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冷血天妖？什麼玩意啊……高翔越發心煩意亂，很想拔掉鱷魚先生的大牙。

高翔沉吟不語，心想，如果妖族聯合起來對付靈力者，一場浩劫在所難免，必須儘快通知學院……可是這個大嘴瘋瘋癲癲的，真的可以相信嗎？

「家鄉的小城沒有動物園，妹妹聽說我要來北京，叮囑我多拍幾張珍奇動物照片帶回家給她看。」

高翔兩眼直勾勾的瞪著鱷魚先生，鱷魚先生沖他咧嘴憨笑，忽然一躍而起，以標準的紳士禮儀向高翔鞠躬：「大嘴給小姐請安。」

「遵命。」

「大你媽的頭！」高翔終於爆發了，「大熱天的開什麼鬼玩笑！」

「小姐……小姐……我找得你好苦啊……」

「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麼冷血天妖，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高翔取消時間凍結，轉身離開水族館。觀眾如夢方醒，繼續被中斷的動作。大嘴躺回太陽椅，閉眼打起呼嚕。

「哼，我才不屑吃下等妖怪，咬斷脖子了事！有幾個不開眼的靈力者試圖跟蹤小姐，吃起來味道還不錯。嘿嘿，嘿嘿，我在這籠子里表演雜耍，為的就是吸引靈力者出面，白天他們在籠子外面看我，到了晚上，嘿嘿……」大嘴垂涎三尺。

一個沙啞的聲音穿過蟬鳴落入高翔耳中，語調低沉怪異，令人不寒而慄。

高翔低頭看一眼定魂表，問道：「表怎麼了？」

「是誰！」

大嘴把扁平的巨顎從柵欄縫隙里探出來，深深的吸了口氣。「不會錯的，我記得這氣味，冷血天妖的氣味……奇怪，你身上為何會有靈力波動？咱們冷血妖族和靈力者可是不共戴天啊……」

「小姐，大嘴在水族館籠子里，現在不好出去啊，你能不能紆尊降貴，進來陪我聊聊？」

「小姐……小姐……」

大嘴咧嘴笑道：「咱們冷血妖族每代只有一位天妖，眾所周知，本代天妖是位小姐，雖然你使用男性宿主，骨子裡還是位姑娘，我這麼稱呼你並沒有錯啊。」

「謝謝……我會提醒雪晶當心，還有，今後不許你傷害潘家的靈力者！」

「薄荷水，謝謝。」

「來，美女，看這裏，笑一個……哥哥兜里有香蕉喔。」高翔舉著數碼相機半跪猴山跟前，甜言蜜語的誘惑山上的金絲猴擺造型。按下快門，母猴懨懨的表情定格在相機中。

高翔微吃一驚，心想他怎麼知道定魂表的功能？這變態鱷魚果然有些邪門兒……按下暫停鍵，定魂表隨即凍結水族館內的時間，熙熙攘攘的人群立時鴉雀無聲，觀眾擺著各種姿態，雕像似呆立不動。

「沒想什麼……想喝東西嗎？我去買飲料。」

「小姐，我正在用妖力波動與你講話，這些愚蠢的凡人是聽不見的，你怎麼不理我？」

「哦……既然你不樂意，那也無所謂，你戴的那塊表……」

這是一頭南美長吻鱷，據說是從巴西空運來表演的馬戲明星，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爬行動物。他雖然睡在池塘里，行為舉止卻很像人類。每天早上起床后自己動手穿上西裝皮鞋，還會打領帶戴禮帽，然後蹲在池塘旁邊的太陽椅上喝點咖啡，抽支雪茄，悠哉的打瞌睡。如果有遊客向它打招呼，鱷魚先生就會翻開遮住光線的第二層眼瞼，脫帽頷首回禮。

「小姐……小姐……」怪異的呼喚又一次響起。高翔沒理他，反正不是叫他。

「嘿嘿，小姐的靈力驚人的強大，別說大嘴，就是普通的妖怪也能找到你。有些王八羔子想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些天大嘴已經替你打發了好幾波了。」

就在這時，那個好死不死的聲音又來了。「小姐，你看到我了嗎？別去看觀眾，我在籠子里。」

「大嘴……你從哪裡來？」

高翔強忍心頭驚詫，迅速看向左右。觀眾果然齊聲喝彩，但是他們聽不見大嘴的話，只是為他突然表演這個之前沒有見過的動作而歡呼。

「我在你左手邊，很多人圍著的那個池塘……」

「小姐，我看見你了……」

「當然是妖界啦。」

「嘿嘿，小姐……不要害怕，大嘴是你的隨從啊。」

「咦，小姐……你一定還有更精彩的計劃，大嘴腦子笨，想不通你的心思，反正誓死追隨你就對了。」

高翔後退一步，提防大嘴突然襲擊。

「OK，等我一下。」

高翔搖頭道：「我沒有這個打算。」

「有你么好的哥哥你妹妹太幸福了，我要是有個哥哥該多好……」雪晶幽幽嘆道。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再見！」高翔最怕麻煩，決定對大嘴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置之不理。

「我的事不用你管，今後離我遠點！」想到一頭人形鱷魚怪時刻跟蹤自己，高翔就覺得恐怖。

「妖界……在哪裡？」

「哈哈，你說笑了，妖界在哪裡你還能不知道？」鱷魚狡猾的眨眨眼，「小姐，我可聽說各大妖族都在人間秘密經營地盤，咱們冷血妖族雖然是妖界最強大的兩大家族之一，可在人間的勢力，反而不如那些垃圾妖怪，真是氣死我了。不過現在你回來了，一切都不同了，小姐你一定也在計劃著集合冷血妖眾，把那些下等妖怪和該死的靈力者通統殺光吧！？」大嘴眼中凶光畢露，兩排利齒咬得鐵柵欄咯吱作響。

若是一隻猴子能做這些事倒不怎麼奇怪，可是智力遠遜於靈長類的鱷魚也可以如此聰明，難怪遊客會大吃一驚。高翔看了幾眼鱷魚先生的表演，也為馬戲團能把它訓練的如此成功而感欽佩。

「你大爺的……」高翔怒沖沖的走進水族館。

大嘴也沒挽留，鞠躬道：「小姐好走，等晚上我再去找你。」

高翔愕然止步：「你知道我住在哪裡？」

「按下暫停鍵，咱們就可以不受打擾的用人類語言聊天了。」

「小姐，你別衝動，觀眾都在看你呢，咱們能不能用妖力波動交流？」

大嘴哼哼唧唧的說：「這個嘛……我聽你的就是。」小眼睛狡猾的轉動，似乎另有打算。「還有一件事我得向你彙報，和你住在一間屋子裡的靈力者小妞……」

大嘴似乎沒有敵意，拍拍腦袋，自作聰明的說：「我明白了，原來小姐寄生在靈力者身上……唉，大嘴怎麼沒想到這一招呢，用本尊在人間活動的確很不方便。」

高翔把可樂罐用力摔在地上，吼道：「是誰在裝神弄鬼？有膽子給我滾出來！」

「匆匆一眼，沒看清楚。」

「你在哪兒，給我滾出來！」

高翔止住腳步環視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高翔額頭滲出冷汗，再次望向四周，鬼影子都沒有半個，夏日的樹蔭里只有垂柳的倒影。

「雪晶……她怎麼了？」

「你把他們……」

女性天生的敏感使雪晶發覺高翔情緒不對，關切的問：「想什麼呢？」

高翔擠進人群，鱷魚池欄杆上貼著「當心猛獸」的標籤，許多遊客正在給池塘中的鱷魚拍照。

「我也想有個明星妹妹啊，買CD聽演唱會都不用花錢，還可以拿簽名賄賂朋友。」

北京動物園在西直門外，清末叫做「萬牲園」，號稱「搜羅天下珍禽異獸於一園」。來北京的遊客，若是想看古代文物皇朝遺迹，當然首選故宮博物院，想充好漢，那就爬長城，除非帶著小孩，很少有人會在行程中優先選擇動物園，高翔不是小孩子，所以雪晶不理解他為什麼巴巴的跑來動物園。

「小姐……嘿嘿，我是大嘴，你忘啦？我是你的隨從大嘴呀。」

「小姐，別拋棄我……求求你，這五百年來我一直在找你啊。」

高翔硬著頭皮回答：「我……我不記得見過你……為什麼叫我小姐，你他媽看不出來我是男人？」附近觀眾投來詫異的目光，不懂高翔為何突然在那裡自言自語，好像還很生氣……

高翔臉頰抽動，唇角泛起苦澀的微笑。「瞧你這點出息」……自從玉音他們離開人世，好久好久沒有人對他說這句話了，今天從雪晶口中說出來，親切中倍感凄涼，不動聲色的掙脫那隻挽著自己臂彎的縴手。心中的壁壘重新豎起，拉遠與雪晶之間的距離——他不願看到玉音的悲劇重現在雪晶身上。

「嘿嘿，小姐的脾氣還是那麼火爆，大嘴好感動喔……」

雪晶笑著掐了他一把，數落道：「瞧你這點出息。」

「我懂個屁的妖力波動！」

「那天晚上我本來想吃掉她，後來發現你也在關注她，好東西當然要留給小姐您啦……」大嘴吞下口水，尤在懷念那口失之交臂的美食。「就在我離開的時候，看見有人在她的車裡搗鬼。」

「有話就快說，我沒時間陪你扯淡。」高翔催促道。定魂表的時間凍結機能發動后，每秒鐘消耗五十點靈力值，高翔只有三分鐘談話時間。

灌下一大口冰涼的可樂，高翔把不堪回首的往事藏在心裏。北京的八月雲淡風輕，水族館外垂柳成行，知了趴在樹梢發出夏日的絕唱，細聽起來倒有些二胡的韻味。

大嘴人立而起，邁開粗短的後腳走到籠子跟前，熱切的望著高翔。隨著他走近，高翔嗅到一股混合妖力的腥味，不由得捂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