傢伙玩命地跑著,連喘氣都顧不上。
醫院的窗邊,劉孜飛悶悶地看著不遠處的平房區,就在五分鐘前,那裡的星點燈火同時熄滅,再加上周圍本就沒有路燈,整個平房區傾刻陷入了一片死沉的黑暗中。
方展依舊苦著臉,衝風間信介無奈地攤開雙手,在他身後,秦揚等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沒了蹤影。
坐在病床上的胡樂很是不屑地瞥著劉孜飛的舉動,嗤笑了一聲:「像死人一樣等著,那就只有給方展收屍的份兒。」
很好,風間信介寬心了不少,面罩后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看來自己在身後多留一手絕對是個明智之舉。
「不愧是天卜閣下。」風間信介恭謹地說著,身子一躬,「妄想以三十二道忍法困住閣下,是我太天真了。」
地面再次震動了一下,三十三號平房的屋頂落下不少灰渣,鐵木尖樁已撞擊到了屋頂。
不過,世事無絕對,有些人卻偏偏喜歡黑暗。
也正是這樣,風間信介的任務只能是——活捉方展。
這口氣很隨意,有些調侃的意味,按說這時候風間信介臉上應該掛不住了。也是,每當他的自信心膨脹起來,方展總會賊賊地用一根小細針來紮上一下,換作是誰,都會惱羞成怒的。
黑暗中,劉孜飛的眼睛閃動了一下,胡樂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的笑意。
那幾名忍者!風間信介背後的那幾名忍者消失了,甚至不知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此刻,這些鬼魅一樣的傢伙很可能已經發動了什麼詭異的忍法,幾秒內,不,也許零點幾秒內就會對方展造成致命的傷害。
「劉哥,看樣子那邊開始動作了,咱們難道就這麼等著?」呂澄努力分辨著平房區的動靜,略有些不甘。
「好笑啊,當然好笑,人家天卜十分鐘內殺了幾十個一流日本忍者。」胡樂繼續笑著,指了指劉孜飛,「敬愛的劉隊長卻要我們在這裏裝死,你說好笑不好笑?」
「既然你沒有變成芥末和生魚片,那就麻煩你回去給鬼塚帶個話。」方展的臉色突地一沉,語氣冰冷地說道:「別總惦記著別人家裡的東西,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任何形式的侵華戰爭你們都贏不了。」
可屋內卻沒有人奪門而出,也沒有任何慘叫或呻吟。
野貓耷拉下耳朵,拖著尾巴跟上老鼠,腳步輕盈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
風刃五攻之「木殘」,三十三號平房的地面下隱藏著一套傳動裝置,扳動拉杆后的五秒內,一百二十八根尖銳的鐵木尖樁將在屋內破土而出,像肉叉般穿透屋內可穿透的物體。
三十三號平房幾乎快被折騰垮了,可方展卻沒有出現,若不是風間信介一直守在屋外,他完全可以懷疑這是間空屋子。
平房區不遠處,私立醫院里。
※※※
他這麼一說倒好,方展更來勁了,哈欠打得一個比一個大,就在風間信介以為他打完了最大的那個哈欠時,方展再度帶來了驚喜,那嘴張得大大的,似乎在醞釀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超級哈欠。
剛示意完畢,風間信介的頭皮突地一抽,團身迅速向外側滾出數米,隨即整個人像螞蝗般伸展,緊貼住地面。
但今晚的計劃並不是要和方展死耗,風間信介的計劃精密得尤如一塊精工機械表,而這塊表的讀數是由鬼塚指定並再三確認的。
「唉,我說忍者大哥,您什麼時候投奔拆遷辦了?」身後不遠處,一個懶懶的聲音突然響起。
「忍法·貘之息」,風間信介預設的陷阱,踏入有效範圍的人會觸發預設的特殊粉末,感到極度疲倦,如同幾天幾夜不曾休息一般。如果再配合瘋魔一流的「忍法·貘音」,對方的大腦便會在溫和的語聲中進入休眠,無論何種環境之下,都屢試不爽。
「鬼子死光了,可麻煩還在。」呂澄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笑,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笑。」
「你一定覺得我很愚蠢。」方展苦著臉,掐滅了手中的紙煙,一付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好吧,動手吧。」
很好的行動掩護,劉孜飛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突如其來的黑暗會對襲擊對象造成心理恐慌,可能只有數秒,但卻足以讓發動襲擊的人搶佔先機。況且,採用這種戰術時,通常都會備有夜視儀之類的輔助設備,倘若再加以人數及武器優勢,這場突襲可說是十拿九穩。
劉孜飛站在窗前,默默地眺望著平房區內閃現的星點燈火,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
覆滅,風刃組的完全覆滅!風間信介連絕望的動力都已經失去了,今晚他似乎一直在扮演丑角,在方展的導演下娛樂著不知躲在何處的觀眾。
方展的語速很快,一堆話只用了十來秒的時間,風間信介的臉卻變了足有幾十種顏色。
一隻老鼠踩著月光躥進了平房區,身後跟著一隻窮追不捨的野貓。
風刃組,九菊一派的精銳忍者小組,帶隊的組長風間信介是鬼塚深為器重的中忍之一,只要是鬼塚派給風間信介的任務,那就一定是最棘手、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
鴿棚邊上,轎車附近,三十三號平房外,老鼠和野貓所看到的是一群全身深灰色打扮的人,若不是動物本能的敏銳,就連它們也無法發現這些跟水泥雕塑一樣的傢伙。
「你是九菊一派的人,應該也懂卜術吧?」方展揚起手中的紙煙,饒有興緻地看著煙頭在風中忽明忽暗,「今晚上風挺大,你說,這能不能取個『巽為風』的卦?」
三十三號平房前,老鼠無奈地站住了腳步,身旁蹲著同樣無奈的野貓,兩隻傢伙靜靜地望了平房數秒后,各自轉向,一東一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平房區。
說到這,他像似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那樣的話,九叔一定會來收我們的屍。」
「行,那就用巽為風。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最顯眼的是你那個大口罩。」方展大大咧咧地指了下風間信介的面罩,「跟嘴有關,那就是兌卦,巽為風中間二三四爻也是兌卦。」
幾乎在同一時刻,三十三號平房的外牆上迸射出了無數條細針般的「水刺」,幾名尚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忍者瞬間便成了篩子。
只要方展走出三十三號平房的房門,只要方展踏上門外五米範圍內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將會有一整套連綿不絕的精密裝置等著他。就算不能完全將方展禁錮,這些裝置也足以耗盡他的體力。
「以象取卦,可以。」風間信介點點頭,將雙手背在身後,恭謹地期待著方展的下文。
因為,只有在黑暗中,他們才能為所欲為。
風間信介的念頭剛起,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陣金屬摩擦震動的響聲,有如一隻沉睡在地下的野獸正掙扎著要破土而出。很快,震動傳到了風間信介的腳下,向三十三號平房內延伸而去。
對大多數人類來說,黑暗不是個討好的玩藝兒。
說著,他不知從哪裡摸出根扭曲的紙煙,很是珍惜地點上,認真吸了一口,呼出的煙霧很快便被夜風吹得無影無蹤。
極不情願地坐起身,胡樂向窗外略瞟了兩眼,呲牙笑了笑:「真有效率,鬼子都死光了。」
這片死寂僵持了數分鐘后,夜風似乎不耐煩了,忿忿地發出一陣呼嘯,將天空中淡淡的薄雲撕扯開來,透出一片不死不活的月光。
直直走出五米,老鼠才加快速度,野貓不緊不慢地跟著,相比之前兩次的玩命狀態,這會兒,它倆倒更像是在應付差事。
殺氣出現時,風間信介沒有動,他只是冷冷地盯著方展,確保在最佳時機親自擒獲天卜。
對風間信介的奉承,方展沒怎麼搭理,只是象徵性地擺擺手,繼續賣力地打著哈欠,眼淚鼻涕縱橫交錯,像犯了毒癮似的。
「活見鬼了是不是?咱倆還沒聊完,他們倒先動上手了,可憐的是,你那幾個手下都成了炮灰。」方展嘆了口氣,無限理解地說道,「咱這邊不用說,老蕭那裡搗完芥末已經有一會兒了,派去黃老那邊的慘了點,估計都成生魚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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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風間信介不會,因為他太熟悉這種戰略了,任何時候都絕不能被敵人挑撥起自己的情緒,否則便會致命。
「現在。」風間信介低頭望著地上的月光,心中暗暗道,「天卜,你可以動了。」
說到興頭上,方展顯得有些手舞足蹈,但他的動作剛做到一半,卻又停在了那裡,眼睛盯著風間信介的背後,有些愣神。
風間信介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欣賞眼前這位年輕的天卜。
就在接近黃易松留守的轎車時,老鼠再次急停,這次它竟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野貓,隨即慢慢換了個方向,比剛才更為小心地遠離轎車而去。
這一卦絕不是無聊,天卜果然是個可怕的傢伙,竟然只用一卦就掌握了絕大部分的信息。但所幸的是,他沒有覺察到關鍵的那部分……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東、西、南三個方位同時爆出一股殺氣,夜色瞬時憑添了許多色彩,黑的、灰的、紅的、綠的、白花花的……
風間信介這次終於有些掛不住了,以卦象推算姓氏,雖然斷的很巧也很准,可在當前這樣的局面下,未免有些無聊了。
殺氣出現后,風間信介也沒有動,他只是獃獃地盯著方展,確保眼前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傢伙是個如假包換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