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第二卷 洋場大亨

第二十二章 張公館之行

第二卷 洋場大亨

第二十二章 張公館之行

整個張公館里悲傷的氛圍很是有限,連哭聲都未聞幾聲,可見這個張老七生前人緣不大好。
所有人的焦點就放在越眾而出的龍崇九身上,次其才是他身邊兩側的兩位紫貂佳人。
其實大家都想到這個可能了,祈慧和雲青雅對社一眼無言,龍崇九眉頭微鎖似在想什麼。
對家裡的內務龍崇九很少過問,雲青雅她們的服飾衣著這些問題都交給了蘇珊管理,而桑格在這方面是要面子的,她把旗下名品服裝店的好多上檔次的衣飾都讓蘇珊搬來總會,在她看來,龍崇九要是攜某位女士出入大場合的話,那這位女士一定要盛裝登場,來襯托他的身份。
再看看對方都粉臉漲紅一額汗跡,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回去再找蘇珊算帳去,害人。」
平時和阮玲玉關糸還可以的也來了幾個,如胡蝶,王人美,林楚楚,胡珊等女明星。
在一堆喪服人群中突然加入了一小撮深色顯的極不諧調,極為礙眼,也讓人們覺的不舒服。
龍崇九對這套盛裝真是無話可說了,二女也從他那半呆的目光中知道心上人吃了一驚。
聽了下人這麼說,張氏兄弟意識到是誰來了,對頭上門了,他們已經清楚老七得罪了誰。
這把她弄的臉到現在還紅著,弄不上給開除了黨藉,這個扮相真讓她難以接受,如剌在喉。
這年頭貴夫人們的盛裝也無非是件上得了桌面的衣裙和貂皮大衣之類的華貴外套。
龍崇九全不當回事,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十點多了,轉頭對雲青雅道:「張家上午有消息嗎?」
當祈慧和雲青雅走進龍崇九的辦公室時,他差點沒認出這兩個美人兒就是自已的夫人。
一個黃臉婆或醜八怪這麼一打扮也能成為眾目之焦點,別說是大大的美女了,更讓人發傻了。
世事無常啊,在這世道里,也許上一刻還活著,而下一刻就有可能成為被人們衰悼的對象。
另外一個讓龍崇九注意到的閃亮點就是現在正紅的女明星胡蝶,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雲青雅雖也追求過這些東西,但以前還是有限度的,一方面沒有經濟實力,一方面身份也有問題,雖說會樂的娼妓半引導著時裝的潮流,但她們代表的還是大眾的時尚,而非高貴的時尚,此時此刻她真正感覺到貴氣在驚人的散發,不用你刻意的賣弄,只要站在那裡就行了。
龍崇九還是首先與阮玲玉在這個時代照面,她真的稱不上美人兒,但她有股清俗脫塵麗質,和這個時期比較有名的導演卜萬蒼給她的評價相符,她沒有那些摩登女郎的庸俗之氣。
「龍處長,對於閣下的親臨,我代表家人和逝去的兄弟表示感激,此事與處長本人無什麼關糸,這一點我們非常的清楚,老七已經走了,但是這件事必竟失張家遭到了很大創傷。」
阮玲玉的目光一直就盯著他,她心裏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因為死去的人讓她又愛又恨,少女時期他給過她夢想,雖然後來都破滅了,但那段經歷她這一生也忘不了,那是初戀。
大衣里是絲紡小祅外罩小馬肩,下身是緊身裹腿絨褲外罩呢裙,足蹬德國花鹿皮靴。
「慧,要算找我算好了,怪我不怪她,哈……,蘇珊這個管家很稱職嘛,怕你們凍著了。」
在眾目所視之下,龍崇九取上頭上的黑色禮帽,肅容以整,道:「張兄,身前無緣一見,沒想到我還是來遲了一步,也許這件事有這個結果,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二女一笑,辦公室里溫度夠高,她們先後脫去了外罩大衣和貂皮圍貂皮帽,額頭都見汗了。
所以今天龍崇九一句「盛裝」的吩咐,蘇珊馬上給兩位女主人拿出了全套的貴夫人服飾。
龍崇九不由失笑,道:「這個蘇珊呀,帽子圍子都上來了,也不怕人家笑話,有那麼冷嗎?你們倆也戴啊?笑死我了,讓人家一看,這不是存心賣弄嗎?一會別戴帽子和圍子。」
他把陸連奎騎在頭上,他把顧竹軒拉在身邊,他把姚曾謨踢下台,他一手遮住了公共租界的天,中央轄區的安靜繁榮,在場每個人去體會過,以前的小偷都改行了?流氓都歸正了?
雲青雅也道:「是啊,桑格夫人身上隨便一件也值千金了,她的品味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鄙人龍崇九,在諸位心情沉痛的一刻冒昧來打擾,十分的抱歉,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逝者為大,請允許龍某人表示一下對逝者應敬的禮儀。」言罷,他大步朝前挺進。
「去你的吧,昨天打人家還沒找你算帳呢,你溜的倒快,慢慢等我討回來。」祈慧白他一眼。
如有實質般的目光把在場人幾乎掃了一眼,停留的兩個點就是阮玲玉和胡蝶,最後龍崇九越過眾人註定正面靈堂的棺木,棺材前擺著一張黑白照片,正是那位倒霉蛋張老七的。
張氏兄弟在上海也是小有名氣的,張老七現任光華大劇院經理,雖非他的產業,但也名聲在外,不過他的名比較臭,吃喝嫖賭倒是無人不知,家裡的老婆早過了那新鮮勁兒。
當然,象這種話絕對沒人敢說,即便是張家兄弟們此時給他激起了無比的憤恨,但仍不敢發言,因為眼前這個人太牛了,他在上海灘冒出頭的種種經過,早給民間誇大傳為了奇談。
無論是從扮相還是容貌身姿上來說,這個女人都非常出色,難怪日後戴春風會迷戀上她。
半晌他才道:「死了也好,活著也是受罪,志雄,馬上派人去查查張氏地址,我們過去看看。」
「怎麼了?九哥,不是你讓蘇珊把我們打扮成這樣的嗎?現在又嚇壞了?」祈慧先開口。
言畢他躬身行了一禮,祈慧和雲青雅一直就注意著心上人,見他行禮也跟著行禮。
和張老七結婚後他們就住進了海寧路的張公館里,張氏兄弟們自有自已的電影公司之後交遊漸廣,每天公館里出出入入的各色人物真不少,老太爺還有兩個商號,也算是有錢人了。
如今這上海灘有幾個不認識龍崇九的?除了那些不看報紙的,那他們也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其實這死個人挺熱鬧的,敲鑼打鼓的,還有唱戲的呢,引的鄰里都聚在門外看,張家是這一帶的大戶,有錢人,紅白事肯定有派場,這也很正常嘛,哎,過年也沒這麼熱鬧吧?
而阮玲玉的名氣比她丈夫大,她已經擁有部分的影迷了,最近有部「白雲塔」就是她和胡蝶主演的,要不是「火燒紅蓮寺」這陣兒子太紅,「白雲塔」的票房就不會每況愈下了。
來弔唁的人除了本家親戚之外大都是張氏兄弟們的朋友等,可以說不少都是演藝界的人。
祈慧和雲青雅則緊跟在他身後,三個人一齊走向靈堂,然後在棺材前幾步外停下來。
昨天夜裡死的人,今天上午靈堂就全部搭好了,看來張家已有準備,頭一天人還不少呢。
先是將黑手套卸掉,龍崇九才再跨前一步,目光移到了幾米外張氏兄弟的身上。
「張兄,我未來夫人青雅曾受張家之恩,龍某于情于理都該來看一看,這事已經出了,誰也沒辦法,另外我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什麼,對對錯錯我不在乎,任人評說,我只求心安理得,事情的經過你們也都從目擊者那裡打聽過了,誰是誰非心裡有數,呵……,怎麼說呢,這世道也挺亂的,就我個人認為,你沒有那個能力就不要干超出自已能力以外的事,因為天可能會塌下來,你頂的起嗎?頂不起,上海比你兄弟有能力的人多了,但我沒覺的有哪一個人可以把手搭到我兄弟女人的胸脯上肆虐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的,現在沒有,將來更沒有。」
「嘿……,你們倆不要有這種想法,因為你們不是一般人,我個人以為,你們很配這身行頭,雍容華貴,盡顯九哥的身價啊,我現在都紅成這樣了,你們再破衣爛祅的還象話嗎?」
龍崇九現在無論去哪,十六鐵衛肯定是不離左右的,那氣派的風衣下都掩著殺人的武器。
誰都在心裏承認這個人是大上海的新大亨,亨過了杜黃張,因為三大亨擺不平這一「亨」。
他們雖認識不少人,但真正關糸過硬的朋友中還沒有擁有私人小車的呢,難怪發怔呢。
陳志推門而入,朝兩個未來的夫人點頭示禮才向龍崇九道:「九哥,張老七搶救無效,掛了。」
龍崇九又欣賞了一番她們的短祅馬甲和呢裙皮靴,似乎在她們下半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這陣張公館靈堂搭起,這個惹人厭的「少爺」終於撞在鐵板上歸天了,這家似乎少了個麻煩。
美國的紫貂大衣,長及過膝,紫貂圍子,紫貂帽子,整個兒這就是兩隻昂貴的活紫貂了。
識貨的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價,不說紫貂的昂貴,就是腳下踩的那雙花鹿綿皮靴就價格不菲。
原來是這麼回事,二女一聽中午要去匯中,臉上多少有點不自然,這套盛裝讓她們覺的過份。
這年代在一位影星要是沒有力硬靠相扶或是自已也不懂應運一些「特殊」的交際手段想大紅大紫還真不容易,可以說現在的阮玲玉只算個普通類型的明星吧,比張織雲和胡蝶差遠了。
……
大家都盯著龍崇九,似乎在等待他開個口,其實有許多人摸不著頭腦,他們並不知道龍崇九在這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只是聽張慧沖這麼一說,才覺的張老七的死與眼前此人有關。
皮大衣又稱襲皮大衣,有錢人都選擇鼠皮,兔皮,黃鼠狼皮,水獺皮,猞猁皮,狐皮,貂皮。
她們從沒遇見過這樣的面,也不知該如何象張家的人說些什麼,對龍崇九前後兩句自言自語她們心裏很是佩服,這傢伙走到哪也能保持從容的風度,優雅的舉止,這場面也不例外。
其實這些人也都知道阮玲玉的苦況,她和張老七鬧分居都幾次了,還吃過葯想自殺呢。
關鍵是人家的死是他手下人造成的,而他行禮前那句話更是無所忌憚,表現出了未將誰放在眼裡的狂,說什麼這是一種解脫?好死還不如賴活呢,怎麼你不去解脫?站著發言不腰疼。
院落中靜的落針可聞,兩旁吹吹打打的師傅們都放下了手裡和嘴裏的活兒,事態有變嘛。
一堆人紛紛朝大門處涌,哪知人家都進來了,當先四個深色風衣的彪形大漢開路,隨後是龍崇九和雲青雅、祈慧、陳志雄,他們身後是四個大漢,還有八個守在外面瞭風。
他在收買人心仰是令有目的?好多疑問讓張氏兄弟們心頭忐忑不安,他們怕他沒完沒了。
他發動工部局義診妓女千余名,他把洋人們耍的團團轉,他太牛了,他讓無數人心生敬佩。
今天他來了,給一個因調戲女人而喪命的無賴流氓鞠了一躬,這是一個黑流氓頭子的作風?
祈慧也正想這個問題,二女的眼光一同轉到他身上,龍崇九起身離開他的太師椅,將二女一一扳住讓她們坐在沙發上,才道:「虞公剛才來電話了,說有點小事和一宗大生意要談,中午去匯中大酒店見面,還想見祈慧,我又怕張家那面有了信兒,就連你一起叫來了,我們主動和張氏兄弟接觸一下,這事儘快擺平算了,咱們的事越來越多了,我這個處長很不稱職,一天就辦私事了,公事不怎麼過問,背後沒人說閑話才怪呢,還好中央轄區一片和諧。」
張慧沖還是頭一個開口了,他為人正直,言辭也算不卑不亢了,雖然多少有點心虛,但還是說的很明白,最後一句無疑是想討個說法,哦,我兄弟走了,你們怎麼也得意思意思吧?
而貂皮無疑是皮貨中的王者,次選狐皮,它不光顯出雍容華貴,其保暖性也是相當出色的。
四兄弟中最沒出稀的就是張老七了,雖掛了光華劇院的經理也是有名無權,那也是劇院股東給張氏兄弟面子才給他口飯吃,可以說張家是影星之家了,張慧沖和張慧民都是武打明星,他二人的老婆徐素娥、吳素馨都是演員,加上阮玲玉,這一家子人確有組織電影公司的力量。
似乎因為他流露出的那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霸氣起了作用,站在中間的人不竟閃出了一條路。
「小四子派人去清雅書寓打問了,一會就有信兒傳來,九哥,你還沒說要帶我們去哪啊?」
上海二十年代末期女性時裝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到了冬天的皮貨一上身就能看出一個人的身價了,拋開窮苦人不說,中產階級職業婦女冬天大都選擇呢絨大衣,既禦寒又體面。
最能體現冬裝華貴氣勢的還得說皮衣類的長短服飾,以前都披斗蓬,20年代后漸漸西化,追求時尚,改穿大衣了,時髦女性,千金小姐們更早早就跨進了這個行列,皮大衣的種類也繁多,檔次也不同,象狗皮羊皮在1928已上不了桌面了,皮衣中最次的是它們了。
這付打扮不知該怎麼評價,亦中亦西,更是中西合併結合,總體效果是盡顯其雍貴身價。
做為曾經地下工作者的祈慧,她也因工作需要化妝過各種女性,但還是頭一次如此盛裝。
這年頭也有緊身內衣了嗎?那裙里的裹腿兒褲好象21世紀的健美褲嘛,有點意思啊。
大院里正鬧哄哄的時候,公館外傳了汽車的喇叭聲,張家兄弟們不由一怔,會是誰來了?
「進來談,志雄。」龍崇九雙手插入西褲的兜里,把褲子崩了崩抖了抖,透出付閑灑勁兒。
在她看來,龍崇九是「兇手」的保護人,可以說想給張老七討回什麼公道基本不可以了,不說是張家了,就是上海有誰能從這個人身上越過去呢?他出面就表示他重示他的手下,他一肩扛了,擺明了告訴大家,「想討公道來我龍崇九吧」,以勢壓人的嫌疑不說也看出來了。
「不是不是。」龍崇九坐正了身子苦笑道:「看來以後這話不能隨便說,其實我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哪知咱們家衣櫃里還有這種上等貨,我看全是桑格的主意,這個女人了不起。」
這話說的兩個美女又羞又氣,事實還真是這樣,天氣是冷了,但沒到程度呢,頭上這汗冒的。
適時,敲門聲起,有夫人們在,陳志雄當然不能在這礙事了,「九哥,總會的兄弟不送信了。」
連親兄弟們都一般般了,外人們更寡意思了,就是在吵靈的時候,一堆人圍過來嗥幾聲。
一個公館的下人這時跑了進來,「大少爺,大少爺,外面來了五輛車,好多人啊……。」
張晴浦,張慧民,張慧沖,徐素娥,吳素馨,阮玲玉,還有親戚們,朋友們都望著不速之客。
不過兄弟們之間的關糸比較複雜,龍其是張老七一天遊手好閒惹事生非,令大家討厭。
如今卻必需順應新的生活方式了,跟著九哥表面上肯定是窮奢極侈的,大亨的夫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