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乾綱獨斷
第1268章 陰謀籠罩
兩人又說了不少，直到車隊出了東華門，朱栩這才道：「讓大哥將皇家錢莊的未來幾年的發展規劃再做一做，修改修改，要大氣一點，著眼于整個世界，不要緊顧著眼前，要長遠的看，也不要只是為了鑽錢，有時候，好處不止於在銀子多少上……」
實際上，大明從兩國強行劃分了近半個雲南的領土，朝貢的數額也翻了一倍，兩國國王還要定期入京向大明皇帝陛下行君臣之禮。
魯王作為宗人府宗正已經好些年，本以為能向平王那樣，牧守一方，逍遙自在，可偏偏這幾年朱栩像忘記了他一般。這次與傅昌宗說話，多半是一種「抱怨」。
傅昌宗會意，又道：「魯王近來身體不適，昨日與臣閑聊，他有致仕養老的打算。」
能接替孫承宗位置的人不多，秦良玉絕對算是一個。
大明的軍制在宣宗後期就開始崩壞，到了萬曆年間，就只能從各地徵兆，到了天啟年間，就出現了「煉餉」，也就是朝廷給銀子，制定官員招募百姓訓練成軍，正規軍已然「不存在」。
快一歲的小傢伙吧唧著小嘴，歪著頭，繼續香甜的睡著。
這個人五十多歲，臉角崢嶸，雙眸精芒內斂，依稀可以看見年輕時候的鋒芒。
等這個中年人走了，一個畫船悄悄靠近，一個帶著斗篷的粗壯男子走了進來。
朱栩笑了聲，道：「老曹聰明的很，這些年，你看他哪次冒過頭？曹家那幾個人，哪一個不是深懂低調的道理？無需擔心，朕心裡有數。」
這個本應該在南安南的人，居然出現在南昌府，在見朱宗漢！
孫承宗能從朱栩隨意的話語聽出他心態的轉變，這預示這沒有現實困境的束縛，眼前這位目光高遠皇帝陛下正在醞釀一些事情。
「是啊，今年還沒來雨吧，要是再不下雨，肯定還要死人……」
作為從萬曆到現在的四朝老臣，經歷的事情太多，對朱栩的話深有感觸，默默點頭。
準備良久，朱栩出京避暑的日期總算是到了。
孫承宗抬頭看著朱栩，心頭莫名鬆了口氣，彷彿這樣才是他認識的皇帝，出其不意又在情理之中。
這二位時辰在京城逛了一圈，又前往密雲大營，觀看大明的火炮演習。
朱栩時而停下，時而加速，沿路考察著各地的民生。
「臣有心擔心。」傅昌宗直言不諱。
坐在一個比較大的御用馬車內，張筠在照看孩子，朱栩側面坐著傅昌宗。
傅昌宗仔細的聽著，記下后，道：「是，臣記下了。」
孫承宗聽著朱栩的安排，算不上意外，想著秦良玉的年紀，到時候若是找個「榮譽」之類的借口，應該能說得通，朝野或許能接受，不會引起大的動蕩。
傅昌宗只以為這是敲打魯王，便應聲稱是。
這些都是朱栩的老生常談了，孫承宗認真的聽著，沒有覺得是大道理，他能聽出朱栩這些話是飽含了某些情緒，是真情實意
「皇上要去避暑了，這是我大明的第一次吧？」
說了一陣，朱栩收住話頭，道：「我們周邊還有三大威脅，倭國，緬甸，蒙古，還有更遠一些，正在路上的敵人。咱們呢，都要沉住氣，耐住心，一個一個的解決。歐洲那邊的協議已經簽署好，不管是歐洲能給我們輸血，還是自身海貿的發展，未來幾年即便災情再嚴酷，日子都會好過不少，遼東，北安南也已經不許需要操多少心，陝川能移出來的，繼續移，對於將來的土地，要進一步開發，朕總覺得蘇杭的土地還沒有發現最大的潛力……」
車隊出了紫禁城，出了京城，一路南下，直奔江西。
畢自嚴在的時候，朝野上下，或多或少都對他不滿，可現在他離京不過三個月，朝野就感覺缺他不可了。
中年人說的是口乾舌燥，眼見朱宗漢無動於衷，只能恨恨的起身，轉身下了花船，快速離去。
孫承宗行伍大半生，對於這些是知之甚深，對於朱栩的「軍改」，他是最支持，一直以來也是最用心，真正入手操持的人。
他們已經見過孫承宗，傅昌宗，基本的條件已經談妥，主要就是「歸還」以前侵佔的大明領土，接著是確認藩屬關係，納貢數額，外加就是一系列的商貿條約，軍事條約。
大明的禮教相當嚴苛，極端，即便近年有所沖淡，但是秦良玉若真的接替他，成為大元帥府元帥，內閣右次輔，天下的震動，他都不敢想象。
東南半島的情勢比大明還要複雜，暹羅看似吃掉了南掌等國，在東南半島傲視群雄，但同樣面臨災情，內部勢力錯綜複雜，明顯的盛極而衰之兆。
朱栩笑著點點頭，孫傳庭是他指定的第二任「首輔」，朝野多年前就心知肚明，現在只能說是順理成章。
張筠抿嘴一笑，道：「好。」
朱宗漢臉上毫無意思波動，還是在慢悠悠的轉著茶杯。
朱宗漢抬頭看了這個人一眼，這個人是當年代善府邸的人，是個漢人。
孫承宗的話沒有說完說透，卻不言而喻。
「女真的希望在東南？」代善聽著朱宗漢的話，皺眉陷入思索。
代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怎麼，猶豫了？」
——代善！
傅昌宗猶豫了一番，還是放過這件事，道：「陳奇瑜在南直隸強行推進田畝相關的一系列計劃，引起了不小的動靜，聽說一些人更是將巡撫衙門給堵了，還有不少人在絕食，以死相逼……」
朱宗漢坐在船里，轉動著眼前的茶杯，一向僵硬的臉上滿是凝色。
第二本，是大明與暹羅「和談」跳躍，其中約定了國土疆界，納貢數額以及定期朝貢的時間等。
朱栩看著傅昌宗，心裏輕嘆，大明不缺人才，但認真扒拉又很缺，傅昌宗到底是沒有作「首輔」的能力。
他們都知道，大明皇帝將他們放在南安
張筠看著懷裡熟睡的小傢伙，道：「皇上，要不要將煓兒送到燁兒他們幾個的車上？」
路上的百姓們紛紛圍觀，議論紛紛。
乾清宮正殿，朱栩坐在龍椅上，緬甸，暹羅二位使臣站在下面，殿里相當安靜。
朱栩手裡有兩摞，各三本的文書。
他身邊跪著一個中年人，語氣頗為急切的道：「主子，這是天賜良機啊。只要利用得當，讓景正相信曹文詔謀反，他必然會對曹變蛟夫妻痛下殺手，只要我們提前告訴他們，就能借他們的手殺了明朝皇帝，到那時候，明朝必然打亂，多爾袞十萬雄兵北伐，我們復國指日可待……」
孫承宗找了個說服他自己的借口，道：「皇上此安排甚為穩妥，那，曹文詔如何安排？」
百姓們理性的議論不少，冷嘲熱諷的話更多。
在他的對面，朱慈燁幾個小傢伙的馬車旁，是同樣一身銀甲的蘇音音，俏麗冷艷，手持長槍，英姿颯爽。
實則上，縱觀大明上下，能擔任首輔的，不是屈指可數，是畢自嚴唯一！孫傳庭都上位，多半是朱栩強扶的結果。
「哎，這些還好說，就是不知道又要浪費多少民脂民膏，聽說了嗎？皇帝這次避暑，隨行伺候的人就有好幾千，更別說承德那邊還要準備，這一趟，少說也有幾百萬兩銀子出去……」
禁軍兩千精銳互在前後左右，一身銀甲的曹變蛟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朱栩馬車不遠處。
「這麼大一筆的嗎？這要是用來賑濟災民該有多好，哎，皇帝無德，朝廷昏聵，大明還有什麼指望……」
這裏面有很嚴重的後果，極其容易形成軍閥，藩鎮，朝廷轄制的力量極其薄弱，一旦朝廷滿足不了要求就會發生各種不可思議又理所當然的事情。
朱栩慢慢的扒著飯，夾著菜，沒有注意到孫承宗的情緒變化，隨口道：「兵力的多寡不是取勝關鍵，自古以來，以少勝多太常見，而且往往發生在關鍵時刻。並且，隨著火器的發展，人數優勢會進一步被壓縮，軍隊必須要與時俱進，走在所有國家的前頭，馬放南山，築起長城睡大覺的想法絕不能再有！我們睡大覺，敵人或潛在敵人在拚命發展，此消彼長，後果可想而知……史書如海，血跡斑斑，我們要以史為鑒，切不可掉以輕心……」
外面盛傳曹文詔會接替孫承宗已經有些時間了，再等上三年，曹文詔會不會有想法？曹家在大明，尤其是軍方影響極大。
孫承宗已經沒有了以往那麼多擔憂，相反更加的安心一些，沒有追問什麼，道：「孫白谷相較於畢自嚴，更加有銳氣，沒有畢自嚴那麼多束縛，應當能完成皇上的重託。」
「朕試試吧。」朱栩說道。畢自嚴已經在江西，想必就是等著他了，也不知道畢自嚴要跟他說些什麼。
這個粗壯男
傅昌宗遲疑著，道：「皇上，能否請畢閣老儘快回京？」
朱栩在京的時候他還沒有察覺，隨著朱栩要離開，他越來越不安。內閣如今就剩下他一個人，想要臨時擔任「首輔」，他沒信心，尤其是這個錯綜複雜，暗潮洶湧的時刻。
李解語察言觀色，見兩人算是談完了，倒了杯茶給孫承宗，道：「孫閣老請用。」
「是啊，要我說，這京城是越來越熱了，確實應該出去避一避，聽說了，城東已經熱死好幾個了，屍體都臭了才被發現。」
中年人謀劃了已經很久，自然不會是朱宗漢三言兩語可以打消的，急不可耐的道：「主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錯過這一次，下次再想殺景正就千難萬難了，女真一族的生死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切不可做華容道的關羽啊……」
朱栩一怔，看著這位已經鬚髮皆白，滿面蒼枯的古稀老者，儘管精神矍鑠，但真的已經很老了。
孫承宗雙手接過，道：「謝娘娘。」
畢自嚴出自於舊官僚，或者說東林黨的夾縫中，他不是東林黨人，擔任忠臣以來，極力穩住朝局，自然深陷複雜的關係網中。孫傳庭相對簡單很多，做起事情來，會更加銳利，鋒芒畢露。
孫承宗沉吟再三，道：「皇上，老臣身體還可以，還能為皇上，為朝廷做幾年事情，請皇上恩准。」
與孫承宗閑聊了一陣子，朱栩便在乾清宮接見了暹羅，緬甸二國的使臣。
朱栩雙眼眯了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明朝現在的情況，自然是比歷史上好太多，漸漸適應了，朱栩也不覺得壓力那麼大，是時候準備一些事情了。
大明宗室早就被朱栩折騰的凋零不堪，可堪一任的基本沒有，那個晉王倒是破有野心，偏偏能力不濟，沒人看好，上下折騰這麼久，也是白搭。
明明是陷進，怎麼會是希望？
朱栩這次避暑早就透出口風，京城，甚至整個大明都是人盡皆知。
朱宗漢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默然的看著桌面。他表情僵硬，外人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第三本，是一本商貿條約，暹羅將在三年內，從大明進口布匹，絲綢，瓷器，茶葉，生鹽，武器裝備等等，總額超過一千萬兩白銀，而大明從緬甸進口的糧谷等超過一千萬石，基本上是互利互惠。
朱宗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比你了解景正，你這要的小手段根本殺不了他，再說了，我也沒想殺他。」
這是一個惡毒的陰謀，企圖榨乾他們的最後一點價值。
朱栩擦了擦臉上的汗，笑著道：「沒什麼大事情，拿捏不準的，轉到行轅去，若是有緊要的，會同六部商議。」
朱宗漢眉頭又皺了下，道：「我自有計劃，去吧，告訴那些人，不能妄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景正，他這次說是避暑
兩人躺下來，將小傢伙放在中間，各有一隻手放在他小肚子上。
他心裏有無盡感觸，眼神有些濕潤，面上風波不動，波瀾不驚。
秦良玉，這是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
朱栩側耳聽了聽，能聽到幾個小傢伙的打鬧聲，搖了搖頭，道：「算了，過去之後就更沒消停了，放我們中間，我們也睡會兒，離承德還遠著。」
朱栩點點頭，又交代幾句，這才讓傅昌宗下了馬車。
兩國內部自顧不暇，現在外面的威脅與日俱增，希望與大明「和談」顯然是佔據了上風。
一直以來，朱栩對外廷也是充滿戒心，一些計劃都是不到最後關頭不會泄露，但面對這位老大人，朱栩願意和盤托出，並且相信孫承宗不會拖他的後腿。
南昌府，小秦淮河上，一艘畫船在眾多的船隻中顯得平凡無奇。
這個中年人一怔，道：「主子，切不可婦人之仁，我知道，景正對你不錯，可是亡國之仇不共戴天，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多爾袞僅剩下的那一點人消失不見，世上再無女真嗎？」
代善風塵僕僕而來，道：「我來這裏，只想知道，大汗與你說了什麼，有什麼交代？你放心，我們對景正沒有任何想法，你想殺像留還是其他人想要如何，都是你們明人內部的事情。」
「又不止他一個人熱，他跑出去了，其他人怎麼辦？上行下效，難怪我大明官場風氣是一天不如一天……」
這個中年人似乎感覺朱宗漢易動了，道：「主子，我現在在洪承疇那做參謀，我能模仿他的筆記，等他到了河南，洪承疇聯絡曹文詔的反叛親筆信就會落到競爭手裡，稍一謀划，景正必死無疑！」
對於這位李娘娘，朝野是有很多看法，很多人都直接將他當做了鄭貴妃，惡評如潮。但孫承宗對朱栩的想法很清楚，也知道這位李娘娘是受了委屈。
「看看吧」，看似是不置可否，實則上是支持了。
傅昌宗也能猜到魯王的心思，道：「皇上，若是魯王執意離去，那宗人府就沒有合適的人接任了。」
整個大明都知道，當今皇帝對身在四川的女將軍有特別的信任，這種信任區別於曹文詔的親信，這是一個皇帝對於將軍的信任。
酸言澀語再多，也不能阻擋朱栩出京。車隊沿著官道，不緊不慢，一路南下。
這樣一來，三年內，大明又能有兩千萬石糧食的入境！
朱慈燁幾個已經五六歲了，幾個小傢伙在一個獨立的馬車上。
這對一個皇帝來說，算是輕車簡從了。
朱宗漢抬起頭，道：「沒說什麼，只是說，女真的希望不再東北，在東南。」
朱宗漢彷彿沒有察覺，默默的喝茶，看著桌面發獃。
朱栩看著李解語，對她的小心思洞若觀火，沒有拆穿。
二位時辰在滿心忐忑，後背全是冷汗，顫顫巍巍中回到驛站。
但秦良玉有一個障
他帶的，除了司禮監，內閣的一些人，宮裡也就皇后張筠與幾個孩子。
……
朱宗漢眉頭動了下，道：「你去吧，這件事我心裡有數，沒有我的命令，你切不可妄動，還有，洪承疇雖然好色，也有貪污，這些被景正知道，最多就是罷官奪職，下獄幾年。駱養性那些把柄，小事情還可以，謀反這種事，洪承疇還不敢。」
孫承宗見如此，這才放心，這件事算是過去，飯桌上安靜一陣，孫承宗再次開口道：「皇上，軍改基本上完成了，常備軍保持在四十萬左右，通過義務兵役制，不斷的招募，練兵，退伍，若是將來用戰事發生，一紙徵召令就能會有百萬大軍趕赴戰場……」
沒有什麼特別的準備，禁軍兩千人隨護，沿路各地警戒。
朱栩沉吟一聲，又看了眼傅昌宗，壓著心思沒有宣之於口，道：「先不理他，待會兒你去一趟平王府，讓他請在京的宗室吃個飯，理一理宗室的相關規條，尤其是宗人府的相關職位的任黜統，管理，監督等等，統籌一下，上報給內閣。」
對於秦良玉，孫承宗還是比較欣賞的，只是，自古以來，就沒有女人登堂入室到秦良玉這個地步，如果再進一步，只怕整個大明都會嘩然。
他翻開第一本，是暹羅國王給大明皇帝陛下的手書奏本，裏面都是臣子恭敬的話語。
朱栩有些意外的摸了摸下巴，笑著道：「陳奇瑜做了多年的順天巡撫，悶聲不響的，沒想到在南直隸還弄出聲響了，看看吧。」
「呵，出京避暑，這也是天下大一遭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金貴，千里迢迢跑出去避暑……」
大明還是相當「溫和」的，沒有提太多過分的要求，兩國急於和談，基本都能接受，這次面見大明皇帝陛下，是禮節性的，也是最後的確認的。
朱栩對這個「和談」結果甚為滿意，自然是笑臉相對，刻意的多留了這二位時辰幾日。
朱栩說的輕巧，這麼大國家，哪裡能隨隨便便決定。
「這天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欽天監前幾天貼出告示，說過一陣子還要更熱，據說達到什麼四十二度，讓我們盡量不要出門……」
李解語微笑，不復多言。她希望與外廷「和解」，不要追著他們母子不放。
緬甸更加複雜，內部本來就四分五裂，從萬曆年間緬王就試圖統一緬甸，結果是事與願違，加上災情如火，緬甸是虛弱到極點。
對於孫承宗的意思，朱栩很明白，放下碗，斟酌一翻，開誠布公的道：「按照朕的計劃，楊嗣昌去遼東兩年，熊廷弼接替申用懋任駐蒙大臣，接著楊嗣昌就可以接替秦良玉，滿打滿算，最多三年，老大人還有三年時間。」
因為是女人，所以朝野在思索接替孫承宗人選的時候，第一個是曹文詔，第二個就是忽略資歷，能力都足夠勝任，卻是個女人的秦良玉。