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544章 迫在眉睫
畢自嚴神色微動，細細琢磨這句話，然後輕輕點頭。
說起來簡單，實則很複雜，除開地方政體，中央朝廷也在變化，涉及的複雜程度，是軍改的百倍以上！
畢自嚴與孫承宗也不得閑的忙碌，孫承宗忙碌的是要推行、鞏固既定的軍改政策，而畢自嚴是為接下來的「政改會議」做準備，雖然已經準備兩個多月了，還是多有不足，尤其是近來各地官員陸續進京，他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黃承元的文章本是小事情，可在有心人的竄動下，漸漸成為京城街頭巷尾的談資，越來越變質，成了徹頭徹尾的謠言。
阮大鋮，孫之獬雖然逼得靖王表了態，去宮裡找皇帝「告狀」，可他們也不是只有這一個手段，心有靈犀的四處走動關係，聯絡舊同僚，對剛剛進京的一些巡撫，總督也進行遊說，希望聯名上奏，彈劾黃承元！
傅昌宗與周應秋聚在一起，兩人剛剛招待完進京的江蘇，浙江等地進京的巡撫，萬分頭疼的坐在院子喝茶。
「夫妻洞房是不是要派人監督？」
一旦劾倒黃承元，就該是他們復起了！
畢自嚴搖搖頭，他們三人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卻得了這麼一個差事……
對於崇禎以來非常穩定的朝局，很多人都不喜歡，想要亂一亂，也好渾水摸魚，撈得好處。
「胡說八道，我聽說現在災情嚴重，朝廷不允許生孩子，生了也得給扔了！」
說到底，不管是政改還是軍改，都是出自皇帝的心思，皇帝如何看待這個國家，有著怎樣的期許，都會十分明顯的體現在政體上。
傅昌宗笑了笑，道：「皇上決意南下，自然有些事情要在京城做完，這件事我倒是不擔心。我擔心的是政改。」說到最後，傅昌宗的神色肅了起來。
畢自嚴深以為然，道：「臣明白，明日，不，今天臣會召集六部官員與靖王再做商議，有些律法細節，還要再嚴謹，長遠一些。」
最重要的是
凡是師出有名，才能無往不利！
這個題目看似簡單，涉及的卻無比複雜，不論怎麼立意，都不能即滿足「禮法」的要求，同時符合皇帝的心意。
「你們聽說了嗎？朝廷不允許族老存在，要強行分家！」
孫承宗不是武人，更多的是文人、文官，他看著畢自嚴微微一笑，頗有些意味深長的道：「君者，制之源也。」
這是一個死結，明白的人心裏清楚，皇帝要找一把鑰匙，解開這個死結，讓他有「大義」將權力觸及到以往碰不到的地方。
這樣一來還讓他如何辯駁，怎麼為自己申辯！？
朱栩也沒有想到畢自嚴這麼晚過來，但心裏頗為欣慰，兩人來到偏殿，開誠布公的近乎談了一夜。
「朝廷是不是查夫妻交合的姿勢，次數？擺的不對要糾正嗎？」
畢自嚴這一次收穫良多，急需消化，沒有再多打擾便告退出了景陽宮。
朱栩嗯了聲，又低頭繼續看起奏本，細細的推敲，琢磨。
「你在家裡能對族老不敬，不尊父母……」
「說說你，到底抽什麼風，聽聽外面罵的多難聽！」
隨著今天朝報的普及，宮外漸漸的熱鬧起來。
孫承宗喝的是雞湯，聞言搖頭道：「皇上的心思我哪裡猜得到，不過政改已然就在眼前，想必皇上不會又有突然的主意。」
普天之下所有人的事情都得用「禮」來衡量，「禮法」往往都大過「王法」，現在皇帝就是要論一個「禮大」還是「皇大」！
可會議之前，突然出現這件事，怕是群臣都沒辦法安心討論政改了。
朱栩頜首，用黃承元引起這場風波，他也是在有意強調大明律的地位。不管這次的結果如何，只要制定好的律法頒布出去，朝廷終歸就有了大義在，真到了要做什麼的時候，任何
「不是不是，我親眼看過黃巡撫的奏本，上面明明是要取締宗祠，不允許私自祭拜……」
周應秋點頭，這次的會議，是針對過去崇禎數年革新的一次確認，徹底奠定大明的政局，同時還有對未來的一系列計劃，向天下百官闡明，齊心協力的向著同一個方向努力。
直到天色微亮，畢自嚴恍然而覺，站起來抬手道：「皇上目光如炬，思慮長遠，臣有不及，慚愧之至。」
朱栩還在看著，半點沒有鬆懈。
黃承元府邸內，廳房內，黃承元一口一個悶酒，已經喝了一整壺。
這件事，考驗的是皇帝對群臣的控制力。
從禮法上來說，皇帝也要尊崇，不能違背。可從君權來說，皇帝是天子，至高無上，自古以來的聖人都是皇帝封的，「禮」從何來？
「祠堂是不是直接拆了了事……」
另一小部分則頭疼，要在王法與禮法中選一個，怎麼選？
好不容易喘口氣，吃點飯，兩人還在討論著。
其他接到內閣要求的官員，大部分都將這當成了一道「策問」，這是上達天聽，皇帝要看的，紛紛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的揣摩上意，要寫出一篇有理有據，花團錦簇的文章來。
眼下的重任，自然是政改，經過近五年的發展，大明新的政體已經基本形成，現在就需要朝廷進行一次正式的確立，昭告天下。
關於政改，畢自嚴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比如那個惠通商行要改為皇家商行，主官掛三品銜，這個用意何在？比如重修大明律中關於「財產權」的定義，比如那個稅務總局等等。
「皇上真是選了個好時機……」周應秋長嘆一聲。皇帝選擇百官進京的時候扔出這個炸彈，就是要逼著這些封疆大吏表態，在外他們可以推脫，可到了京城，文武百官都在，怎麼還能緘口不言？
同時，擺在他面前的，
「我聽說的不是，是朝廷要在各個族裡派遣細作，實際上是為了催繳稅糧！」
首先，朱栩要修改，完善大明律，再確定宗室，勛貴的地位，接著是內閣的地位，權職，然後是六部，涉及到財政，賦稅，人事，刑獄，司法，外加一個地位懸而未決的督政院。
不遠處的曹化淳與劉時敏對視，都暗自皺眉，近來皇帝都是這麼廢寢忘食的熬著，雖然年輕，可也不是辦法。
三人剛剛走出景陽宮，畢自嚴就苦笑了一聲。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宮娥輕步走進來，對著朱栩行禮，道：「皇上，夜深了，淑女讓奴婢問皇上今晚是否過去用膳？」
六部尚書，信王，靖王，甚至是平王都沒有逃過，不少人登門，嚴厲指責黃承元，指責他是「離經叛道的異端」，「妄圖壞大明禮法」，「居心叵測的國賊」……
小宮娥愣了一會兒，連忙大喜道；「謝皇上。」
京城本就不平靜，軍改會議剛剛結束，武將們都在相繼離京，而各地的巡撫總督相繼入京，正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刻。
靖王看著畢自嚴的背影，又看了眼景陽宮，心裏暗自警醒。皇帝的帝王術是越來越嫻熟，今後得更加的小心翼翼才行。
茶館酒肆，處處都這樣的議論聲，都是茶餘飯後閑的。
他們在京城開了口，會如同颶風一般卷過大明，朝廷也就有了「大義名分」，到哪時候，即便還有人想推諉也推諉不得！
他要怎麼寫？
靖王一怔，看向畢自嚴道：「畢大人這是怎麼了？」
……
各地都有各地的麻煩，需要朝廷六部幫扶，以前夠不到，現在進京自然要努力一把。
從河南巡撫趙晗，江蘇巡撫錢龍錫，浙江巡撫蔣德璟，貴州巡撫王三善，山西巡撫張瑞圖，山東巡撫黃立極等等，都在
「皇上應該還沒有休息。」畢自嚴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去找皇上再談談。」
「孫大人，你覺得，關於政改，皇上是否還有別的打算？」畢自嚴喝著清粥，就著小菜道。
雖然皇帝向他解釋了不少，他心中還是有一些細節，需要認真的商討，斟酌。
黃夫人吐了半晌口水，大概也覺得累了，哼了聲，沒有理會黃承元。
這還是中央朝廷的，地方上涉及到巡撫的職權，總督的職權，三司衙門，還有就是田畝，商稅，海關，海貿……
一群久在京城的文壇大家，名宿大儒帶領著一群人將黃承元的府邸圍住，叫嚷不休，射門的，扔石頭的，破口大罵的比比皆是。
儘管這些事情朱栩心裏都有底，也與畢自嚴以及六部尚書侍郎等都談過，可到了與天下百官開會的時候，朱栩還是要萬分謹慎，一個錯漏就能讓他多年辛苦化作流水！
其次還有惠通商行，十大糧倉等等！
孫承宗與畢自嚴分工非常明確，畢自嚴理政，孫承宗管軍。
這件事根本沒有放在朱栩心上，只是偶爾的小插曲，他如常的進行著他的工作。
這個小宮娥是李解語的貼身婢女，聽著朱栩的話一怔愕然，淑女難聽？皇上覺得難聽就跳過選侍直接就將她家淑女晉封為才人？
其他人則都是回到驛站，命人四處去打探京城近來的消息，以免信息錯漏撞出大事件。
他又喝了一口，皺著眉頭不出聲。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朝報上登的與他寫的大有出入，這件事即便不是皇帝做的，肯定也是知情人。
畢自嚴就著小菜，幾口就喝完了清粥，擦了擦嘴，看著孫承宗道；「那，政改，你怎麼看？」
這是一場除舊迎新，繼往開來的大會，註定要載入史冊，重如泰山！
朱栩臉上也有了一點睏倦，擺手笑道：「師法古今，哪裡有誰能知天下事，凡是多論多議總歸是好
比如軍改會議就完全出乎了孫承宗的設計，也大大的改變了他既定計劃，現在還在忙著收尾。
朱栩抬頭看去，直覺眼前一團漆黑，使勁的眨了眨，腦袋這才清醒過來，哦了聲才道：「嗯，今晚就不去了，你讓她找點休息。對了，過幾日冊封她為才人，淑女太難聽了。」
想要尋求一個穩定，合理，長久的政治體制，還需揣摩皇帝的心意！
畢自嚴沒有多說，轉身向文昭閣走去，文官一系陸陸續續進京，他現在是半點空閑都沒有。加上黃承元這麼一個「程咬金」，京城短時間是不會太平了。
黃承元這篇文章，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政見」，一些頑固的宿老自然憤慨難當，通過各種渠道痛斥黃承元。而另一些政治敏感的人，都心思叵測的想要藉此做點什麼。
黃承元對這位夫人沒辦法，雖然出身大戶人家，可向來粗鄙，毫不知羞臊。
黃夫人坐在對面，一張嘴如同機關槍一樣數落個不停。
朱栩桌上鋪著畢自嚴，傅昌宗，周應秋等人的奏本，他一個個的看，仔細推敲，將想法，心得，思慮都記錄下來，再完美的制度，細細追究都還是會有很多可以再商討的地方。
武英殿。
兩人輔助朱栩日久，算是怕了，怕朱栩又在關鍵時刻搞突襲，讓他們應對不及。
屬於朱栩早年心腹的趙晗等人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不過這也算是「例行公事」，既然皇帝不見，他們也有別的事情忙，開始在六部來回奔波。
黃承元酒入愁腸，臉更愁，喝了一肚子酒，猛的站起來道：「我去一趟吏部。」
太陽落山，皇宮漸漸的亮起燈光。
朱栩也是學到了很多，命人將記錄好的談話內容拿來，又細細的看著，同時拿起筆一點點將心得想法都記錄下來。
一干已經進了京的巡撫總督，都接二連三的想要進宮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